故事:洞庭湖邊她尋歸雁先生,意外燒燬屋子,沒遭責怪反而順利請到人

故事:洞庭湖邊她尋歸雁先生,意外燒燬屋子,沒遭責怪反而順利請到人

洞庭湖邊的君山。

背山面水處一間草屋遺世獨立,遠山如黛,煙波浩渺,天地蒼蒼茫茫,是鬼斧神工般的人間仙境。

一騎絕塵而來,馬上是位風塵僕僕的青衣女子。蹄聲震震,踏破了山寧水靜。

那馬相當神駿,一路飛馳,直到草屋面前才猛然收蹄,把背上的女子拋了出去。青衣女子在空中轉圜如意,輕飄飄地直接落到草屋之前。

柴扉半掩,不知主人是否外出,她稍稍猶豫了一下,朗聲稟道:金陵華青玦求見歸雁先生。

草屋裡一片寂靜,耳邊只有水鳥回巢時從湖邊掠過的翼聲。

青玦思忖片刻,推門而入。

迎面是一排高大的松木書架,各式各樣的書直堆到屋頂。紙書、竹簡、帛書,還有許多紙卷,墨透紙背,大約是手抄的什麼文。書堆看上去雜亂無章,卻又奇怪地給人井井有條的感覺,似乎被那主人以一種獨有的格局排列,不論坐在何處均可伸手取到他要的那一本。

書架將草屋自然地分為屋前屋後。書架之後,掀簾即見青山,書架之前,推窗便是碧波。

簾內一張軟榻,數本書放在枕邊。窗前一幾一案,案上古琴,几旁香爐,爐上以紫銅鐫著浮雲層疊,卻無世俗常見的神獸祥瑞。雲中青煙氤氳,不知燃的是什麼香,聞上去並不似沉香縹緲,卻又比檀香清新。

青玦立在屋中有些恍惚。屋內陳設有種無比親切的感覺,讓她彷彿又回到了童年。記憶中父母便是這樣的人,如閒雲野鶴,雙宿雙飛。為了一時興起想尋塊美玉為腹內孩兒表記,兩人說走便走,離開金陵溯江而上,經蜀中一直尋到南疆。

這樣的日子,與自己和櫞淵所受的苦苦煎熬相比,恐怕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只是,江湖風波險惡,廟堂勾心鬥角,若是沒了自己,讓櫞淵與誰去相濡以沫?

那麼,自己真正喜歡那個呢?是相忘於江湖那無憂無慮的童年,還是相濡以沫雖苦猶甜的現在?

青玦長嘆一聲,在窗前坐了下來,洞庭薄霧漸漸瀰漫,飄入屋內,在她的眼中蒙上一層水氣。多日勞頓的挺直腰身在這種曾經熟悉的氛圍中慢慢放鬆下來,她靠向書案,望著嫋嫋青煙,心頭一片迷濛。

負一身清風白露,攜數囊草藥,歸雁靜靜站在屋後,透過書架望向那個不知何處來的女子。那女子便如此坦然地斜倚在几旁凝眸,毫無世俗的拘謹。不知者一見之下,只怕認為他的狗窩會是此女香閨。

無來由的,歸雁心中一動,從袖中摸出三枚古錢拋到地上,反覆六次。古錢落地之聲驚醒了那個女子,她一躍而起,輕盈地落在歸雁身前,歸雁則望著地上的古錢苦笑。

鼎。元吉,亨。

鼎卦者,下巽上離,巽為木,為風;離,為火,為日。“象曰,木上有火,鼎。”木上有火?只怕自己此屋是保不住了。

《序卦》道,“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又道,“君子以正位凝命”。看來五年的悠閒日子是到頭了,鼎能將生米煮成熟飯,喻意天底下最大的變革,正位凝命?大約老天看自己快樂得不象話,要給點正事做做。只不知這正事是否那女子此行的目的?

多虧此卦元吉,草屋燒了就燒了吧。不過,拜別師父下山後住了五年的狗窩啊,居然會毀在那女子手上?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打量著面前的青衣女子。這女子先前倚著几案時神情恬淡,宛如仙子,只是輕輕一躍,便如一把出了鞘的劍般立在自己身前,鋒芒畢露。看她的眉宇英挺,年紀尚輕,眼裡卻似有了滄桑的感覺,只是,如果仍不懂收斂,恐怕一生磨難不少。

看來看去,此女怎麼都應當是心地純良之人,不像是一語不合便會縱火燒屋之流。何況,此女著青衫,青乃是木,她怎可能輕易動火?

木之遇木,居然會生火?歸雁痛心地望著簾後書架,不知那捲好不容易才尋來的古版道德經能不能在此女縱火前搶救出來?

一點徵兆都沒有,屋內火頭頓起,在歸雁的眼裡燃起兩簇火炬,青玦這才驚覺轉身。原來她剛才那一躍,迷茫之中竟將一爐香炭全部傾倒,几旁是歸雁尚未完筆的水墨雲煙,登時千溪競流化為火燒赤壁,火苗竄上堆在草屋正中的書架,加之整間屋子均是以茅草搭就,火勢一起便再無人可救。

總得盡點人事吧?還未青玦有所動作,歸雁卻喚住了她,把地上的古錢拾了起來。

“不必管它。此卦為鼎,下巽上離,木上有火。草屋被燒乃是天意。”

青玦一震,身前這個挺拔男子難道便是此屋主人?能讓青城抱朴道長傾心誇讚的歸雁先生竟如此年輕?只是這男子不但能算出此屋當劫,還如此冷靜地看著自己的家被毀之一炬,卻對罪魁禍首不加一詞,恐怕也只有抱朴道長口中的歸雁先生當得。

歸雁不再看正在熊熊燃燒的草屋,轉向青玦溫和地問道:“姑娘可是找我有事?”

青玦點頭。

歸雁的唇邊揚起一絲笑意,“如此甚好,我剛變為無家之人,若姑娘那裡肯收留,自然再好不過。”

青玦不敢置信地看著這個灑脫的男子,他從背後翻起一張斗笠,蓋住大半張臉。“既然此處無可留戀,那我們還是去鎮上吧,正好把這幾味藥賣了換馬,隨姑娘趕路。”

青玦終於笑了。這男子漫不經心的一瞥,就已看到自己的馬正在草地上休憩,行囊尚且未卸,風塵僕僕。跟這樣的人打交道,能省不少唇舌。只是,此人對他的家被自己無意中燒掉居然連眉頭都不皺,如此心性,若不是心機頗深,便是已將世事看淡的修道之人。不管是哪一種,都應該不會輕易跟自己走,青玦打量著歸雁,心下尋思,口中卻一語不發,喚過馬來隨歸雁而去。

到得蜀中已是三日之後。青玦在前一路策馬狂奔,起初她還擔心歸雁跟不上飛鴻的腳力,後來才發現歸雁居然還身負絕學,雖然他的馬不如飛鴻,但其馬上功夫卻著實高明,身輕如燕,那馬的負擔輕,倒也還能勉強跟上。既然如此,青玦也就不再刻意放慢,飛鴻發起性來,越跑越快,數百里的路程,竟然三日便到。

歸雁一路上只是默默追隨,連問都不曾問起青玦要到哪裡去,所為何事。入川之後便一直大雨,兩人更是不曾交談。眼見著已過了成都府,青玦在一個茶寮停下,將飛鴻放去自己吃草休息。棚內並無旅人,只得一老者守棚,她向老者買了點粗陋食物,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歸雁的馬沒那個本事,他取出一點碎銀交給茶寮主人,請他給馬飲水喂草,在棚內找個幹處歇息,然後坐到了青玦對面。此行的目的地快到了,青玦恐怕是有話想說,很好,他也很想知道老天給自己安排的那件正事到底是什麼。

青玦並不動箸,正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她手中的酒囊不似中原之物,以牛皮製成,光滑的皮子被煙燻過,壓有浮凸的精美圖案,天山蒼雪。歸雁心下好奇,據他所知,這樣的酒囊只能出自南疆,且製作起來相當費事。對那些在馬上遠多過在榻上的人來說,酒囊絕對比女人還親,怎麼可能送人?如此酒囊極少在中原見到,有價無市,此刻卻居然握在一個青衣的妙齡女子手中。

歸雁拿起桌上的茶罐,給她和自己各倒了一碗茶。

“我不喝茶,你自己喝罷。”

那女子仰首再喝一口酒,眼神裡卻一絲酒意也無,語氣冷靜。酒囊的塞子被打開時,歸雁能聞出濃烈的酒香,那可不是一般的甜酒,是極烈的劍南春雪,這女子已喝了十數口,不但不醉,反而越來越清醒,眼神清亮。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