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雖是大師兄,可武功最差,第一次下山就像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故事:他雖是大師兄,可武功最差,第一次下山就像沒見過世面的鄉巴佬

1. 候海文——卻叫人如何不疲軟。
  
  四月的揚州,百花盛開,桃紅柳綠,尤甚那瓊花開了個鋪天蓋地,端是霸道地不讓其它。偶有春雨飄飄揚揚的,便又有些春意盎然的韻味,撒在揚州城裡大街小巷,沾溼了路人的鞋底,於是就一路踏著揚州的雨水味,進了江南這座軟紅十丈的城。
  
  我第一次進這麼繁華的地兒,一個勁兒地感嘆這感嘆那的,那鱗次櫛比的商鋪呀,那喧譁茶座裡眼波明媚的賣唱女子呀,那裝潢華貴的讓人挪不開眼的酒樓紅院呀,那十里飄香的美酒佳餚呀,甚至是那捲著舌頭說不清是喏香還是溫軟的揚州話……
  
  師父第十次恨鐵不成鋼翻起白眼:“軟猴兒!快點!”一旁雪紡飄飄的師妹林好姿執著剛買的揚州團扇半遮著臉,笑地很高貴:“揚州城醉紅酒綠的地方多了去了,師兄你可小心了啊。”
  
  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行李趕了上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沒進過這麼大的城,倒叫師妹看笑話了。”
  
  師妹搖了搖細針茉莉的扇子,脂香陣陣:“大師兄是事務繁忙,不似我們其他弟子一般,自然是沒得空到處閒逛的,這次要不是二師哥傷重……呵呵,我們同門之間自然是不打緊的,只是等武林大會的時候,大師兄你可千萬別落了我們南海派的面子,真讓人家以為我們是小地方來的人了,爹,你說是不是?”師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唇線上翹,偏著頭對著師父說。

  
  師父瞟了一眼我,點了點頭。
  
  師妹又笑了,右頰一個梨花酒窩,對我說:“呵呵,師兄你難得出來,此番好好遊玩也是應該的,等我們到福田鏢局安頓下來,明日我就帶你好生逛逛揚州。”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師妹又搖著師父的胳膊,撒嬌般地問道:“爹,你說此番蜀中唐門的大公子和武當的蘭花劍都要來,是不是真的?”
  
  師父微笑著點了點頭,一邊還幫女兒拂走肩上的柳葉。
  
  師妹眼睛更彎了:“聽說‘配刀行走’李全睿也要來?”
  
  師父笑容和藹地又點點頭。
  
  “南宮世家的少主也要來?”
  
  師父哈哈大笑了起來:“來來來,都要來,就看姿兒你能不能替爹挑個乘龍快婿嘍!”
  
  師妹遮起扇子,怪嗔道:“爹~”
  
  我又有些發愣,師妹挽著師父又走遠了,師妹遠去的窈窕的身影,精緻飄逸的衣衫,走在繁華無兩的揚州街道上,有說不出的韻致。

  
  七歲上山,華山上那棵老松年輪翻轉十三圈,一圈又一圈向外盪漾開。一群師弟師妹山下游歷一回又一回,師父便託著用慣的紫砂壺,又說:“等哪日門內的事兒清減些了,你這個做大師兄的也該去外面走上那麼一遭。”
  
  一個門派要吃喝拉撒,這哪日又到底是哪一日呢?
  
  軟猴兒,柴米油鹽卻見人如何不磨到疲軟。每年重陽團聚,我笑著招呼大家上飯桌,看著意氣風發的二師弟,高談闊論的五師弟,大師兄似乎慢慢成了個管家廚子一類的人物。然後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都變成潮水。
  
  鋪天蓋地的潮水將我淹沒。
  
  我被窒息地無法呼吸,終於慢慢笑著再佈菜倒酒。
  
  卻又是被什麼卡住了喉嚨,拼死也發不出聲來,吸不進氣來。
  
  許多許多年,我的劍依然是最初的鐵劍,在夜色裡再也泛不出光澤來。海風一吹,似乎也是在笑我這個夜裡舞劍的傻子,此次武林大會,若不是幾個出色的師兄弟在外的在外,受傷的受傷,想來此時此刻在揚州的也不會是我吧?

  
  我呼吸一口揚州溼潤的空氣,似乎回到無數個潮溼陰冷的夜裡,我獨自在月在練著劍,這樣,傻傻一練許多年。不管怎樣,現在站在揚州的是我。將代表南海站在比武臺上的,是我。可能一生,就這麼一次機會了,候海文,就這一次!
  
  “軟猴兒!!”
  
  “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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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煬帝雷塘土,迷藏有舊樓。誰家唱《水調》,明月滿揚州。
  駿馬宜閒出,千金好暗投。喧闐醉年少,半脫紫茸裘。
  秋風放螢苑,春草鬥雞臺。金絡擎雕去,鸞環拾翠來。
  蜀船紅錦重,越橐水沉堆。處處皆華表,淮王奈卻回。
  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天碧臺閣麗,風涼歌管清。
  纖腰間長袖,玉佩雜繁纓。柂軸誠為壯,豪華不可名。
  自是荒淫罪,何妨作帝京。
  
  揚州自然是極好的,福田鏢局選在揚州分局開這次的武林大會也不是沒有說道的,除了揚州交通便利,分局場子足夠大,人手足夠多之外,也不乏考慮到揚州富饒興旺,人傑地靈,更是因為一個諱莫如深的理由。

  
  此次武林大會是由少林寺召開,福田鏢局承理,時隔廿十三年,不免讓人感嘆良多。
  
  比如師父接到武林貼的時候拂著那燙金的帖子,半天才嘆了一句:“二十年……”師孃也跟著嘆了句:“是啊,當年蕭謖多英姿颯爽啊……”師父就跟著拍桌子吹鬍瞪眼:“當年削紅刀秦小羅也是何等銷魂奪魄啊,點蒼派的廖清脫塵絕俗,峨嵋派知破大師也是清麗無方,就連蕭夫人也是溫婉動人……”師孃:“看掌!!”……
  
  凡事都有個由頭,比如廿十三年前是為了選舉武林盟主帶領中原武林共同對付魔教,廿十三年後的今天,是為了瓜分勝利果實。
  
  魔教天門教覆滅後,正派聯盟只發現那累世百年,曾經令天下風雲變色的四方城似乎就是一座空城。原來似乎勢力龐大,錯跟複雜的魔教早就外強中乾,難怪如此不堪一擊。
  
  各家各派面上不說,內裡難免十分掃興。
  
  此後陸續幾年,斷斷續續地清理著魔教餘孽,前幾個月福田鏢局走鏢的時候很碰巧地因為一碗陽春麵而揭穿了一個前魔教長老的偽裝,在嵩山境內和少林裡應外和,活著了此倒黴的長老。在此長老身上紋著一個魔教的秘密地圖,地點是在近西域的一個深谷裡。

  
  按道理本該是好辦的,魔教都覆滅了,派幾個弟子走上一遭就好了。問題就在於該派哪幾個少林弟子,幾個福田鏢師呢?
  
  兩家糾結來糾結去,一來二去拖久了,消息就走散了。
  
  這下唐門、峨眉、南宮等等就坐不住了,想當年剿滅魔教沒少流血出力,怎地這時就不知道知會一聲?於是拉上武當華山一起去討說法。
  
  大家討來討去,討不出個結果來,終於決定還是召開武林大會來決定,比武決定。
  
  一來嘛,各家各派公平決定,選幾個出類拔萃的弟子出來。二來嘛,也是對年輕一代一個鍛鍊和展示的機會。三來嘛,嘿嘿……武林大會歷來都有相親大會的隱含意義。
  
  南海派只來了一行三個人,師孃本來不放心師父,強扭著要跟來,出門前一日坐在岸邊吹了一日海風,又被吹地回心轉意不去了。
  
  “揚州,”我對師父說起師孃在河邊一整日了,師父半躺在藤椅上,搓著自己心愛的紫砂壺,聲音拉地老長老長:“揚洲啊~~~”我等了許久沒有下文,師父虛起眼躺在藤椅,然後極慢極慢地閉上眼睛,我等了又等,師父卻似乎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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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田鏢局的場子很好找,金燦燦的大鏢局,前面車水馬龍,人來人往。
  
  師父遞上武林大貼,被門房迎入會客廳,摸約半盞茶的功夫,迎客堂魚貫而入十餘個年少小廝,其後一個錦衣少年被簇擁著走了出來。
  
  之前的門房起身道:“林掌門,這位是我們少鏢頭,魏長傾。”
  
  我仔細打量那少年,見他外表不過雙十年齡,雪膚藍眸,峰鼻紅唇,竟不似中原人士。那錦衣少年一臉歉意的笑容:“林掌門,實在對不住,家父近日繁忙,不知林前輩近日到訖,眼下不在府內,只得小輩來迎。林掌門千萬別見怪。”
  
  師父“呵呵”笑了起來:“少鏢頭客氣了,魏當家的貴人事忙,能勞地少鏢頭出來迎,已經是我林某人不敢當了。”
  
  魏長傾忙道:“林掌門千萬別這麼說,我已經譴人去告知家父了,家父片刻就回,一定立時……”
  
  師父笑呵呵地擺擺手:“少鏢頭多慮了,林某沒有別的意思。令尊和我當年也是過命的交情,雖是許多年不見了,也不待見那些虛禮。少鏢頭要是不介懷,我就倚老賣老,受你聲伯父吧。”

  
  魏長傾挑了下眉毛,十分受看:“林伯父!”叫地那叫一個生脆!
  
  魏長傾頭微微側了一下:“這位就是林師妹吧?”
  
  師妹也學他一挑眉毛:“魏少鏢頭。”
  
  魏長傾頷首笑道:“‘南海明珠’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笑地那叫一個欠抽。
  
  師妹抿嘴一笑:“‘淮揚獨秀’的名號也夠響亮。”
  
  師父扯著臉子一沉:“姿兒又在胡鬧,魏少鏢頭年少有為,哪像你似的老沒個正形。”
  
  幾人你來我往,明揚暗捧了幾個回合,師父終於覺得把我晾著不是個事,道:“我門下大弟子,不成器的徒兒,候海文。”
  
  我抱了抱拳,叫地頗有些不情不願:“魏少鏢頭。”
  
  魏長傾似乎帶些意外:“候師兄千萬別折煞小弟了,早聞南海派的弟子各個風華正茂,果不其然。貴派二弟子‘翻蛟蜢’劉昌,十二出山,十三名揚,天縱奇才。大弟子想來更是真人不露相了。”
  

  我剛要說話,就見師父擺擺手,道:“魏賢侄有所不知,我這大弟子性子和順,不愛耍刀弄槍,只怕他那點三腳貓功夫使將出來可要貽笑大方了。”
  
  我喉嚨一堵,把話吞下去,卻不知是什麼跟著翻了上來,從我心窩裡燒到嗓子裡,直梗地人上不來氣,面上只得跟著笑笑,道:“魏師弟過獎了。”
  
  幾人你來我往又是幾句客套,魏長傾就使人安排我們安頓下了。
  
  “大師哥,”師妹貼過來小聲地說:“你看魏長傾長相是不是和我們不似?”
  
  我點點頭:“是啊,似乎不是中原人士啊。”
  
  師妹抿嘴而笑:“那是自然,魏長傾的生母是個西域來的舞娘,魏鏢頭的小妾,魏長傾生來就被魏家的原配不喜,幸得魏總鏢頭疼愛才被安在揚州別莊長大,比起他上頭兩個在京城張牙舞爪的哥哥,他這個庶出的只能憋憋屈屈在淮揚藏著。他那個‘淮揚獨秀’的稱號本來是叫‘淮揚阿嬌’,就是江湖人笑他被他父親藏著腋著養大的。”
  
  “你似乎很清楚啊?”想著魏長傾的容貌舉止,我有些怪味。

  
  師妹白我一眼:“明明是師兄你什麼都不清楚。”
  
  我幫著師妹拿她的行囊去了她的住所,師妹住在女院,我便只送她到門口。推開院門,卻見院內有四五個灰衣白紗的女子弟已經入住。其中一個眉心有硃砂痣的女弟子站在正中,黛眉清目,櫻唇蔻鼻。
  
  幾個女弟子看見師妹進來,立刻停止了交談,一個身形圓潤的女子拿著尖尖的腔調道:“我還道是誰,原是南海養大的狐狸,怪不得一進來就一院子騷。”
  
  師妹臉一扭,沒搭腔。
  
  另一個稍瘦些的女弟子也吊著嗓子道:“人家可不只要在這裡騷啦,人家可要一路騷到武林大會去,在天下英雄面前抖抖她那幾根狐狸毛。”
  
  師妹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接了行囊道:“多謝大師兄,大師兄也累了,先回去歇著吧。”
  
  “大師兄?”聲音有些低低的,悠揚動聽,尋聲抬頭,卻見是中間那個清麗的人兒說的,“林好姿,怎地不是你二師兄來?”說話的人姿態高潔,卻彷彿盛氣凌人一般的高傲。

  
  師妹似乎是被她這種居高臨下的語調激怒了,冷冷地轉眸道:“我二師兄傷了,這次不來了。”
  
  帶硃砂痣的女弟子還沒說話,離她最近的另一個就搶著叫道:“林好姿!做不人要太卑鄙了!仗著你父親,就能為所欲為嗎!不就一個小小的南海派,窮鄉僻壤的盡出些……”
  
  “小師妹,”見師妹要語出不遜,眉心帶硃砂的女子輕聲制止了。
  
  師妹冷笑了兩聲,道:“倪幼薇,我早告訴你過,別纏著我二師兄,莫說我二師兄不來,我二師兄若是來了也會避你十里遠,遁地走牆也不見你這個死貼膏藥!別人不要非要貼過來,甩都甩不掉!偏還非要端個仙女落凡的架子!真真笑死活人。”
  
  帶硃砂的女弟子面色當即變寒,微眯著眼睛似乎有了似戾氣。
  
  師妹卻似乎頗是暢快,口若懸河:“偏偏我二師兄就不愛你這裝模作樣的扮相,天下都曉得我二師兄寧肯要杭州的船孃也不要點蒼的膏藥,丟人丟到你這份上還敢上街出門,小妹我是佩服地五體投地,哪天也向你討教幾招死撐麵皮的功夫,定也可以比過少林的鐵頭功……”

  
  “林好姿!!!”硃砂的女子低低喝了一聲,低沉的女聲自然帶了幾分威嚴,停了停,倪幼薇又恢復成適才風輕雲淡的高潔模樣,淡漠卻異常清楚地說:“我不和你掙什麼口舌,三日後擂臺上見。”
  
  扔下句話,幾個女弟子一甩袖子紛紛離開。我十分詫異:“師妹,這是……”
  
  師妹抱著她的包袱,不屑地道:“點蒼的一群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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