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辦教師(行遠書院程遠河)

民辦教師(行遠書院程遠河)

站在宏嶺的院子裡,八里山都在腳下在眼前。山醒著,草漸綠,花正開。春境遠闊,心雄志昂,覺得大手一揮,盡收江山了。

從此最宜進八里山。他小屋紅塵新潮,幾十米外便山靜如古,似乎不見歲月推進,如我童稚時的山顏。割草籃和放牛繩在眼前,一個個跳躍的少年在眼前。

忽然有人喚我的小名,猛回頭,是宗敏哥,和他並排的,是石頭哥。

幾米外,在張羅做飯的,是我的崇子哥,我的表哥。

他們都六十五、六歲了,是我在故鄉的老師。三、四十年前的申窪村,他們是學校的主力。

他們都是民辦教師,一個月拿三塊半的工資加十斤八斤的糧食,都因為計劃生育中途退職,迴歸純正的農民。據說前幾年河南省老民辦教師上訪告狀,政府已經解決,現在他們每月領著幾十到一百多元的工資不等。

老了,頭髮花白,牙齒鬆動掉落。身體不行了,只能自己顧住自己,基本不能幹活了。子女大多成家,他們與老伴共命。

他們,最普通的農人。但我快步迎上去,握住我終生的老師的手。只有我知道,他們對我,對和我一樣良心的孩子們的意義。

我的語文底子,是程遠榮老兄的啟蒙。我作文的基礎,是崇子哥的啟發。我探問古文的腳步,是宗敏哥的引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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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坐下,並沒有隔膜。三十多年,離開後坐下說話不知道有沒有兩三回,但從來不會生分。同一村子,多有親戚,親情加鄉情,見面心就通。我不抽菸,他們給我遞過來一支,我謝絕了。

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相對。我說老哥你們水平不一定多高,但我們那時確實跟你們學了不少東西,現在你們在講臺上的書寫和聲音好像還在耳邊,你們的字跡和批改作業的習慣我還清晰。

我說著,他們淡淡地笑著,說那時的純正古樸,比不得現在的機巧多變。沒有什麼值得惦記,自己只是做了該做的罷了。他們說那時的我們好學,負擔輕,沒見過複習資料,但學生學習很好的。驀然間,小村有幾個學生有了自己的天地,是他們不曾的預料,說這到底是很欣喜的。

他們現在,紅白事的時候,主家拉了禮桌,他們負責記賬收禮,也算是做著文化人的差使。我看見那禮桌上滿滿的散開的香菸,任人去拿。他倆手指縫間的煙霧緩緩上升,把他們的臉映得陌生而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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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辦完,他們和我一起到山上。他倆開的荒地該翻了,到時種紅薯或春玉米。地在草間,年年深翻年年荒,可他們從沒停止過鋤耕。石頭哥說,這草與莊稼的鬥爭是終生的戰役,正如愚昧與文明。社會總體向上,但有時卻會倒退,這堅守就顯出了意義。宗敏哥說,耕耘不用問收穫,勞作就是生活,稼穡也是必須,該收穫時是自然,多少的汗水都不會白流。

我不知道他們是說種地還是人生,難得他們如此坦然對今生。我接過他們的鐵鍁,翻起了地,不一會兒手上就打了幾個泡。他們說我現在太嬌氣了,三十年前的我可是一口氣擔二百斤紅薯直接到家,一個上午從條子溝水庫擔水二、三十擔也根本若無其事……

我們坐下,東趙窪那邊的八里山蒼灰裡帶著雄莽。他們說,他們知道我只要歸來就愛在山上走,有時身後會跟幾個孩子。他們曾遠遠地望著我,靜靜地看著我的出現和消失。他們沒有打擾我,他們說他們理解一個經常在外的人時時回來的尋找,他的根應該扎得很深。遠處的繁華牽著他,山間的風物卻是他的依戀。

他們囑咐我給鎮裡中學的作文選寫個序言,他們要我只說真話,他們希望我還是如少時的我。我答應了。山間的清流滋潤孩子們的身心,我只能讓筆吐真心,情懷如初。

我不想感傷他們的際遇,我不想替他們述說悲苦。我的鄉間老師,我的鄉親,我用文字讓他們長在,越是走得遠我越覺得必要和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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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e……”遠榮哥讓我們背默字母。

《第一次出門》,崇子哥分析我作文的眼神總在我眼前。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花木蘭在宗敏哥的分析下成了英雄在我們面前立起。

申窪小學的鐘聲響著。可是當年迴盪在村子上空的鐘聲,響了四十年,傳到了今天?

程遠河,洛陽八里山人, 文學愛好者。著有散文集《家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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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讀者簡介

謝添,主持人,演員,編劇,綜藝導演,少兒口才高級輔導員,藝考播音專業輔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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