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天宮,司命老者摸著白白的鬍子,語重心長的對她道“丫頭啊,你的命劫到了,是什麼劫老朽不好透露,只是,丫頭啊,你看似清冷,老朽卻知道你一向心地最軟,此去人間,你可千萬要記得,切忌對凡人心軟,否則,最後毀的會是你啊!”
“星君教訓的是,輕言謹記。”
那年人間,一襲月白長衫的少俠騎著高頭大馬行色匆匆,卻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摔下馬來。
“羽兒!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捨不得我的,我們多年情意,你一定不會就這樣輕易割捨的!”
男人掙扎著爬起,一把將她擁入懷中,聲淚俱下好不悽慘。
輕言有些猶豫,她雖然不認識他,卻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出他的情意。
這是隻有在面對至親至愛之人才會有的眼神。
她心一向最軟,這下竟不忍推開他。
之後的日子裡,她陪著他走遍天下,他執意認為她只是失憶,非要幫她找回那失去的記憶。
她無奈,也只能由著,誰讓自己一時心軟,便答應了要陪他的呢?
一年一年的相依相伴,不知不覺間情根便已深種。
日復一日的陪伴。
以另一個人的身份。
時光飛逝,天劫降臨。
她也是才知道,原來她要歷的,是情劫。
她知曉自己已然逃不過去,便悄然離去,希望他不會傷心。
卻不知他原來早已知曉,終在最後一刻衝破她的結界,將渾身是血的她抱在了懷裡。
“你……你快走,這是我的劫,不干你的事。”
“無所謂干與不幹,其實我早已知曉你不是她,卻仍自私的留著你在我的身邊,只為了那個虛無幻影,這些年來,是委屈你了。”
“我已經失去了她,如若再失去你,我的人生已無意義。”
她看著他,他的眼很真,很清澈,裡面第一次沒有了任何人,只有她。
她用力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反手緊緊擁抱著他。
金色天雷滾滾落下,她和他一同,接受滅亡。
“唉,這丫頭啊,老朽都提醒過那麼多次了,怎麼還是這麼個性子,看看,這下子,又要我這個老頭子去收拾咯……”
老者手握閃著銀色光輝的毫筆,在那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上輕輕勾勒,隨意幾筆。
再次醒來,輕言發現自己已不在山洞之中。
爬起身四下張望,心底慌亂。
卻原來那個人就在身旁。
二人衣衫乾淨整潔,全無半點血汙痕跡。
所處環境是一處小小靈谷,靈力充沛,生意盎然。
輕言自是一眼明瞭星君恩惠,抬手施法,果不其然,毫無用處。
以千年靈力為代價,換取她二人此生無憾,她覺得,當真值當。
深巷中,
大院裡的孩童們嘰嘰喳喳,
“元石——今天我們去吃糖餅嗎?”
“好啊,我去給我孃親說一聲。”
“那我等你。”
想必是重名罷,對話,亦有些耳熟,顧錦繡心想。
一瞬間,失了神。
可惜,她當年的對話,
並不完全如此。
“元石,我們去買糖餅好不好?”女童仰著小臉,眸子裡盈著期許。
“不了,夫子佈置的功課我還沒背完。”男童一襲紫衣,滿身貴氣。
“哦,那下次你陪我罷。”
“嗯……好罷,錦繡。”
“我會等你的哦。”女童又笑了起來。
這一等,卻是不知何時。
他出生名門,
那年高中,
舉家搬去了京城,
失了聯繫。
顧錦繡等了數載光陰,
何時,
故人歸來。
依舊一身紫衣如夢。
還是隻能在樹下,
空等一場梨花雨。
他的一支簫從未離身。
那是一個女子送他的定情信物。
他十八那年,縱橫江湖。
劫富濟貧,懲惡揚善。
他的荷包被人偷去,
他因敏捷的身手追上了那個賊,
竟是個女子。
雖然灰頭土臉,
但也可窺見清秀的五官。
逼至深巷,
那女子見躲不過了,
悻悻地說,
還你還你,我不要了。
他皺眉,
看著眼前的女子,
厲聲問道,
你為何要偷我的東西?
女子白了他一眼,
卻也如實答道,
我是賊,不偷你的東西那我幹嘛?
他語塞。
那女子把荷包扔給他,
他拒絕,解釋道,
錢你拿著,以後別再偷了,找個正當生計罷。
他轉身準備離去。
女子問他,
哎!你叫什麼名字?
他留下乾脆的兩個字——“巖風”。
不想幾個月後,
又碰見那女子。
此時的女子洗淨了面容,
生得姣好。
她巧笑倩兮,
大俠,我來找你了。
他不語,卻是留下她跟著他。
他偷入官老爺的府宅,
竊取不義之財,
她便在門口為他把風。
他累了渴了,
她為他沏茶。
她纏著他帶她看滿城煙火。
她對著花燈許願,
許她與他長長久久。
那日他說他要回去了。
皇命急詔他回京,
宮中有變。
原來,他天性剛正秉直,
雖身為皇室中人,
卻獨愛江湖風雲,
快意人生。
便化名巖風闖蕩天下。
如今有事急急離去。
她愣了愣,問道
我可以……跟著你去嗎?
他說不行。
她苦笑,又問,
你還會回來嗎?
他說不會。
她從包袱裡拿出一支玉蕭,
她說,
這是我為你買的,我想,你應該喜歡這些雅緻的玩意兒罷。
他接過,答道,
謝謝你。
她笑了笑,打趣道,
放心罷,這個不是我偷的。
他忽然又憶起第一次相遇。
她眸子裡的狡黠、無奈。
多年後,
他才恍然明白,
年少的他已經愛上了一個人。
那時他不懂。
如今他悔了,
再去舊地找她,
卻不見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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