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憶在制錦市小學的時光

往事|憶在制錦市小學的時光

作者 | 朱浴濤

濟南的四月萬物復甦,護城河畔柳絲依依,水鳥啾啾,沿著河邊不知不覺走到了制錦市前街,走到這裡就下意識的抬頭望望我的知識啟蒙地~~即熟悉又陌生的制錦市小學。

時光回到五十八年前,我們在筐市街制錦市小學附設幼兒園的中班直接上了制錦市小學。提起該校,我的六姨奶奶曾經在解放初期也在這裡教過學,若干年後我成了這兒的學童不能不說是一種緣分。

往事|憶在制錦市小學的時光

少年的點滴回憶就像路邊的小花,匆匆經過時忽略了她的存在,駐足觀望才驀然發現它花蕊上的晨露和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芬芳,一朵小花一個故事。那時我剛滿六週歲,每天黎明即起,父母灑掃庭除。我穿衣戴帽,能量儲足,開始十幾分鐘的穿行。這條通往學校的道路也是濟南一條曲曲彎彎的水巷,據同伴講,走小路,折小巷是最佳路線。於是拐出裕宏前街折向星垣街,星垣街南頭俗稱“大廟”,這充滿神秘色彩的名稱想必也是有故事的。沿著溼漉漉的青石板再拐向濂泉衚衕,這邊的街巷就好像我們兒時玩的摺疊紙箱一樣,迷宮一般幾乎走幾米就是一個拐角,不注意就會迎頭撞上一個人。濂泉衚衕,顧名思義,也是一個泉眼密佈的街巷,它狹長,闊僅容兩人錯開。再往北一點就是陳家池子了,這條不足十米長的街猛一看不顯山露水,可迎面那個沒有門的大院走近一看,裡面竟是一個諾大的清泉池,寬約數丈,長呈不規則形,清風徐來波光粼粼,是周圍居民洗涮、乘涼、休閒的好去處。再拐一個不足五米的小彎前行三十米,右側是醴泉醬菜廠的倉庫。這拐尺形的街叫彰賢街,方圓幾公里的範圍地下都流淌著泉水和五龍潭一脈相承……再拐出去就是一條直街了,這條街也順應它的名字叫朝陽街,無需拐彎,一直走離心儀已久的制錦市小學就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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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零年八月底還是九月初記不確切了,我們級部三百多孩子來校報到。家長都忙一個也沒跟著,我們每人揹著書包,遠遠望去,五顏六色,有的書包栓著白搪瓷缸子,有的繫著軍用水壺。書包有新買的,上有五星和好好學習的字樣。也有的是慈母手中線臨行密密縫的別緻的書包。先看看我們的操場,真大啊!一圈平房就是我們的教室。沒見過什麼世面,面對這麼多黑壓壓一群孩子,心裡不免有點緊張。人家那天生主壯的孩子已經開始欺負膽小的孩子了,還有喝水壺蓋掉地下找不著的在獨自啜泣。老師見狀抓緊分班領到各自的教室裡,按個頭高矮排座次,我排中等偏後,左邊一個瘦瘦的挺秀氣的女孩和我同位。新的學習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記得開學第一天,班主任給我們這些彼此不大熟悉的孩子們講話,至今想起來都記憶猶新:“你們雖然年齡小,剛剛踏入校門,遠大的理想和抱負是要有的,說不定將來在你們中間就有科學家、軍事家、工程師、藝術家,路要靠你們自己走!”說實話,我們當時對自己的未來也沒有什麼目標,但位卑未敢忘憂國是社會和家庭的教育,從小就紮下了根,就像學校牆壁上的標語“我為人人,人人為我”,那時年齡小沒有那麼高的覺悟,自從加入少先隊以後就明白國家利益永遠高於個人利益,胸前飄著的紅領巾告訴我們:時刻準備著做共產主義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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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那個特殊年代,我們這一級在制錦市上了七年小學,先說明不是降班猴。七年中六位班主任。現在想起來,嘔心瀝血這個詞就是為她們而設計的,一輩子教書育人,桃李滿天下得付出多少心血啊!回想那些場景:課間十分鐘,這些半大孩子可解放了!作業本滿天飛,囂鬧聲此起彼伏,調皮的男生把前桌女生的小辮上夾上寫著惡意的紙條;後邊的把打盹的胖子臉上畫了兩撇小鬍子;課桌中間那條線也是導火索,你嫌我佔的多過線了,我怨你碰我胳膊寫錯一個字;女生都規規矩矩的,有幾個簑衣小子一攪和就亂套了,班長顧了這頭顧不了那頭,誰也不聽她的。突然預備鈴響了,自覺性一下都來了,手要背在身後,目視前方,不得交頭接耳,掉地上的文具盒、本子擺得整整齊齊,胡打亂鬧的那幾個傢伙額頭上的汗珠還沒來得及擦,老師進門了!剛才吃虧的同學還想發表點什麼都咽肚子裡了。

老師都是心理學家,知道調教一個班需要時間,耐心,更主要的是愛。在長達七年的日子裡我們沒有印象哪個同學受過體罰和粗魯的訓斥。

主課老師負擔很重,副課老師也不輕鬆。印象深刻的有位王金祥老師教我們常識課,將天文地理物理化學衛生諸課合併講授。好像是三年級,我們對自然世界剛有些許認識,像乾渴的海綿一樣急需潤澤。王老師身材不高,五官很俊朗,希臘鼻上一對大眼睛目光很犀利,眉骨微凸,臉頰似刀削一樣有稜有角,頭髮黑亮略有捲曲。每次有他的課,大家都心照不宣出奇的安靜,聽他的課不光不枯燥,都覺得四十五分鐘太短。他備課極其認真,有同學見他在護城河清淤時撿到一個頭蓋骨,也不知是哪個朝代的,他拿到學校消毒清理完畢,用紅色記號筆標上各個骨骼的名稱、穴位,撐上鐵架旋轉著觀察,口中有時還說著什麼,覺得很奇怪。但一聽到他的課都折服了。他不苟言笑,從聽他的第一課直到後來他轉校就沒見他大笑過。他講起課來語速不快,口齒清晰,是那種含有磁性的男中音。記得有一次講天體課,他用教鞭指一下他繪的宇宙空間示意圖:現在大家都知道地有多深了,打比方說在這,他指著腳下:從這裡一直鑽下去,就能鑽到美洲的某個地方。他頓了頓,看看大家,指著頭一排的一個同學問:那天有多高呢?該同學站起來,不假思索的說:天很高,在星星附近。他又問:那星星上面呢?同學說星星上面什麼也沒有,是空氣。王老師讓他坐下,說:什麼也沒有不等於天就到邊了,天沒有邊。假設我們乘飛船飛到宇宙很遠的地方發現一個標誌,上面用地球各種文字寫著“這是宇宙的邊緣”,你們說是到邊了嗎?有同學說到了,有同學說沒到。王老師說:比如是你摸到了這個標誌物,證明天有多高了,它後面還有什麼!光速每秒三十萬公里,坐飛船再飛幾光年,又發現一個標誌………所以宇宙之大,之浩瀚,是無窮盡的,希望你們大家長大後去探索、去征服。王老師繪聲繪色的講課大家都沉浸在瑰麗的想象中,思緒萬千。一時間教室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王老師也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大家,臉上的表情始終沒變。頃刻,教室裡爆發一陣長時間的掌聲。

往事|憶在制錦市小學的時光

王老師掀開第二張教學掛圖,開始介紹世界著名景觀和首都名稱。當時我們所知道的無非是蘇聯、古巴、朝鮮、剛果、……王老師認為,不能認為哪個國家知名度高就瞭解哪裡,都應該大體瞭解一下,它對你的一生或多或少的都有所幫助。比如人家問你英國的首都是哪裡,你非說是巴黎,那你到巴黎去找白金漢宮就會讓人家笑話……,把大家都說樂了。數著星期幾有王老師的課就成了我們的一種期待,上學讀書也成了有意思的一件事了。

每年最令人興奮的當屬春遊了,頭天就讓媽媽準備一頓午飯,一般是帶個鹹鴨蛋饅頭或買個燒餅夾兩根油條。我們經常去的地方當然是大明湖了。記得排隊進去之後有自由活動的時間,老師囑咐不能靠水邊太近,有部分男生太閒得慌,跑到人少的地方,用小石塊砸楊樹上的“無事忙”,學名叫楊蕾,楊樹多高啊!樹幹上帶眼睛的那種。他們歪著頭,眯著眼,用盡全力向高處拋去,幾乎砸不下幾個來。也有的在草地裡打滾摔跤不分勝負。還有北極廟的“滑梯”,那時沒有護欄,也不害怕,從高處呼嘯而下,不摔個人仰馬翻不罷休!以至現在偶爾走到那裡,看見那兩道長長的窩痕,都會想有我磨的一層啊!

夏天天黑的晚,放學後不忙著回家,在學校南邊有一家租書屋,花一至二分錢看一本連環畫可是挺愜意呢!小屋裡很有特色,靠北牆有個斜板,有幾個隔架,按內容放著“小人書”,神話、傳說、古代的放一邊,戰鬥、歷險、反特的在一邊,連續多冊的放在頂上,願看的大家都願看,有卷邊的,還有少頁的,有時候看著快要破案了,少了一頁或一頁的一半,心情特別鬱悶,正巧坐在一條長凳上的那人要走,猛一起身,凳子要歪,和書中劇情一聯繫真的嚇一跳!不過大部分時候都有期待,尤其愛看長篇的,像水滸:小李廣花榮、豹子頭林沖、鼓上蚤時遷……老掛著看下一集。有時好幾年同一個點光顧租書屋,攤主都熟了一分錢也可看本厚的。現在讓我憑記憶差太多都能畫出攤主大爺的模樣來,高高的,瘦瘦的,態度很溫和的樣子。

記得那些年國慶節經常集會遊行,凡重大活動一般在八一廣場舉行,就是現在的八一立交橋附近 ,廣場由三合土壓成,主席臺在西面。我校經常作為夾道歡迎助演的團體參加。頭幾天就排練,統一服裝,手持粉紅色花環,彩色氣球。國慶當天,氣氛熱烈,奏國歌,鳴禮炮,然後遊行開始,各單位彩車打頭,步行隊伍隨後,沿濟南主要街道繞行,所到之處,萬人空巷,紅旗獵獵,鼓樂喧天。人們紛紛從家裡奔出相約到街頭觀看。隨著一個個單位組成的方陣出現,人群中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我們廠的彩車,小劉在上面,哎!”彩車上的人基本都畫了妝,大部分認不出來,工農商學兵都有。工人手握鋼釺,農民懷抱麥穗,戰士臂立鋼槍,一撥過去等著下一撥,這個空當,有人跑到馬路對面去,有的趁機往前擠,兒子坐在爸爸脖子上,女兒趴在媽媽背上,有的乾脆拿來板凳站在高處,還有的在嘟囔:怎麼俺廠裡還沒來啊!直到所有的隊伍全部通過,連踩高蹺的都走過去了,人群才漸漸散去,那種普天同慶的感覺能興奮好長時間。

除了學習,我們還參加過濟南少年宮的基礎建設、花園街小學的義務勞動、去生產路游泳池學游泳、到電影院看電影,我們去的最多的是中國電影院,哪個座位在哪個位置都知道。預備鈴響前一片忙碌,在門口買個三分的普通冰糕或五分的牛奶冰糕,或一分錢一塊的硬糖,或靜靜的吃著,或什麼也不吃站著大聲喊著同伴的名字,大廳熄燈了,放映前試光柱,白色的屏幕上出現幾個人手掌做的造型,或馬頭或鴨子或什麼也不是亂晃,人聲嘈雜分貝極高。瞬間正式鈴聲響起,屏幕上出現了藍色襯底金色的五星閃閃發光,解放軍進行曲“噹噹噹噹~噹噹,響起來,大廳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孩子們隨著音樂的節拍拍著小手,一部激烈的戰鬥故事片開始了。那時半月總要看一場吧?再加上自己額外看的,小學七年看了多少場我都算過,可不少。那種感覺,那叫激動。而從現在往前推,至少二十多年沒進電影院了。是電視取代了麼!不是,那電影屏幕得多少寸!那種親臨其境的感覺真的無法替代。

也有心血來潮的時候,大約五年級左右。有一天爸爸給我買了本三十二開的薄薄的書(濟南),封面是綠色。無意中看到一段描寫南部山區的文字,說本市東南有一座山,叫興隆山,山上有前後三大殿,遍植松柏,祭壇前有方池,名蕊珠泉,池中湧出的泉水呈圓珍珠狀。上衛生課知道一滴水的形狀是一頭圓一頭尖。看過這本書頓時有了想看看的想法,和要好的幾個同伴一說,大家一拍即合。接著在一同學家商議方案。最後決定,星期六下午出發,晚上在山下宿營,帶著小鍋劈柴大米雞蛋等生火做頓飯吃,一早爬山,待一睹此山真芳容後就回家寫篇作文。就在我們激動地做計劃時,同學家的表哥正在吃飯,待知道我們的野營計劃後當即潑了盆冷水:你們說的那個地方我去過,除了有幾個石頭臺階,一個破池子也沒水,有個窩棚有個放羊的老頭,別的什麼都沒有,連棵像樣的樹都沒有!是真的嗎?連忙翻書來看,要不怎麼算術老考不好呢!這麼粗心大意,竟然在如此誘惑的美景前拉下了“曾經”兩個至關重要的大字。大家都像秋天蔫了的茄子沒了精神,其實也不能光怪我,大家通讀了一遍,當然我最懊惱,畢竟是由我熱衷發起的這事,過後想想各位同學家長同不同意還兩可呢。

五十八年風雨兼程,當年的青蔥少年和花樣少女也伴著歲月的更迭儼然進入了爺爺奶奶輩,期間也聚過多次。見面一片感慨:你還那樣沒老,頭髮那麼黑!黑?倆月染一次啊!你牙還能啃排骨?嗨!一多半假的!哎,你臉面多好啊紅撲撲的。別提啦,血壓高,120的180能不紅嗎?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戲謔著,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玩笑開的大點也不來急眼的。那些兒時的糗事、惡作劇、小荒唐都成了酒桌上喝酒的藉口。甚至誰有幸得到過暗戀,誰抄人家一年作業沒被發現………都在一陣熱烈的掌聲中一一揭曉。幾十年過來,外貌變了情誼不變。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身體情況各異,現在有的奶奶輩的女生泳池單次暢遊一千米輕鬆;有的則紅、黃、藍、白藥片一日三次隨飯服還嚷著難受;有的工資三千周遊十幾國;有的月入過萬省吃儉用為兒女;家庭生活狀況也參差不齊,有結婚三十多年還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也有針尖麥芒對峙半輩子的……聽到這裡班長端起大號酒杯鄭重提議:各位哥姐弟妹,我代表制錦市小學一年級一班的全體同學,祝福我們的班主任張月華老師、劉志冰老師、柳開雲老師、徐成香老師、趙鳳珠老師、馬雲芳老師身體健康,永遠健康!為我們同學一場,管住嘴,多動腿乾杯!一仰脖喝了下去。大家歡呼著也喝了下去,儘管杯內內容不同,有啤酒、乾紅、可樂、雪碧、酸奶、橘子汁、白開水,但這份真摯的友誼是永遠不會摻假的,快六十年了可不容易啊!

末班車快到了,大家一一作別,相聚明年,相聚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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