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好色|花痴病無藥可醫,不如放棄治療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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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好色|花痴病無藥可醫,不如放棄治療隨心所欲

1

二月初二,瑞雪初停,草木銀裝素裹,天地蒼茫一片。

龍幽早早就去了醫館,剛踏進門,定睛一瞧,臉色陡然發白,於是右臂夾緊布包僵硬轉身。

“今日不做生意,請客人改日再來,記得提前預約。”

正欲提腳開跑,又仿如被地縛靈縛住了雙腳,怎麼動也動不了。他大汗涔涔地低頭,只見一人呈半趴地上的姿勢緊緊抱住他的腳,如此不以為意地頂著張憔悴蒼白的臉望著他詭異一笑。

無數個長得跟那人一模一樣的小阿飄從她身後展翅高飛起來,層層繞繞地圍住了龍幽,跟蒼蠅似的在他耳邊嗡嗡叫。

“龍神醫,不要走!不要走!”

“龍神醫,幫我看病!”

“龍神醫,你今日也好帥!真是看得我心花怒放!”

諸如此類。

龍幽眨了眨眼睛,臉色越來越難看,三年前恐怖的往事突如漲潮般湧入眼簾,在其不知廉恥的狂轟濫炸下,龍幽好不容易修補好的心理防線,再次決堤了……

2

“什麼毛病?哪裡不舒服?”

“龍神醫,你不應該先問我姓名、年紀、打哪兒來到哪兒去嗎?我叫公孫鬧,今年,哎喲,年紀這個就不用再說了,你看我風姿綽約,風華正茂,風雅萬千,就知道我年紀一定……”

“年紀一定不小!”

公孫鬧立刻閉上嘴巴,兩隻手指在胸口前鬥蟲蟲,低頭小聲道:“過了今日,二十有五。”

三年前,龍幽就見識過這個女人非同一般的……口才?所以,他早已經做好了打算,速戰速決,一定不要給她過多開口的機會。

龍幽目中精光一閃,拽著筆頭犀利發問:“好吧,你到底是哪裡不舒服?頭疼腦熱?肚子痛?還是辣白菜啃多了得了不治之症?”

公孫鬧答:“三年前神醫治好了我的病,不過好像是復發了。這幾日,見到我相公越發不爽快,看到賣白菜的小哥,忍不住想去捏他的臉,把人家臉都捏腫了,看到賣牛肉的精壯漢子,盯著流著汗水的精壯胸口,就移動不了步子,最後看到一個賣山藥的俏郎君,竟然拽著人家細嫩的小手叫他跟我回家。”

公孫鬧越說越崩潰,無法自持地紅了眼眶。龍幽越聽越恐怖,無法自持地嘴角抽搐。

三年前,在一個楓葉紛飛驕陽似火的季節,一身黑衣的公孫鬧全副武裝地闖進他的醫館,讓他給她看病。當時的病情跟現在的病情有點像,不過不是針對一群人,而只是針對一個人。她也是忍不住想捏對方的臉,盯著他看時就移動不開眼睛,每時每刻都想把他壓倒在床上聽他嬌喘,看到他跟別的女人說話,就想拽住那些女人的頭髮去撞牆。

當時龍幽給下的病症是,相思病。

“你愛上那個男人了。”

“神醫,你這是誤診,此人毀我人生理想毀我生存鬥志,我恨不得將他扔到油鍋往酥脆裡炸,我不可能愛上他的!”

“到底你是神醫還是我是神醫?你今兒先回去把他睡了,再來跟我談感想。”

得了藥方的公孫鬧半信半疑地走了。當時龍幽還在想誰這麼倒黴被這個女人愛上了?還在感嘆,會愛上這個女人的男人一定是個人間奇葩喪心病狂。

萬幸的是,她沒有再回來。

從回憶中抽回思緒,龍幽本能地反思,或許自己斷症斷錯了,根本就不是相思病?

寫完診斷書,抬頭,但見公孫鬧雙手抱拳,淚光盈盈地看著自己,一臉可憐相。

當然,這不是重點,讓龍幽改變的重點是公孫鬧身後的阿飄成群結隊地擁了出來。龍幽知道自己勉強能對付一個公孫鬧,卻沒辦法對付一群公孫鬧的分身,於是含淚低頭將剛才的診斷書畫了個叉,又扯出一張新的白紙。

“每一個病症的出現都要追根溯源,你發現你這個好色的毛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公孫鬧見龍幽肯為自己治病了,立刻笑出標準的八顆牙齒。

“從先王駕崩阿閒登基我貴為太后開始。”

啪的一聲,筆斷墨散,大片墨跡在紙上渲染開來,又浪費了一張上好白紙。

3

作為這篇故事的女主角,公孫鬧自帶女主角的基本光環,比如出身高貴,祖上世代名將,比如身世悽楚,七歲的時候全家死光光,比如命運輾轉貴不可言,因為無路可去被憐憫她的王欽點為貴妃接入宮中。

照這個速度發展下去,長大後的公孫鬧,倘若不是跟年紀足以當自己爹的王發生一段跨代忘年戀,就是跟王的兒子們發生糾纏不清的倫理戀。但是,你們太小看老天編故事的能力,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天最愛開玩笑。

先王是個好王,宅心仁厚勤奮上進,重情重義,一生只娶了兩個女人:一個是早逝的皇后,另一個就是未成形的公孫鬧。未等蘿莉養成計劃成型,先王累死在摺子堆裡,身邊只剩下一個十歲的女兒和十三歲的貴妃公孫鬧。

於是十歲的沈閒登基為女王的同時,不明所以的公孫鬧也晉升成了太后。

公孫鬧和沈閒都趕上了好時機,這好時機就是朝堂上正直輔佐新王的忠臣比處心積慮想要弄權的佞臣多得多,所以沈閒那把王椅坐得很安穩,公孫鬧在那張鳳榻上也睡得很踏實。

那些年,西羅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一派祥和。

那些年,先帝的堂弟,北御王婁峴翊還在其他國家當人質,還沒被放回來。

公孫鬧根本無法告訴龍幽,自己開始收集美男的確切時間,只能告訴他,約莫是在遇到婁峴翊不久之前。

在一個風雨交加,電閃雷鳴,晴天霹靂的白天,公孫鬧和婁峴翊相遇了,這注定是個悲劇。那日,十四歲的沈閒在大殿中接見從東羽國千金換回的王叔,午睡剛醒睡眼惺忪的公孫鬧,尋著斷斷續續悽婉綿長的胡笳音,打著哈欠進了大殿。

雖然她的裝扮、行為,端得不端莊不穩重,但太后畢竟是太后,連王都要忌諱三分,所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頭的事,跪著向她行禮。

公孫鬧朝底下的人掃了一眼,終於看著個沒見過的。那人一身利落藍衫,頭髮是無數根小辮子用五彩細繩繫住,端得是異域風情。公孫鬧又見他腰間掛著個奇形怪狀的樂器,心想方才那把她攪的心肝脾胃都疼的音律,想來,奏樂者就是眼前這人了。

於是,她盜用了一句昏君都愛說的話。

“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當時周圍一干人包括女王,神色各異,但那藍衣男子不以為然地抬高了頭,正視公孫鬧的眼睛。

這一眼可不得了,公孫鬧覺得自己像是喝錯了藥一般,心口突突亂跳,她趕緊拿絹扇遮面,笑道:“哎喲,阿閒真是有孝心,前兩日我還說我的男子十二樂坊差一個吹簫的,這麼快就給我找來了?看這小身板、這犀利的眼神、這一頭銷魂的小辮子,還是個外國人。”

“這……”

女王十分緊張地望向那個藍衣人,似乎有話想說,但被那藍衣人用眼神暗示一番後,便沉默了。

“坊間傳聞,太后一殿一百零八寵姬,一個賽一個騷,沒想到今日臣也有機會,入圍這一百零八將中。”

“坊間竟然這樣說?”來人分明是諷刺,公孫鬧仿是沒聽出來,反當誇獎沾沾自喜,“坊間謬讚了,哪有一百零八個,只不過本宮的目標是收集一百零八個,而已。”

她話音剛落,大殿中傳出倒吸涼氣的聲音。但除了藍衣男子嘴角浮起一絲嘲弄外,沒有一個人敢表現出什麼不滿,甚至連女王臉上都露出了崇拜的表情。

“母后娘娘真的很有眼光,也很有毅力,王……”在藍衣人的眼神下,女王將那個叔給吞了回去,繼續道,“您也可以……去看看,保證,不失望。”

“臣當然要去看看,一定,不會失望!”

公孫鬧眯起眼睛微笑,卻覺得,眼前這個新男寵,那邪魅狂狷的眼神、那胸有成竹要壞她事的微笑……總之讓她直覺,引狼入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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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悲劇發生在半個時辰之後。

半個時辰後,太后的鳳棲宮雞飛狗跳,哭聲一片,太后的四分之一男寵被押送進了大牢等待審查,四分之一形跡可疑被遣送出宮,四分之一精神脆弱內心崩潰,選擇了跳井、撞牆、自掛東南枝等多種自我了結方式,還有四分之一不明所以目光茫然混吃等死。

看著自己精心收集的美男們被拆得七零八落,公孫鬧肝膽俱裂心如刀絞,她坐在地上哭得花容失色,看到一個又一個婀娜多姿美得風情萬種的男寵們被拖出去,公孫鬧抱著頭哭得都要崩潰啦!

她緩緩地爬到婁峴翊腳邊,抱著他銀邊軟靴,一邊數手指頭一邊眼巴巴地求饒:“別再拖走啦,再拖,就沒有了,沒有了。”

婁峴翊蹲下來,抬手摸了摸公孫鬧的頭,冷靜得不是人。

“娘娘別擔心,不會全部都拖走的,我們要帶走的人僅僅是東羽國安插在您身邊的細作而已。為了您和阿閒的身心健康,請娘娘淡定圍觀。”

淡定,公孫鬧此時如何淡定的起來,蛋疼差不多!

直到男子十二樂坊最後一個琴師也被帶走,公孫鬧已經抑制不住全身血液的逆流,翻了個白眼,終於暈了過去。

婁峴翊看了她一眼,搖頭嘆了口氣,看著周圍狼藉的一切,所剩無幾的幾個畏畏縮縮的男寵,心想餘孽應是收拾得差不多了,於是叫人收工。

抬步欲走,只覺腳下沉重,婁峴翊下意識低頭,卻見暈過去的公孫鬧死死地抱住自己雙腿,露出鬼一樣的嘴臉。

“他們……都走了,你,自然是要,留下的吧?”

婁峴翊沒想到這種時候,公孫鬧還惦記著自己,如此執著厚顏,當真讓他刮目相看。

他勾嘴一笑,目光沉靜如水,朱唇輕啟,吐出一個清雅無雙的——

“呵呵”。

然後瀟灑揚長而去。

公孫鬧氣得七竅生煙,五臟六腑似在煎炸,奈何沒有辦法,氣急攻心於是兩腿一蹬,終於再次暈死過去。

故事講到這裡,龍幽打斷了一下。

“你是太后,他充其量就是個攝政王,竟然敢在太后宮中攪事,膽子忒肥了吧?”

公孫鬧想起辛酸往事,苦不堪言。

“當年我和阿閒在宮中能肆無忌憚,比如我能養那麼多男寵,阿閒能到大街上公開搶別人相公,一方面是朝堂上的人覺得我們兩個年紀小,都是鬧著玩,沒有在意;二則我手頭有先王遺詔,他們不聽我的就是違背先王命令。但是,除了我,婁峴翊也有先王遺詔啊,而且我這個遺詔只是協理後宮之權,他的卻是協理朝堂之權。先王還在給他的遺詔上加蓋了兩個玉璽,明擺著比我權力更大,所以,我被坑了。”

龍幽看著公孫鬧,一臉同情:“我明白……不過太后殿下,你能把你的手從我手上拿開嗎?”

公孫鬧這才發現自己雙手緊握龍神醫的手,無法自拔,於是訕訕收手,不好意思羞澀道:“不好意思,老毛病犯了,咱們繼續……”

5

北御王回來是輔佐日漸長大的小女王的,他回來肅清了宮廷不良風氣,也端正了朝綱。

關於公孫鬧那些男寵,的確好多是各國安插進來的細作,既然清理出去也就清理出去,公孫鬧習慣了也就沒說什麼。

但過了些日子,對著那屈指可數的幾張看膩的臉,公孫鬧心中又開始犯癢癢了,還是想換些新鮮血液。

其實,雖說是養男寵,但朝廷內外的人都知道,公孫鬧的男寵,只是把玩,並無實質,否則太后如此不檢點,早該點天燈浸豬籠了。此外好多人為了討好太后,也願意送些漂亮的美男進來取悅她。

不過,自從婁峴翊坐鎮,給公孫鬧送美男子的,再也沒有了。

後宮突然從喧囂吵鬧,變得安靜得嚇死人,沒有了熱鬧,寂寞在公孫鬧的心中飛快地發芽開花,那股子壓抑,就堵在她喉嚨口,讓她呼吸困難,幾乎窒息。

後宮幾乎沒有幾個外人進出,偶爾能撞見婁峴翊教沈閒讀書、練劍、下棋。

她遠遠看著他們,臉上生出恍惚來,恍惚了一兩日,終於找到解悶的方法。

若再見婁峴翊在松樹下撫琴,她就爬到松樹上丟蟲,結果方式不對,蟲全部掉進她衣服裡。婁峴翊在雨中登樓,她提前在臺階上刷瀝青,結果方式不對,她踩滑從二樓摔到了一樓,又從一樓摔進了泥潭。又邀約婁峴翊夜中秉燭賞花,結果方式不對,放火燒他辮子最後燒了自己裙子,她熱情地一頭扎進湖水的懷抱,被湖水獎勵了一個大大的肺炎。

太后得肺炎,北御王也有責任,婁峴翊端著湯藥面無表情喂她喝藥,但對她沒有安慰反而甚是嚴厲。

“公孫鬧,你真的很無聊!”

公孫鬧胃裡泛酸,憋氣不想說話,偷偷看了一眼婁峴翊,終於看清了仇人長什麼模樣。高鼻深目,儀表堂堂,身上有股陽剛殺氣,但出眾的氣質將那迫人的鋒芒收斂得這樣好。

公孫鬧又將目光移到床帳上的玉鉤,覺得寂寞得胃疼,想了想,她聊以慰藉的,還是隻有收集美男子。

既然美男子們不能主動送上門,那就讓她公孫鬧爬牆出去自力更生了。

婁峴翊見公孫鬧安靜了,暗想她是終於折騰累了,摸了摸她的額頭,替她蓋上被子就出去了。哪知道公孫鬧腦子裡浮想聯翩,一整晚都沒睡著。

於是第二天一早,太后失蹤了。

都說民間藏龍臥虎,民間美男如雲,公孫鬧在民間逛了好幾日,卻沒碰到一個心儀的。好容易在街上望著一個令人遐想無限的背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拍了拍對方的肩欲要搭訕,待對方轉過頭,四目相對。

公孫鬧倒吸一口涼氣外加倒退一步:“對……對不起,我……我認錯人了。”

對方冷哼一聲,搖著碎步飄然而去。人走遠後,公孫鬧捂著胸口一屁股跌坐地上,半晌爬不起來,暗罵醜得如此有組織有計劃,害哀家槽心了半天都緩不過噁心勁,真該抓出去……

“杖斃!”

此時,也只有婁峴翊那張嚴肅不言苟笑的臉,才能緩解公孫鬧深入骨髓的槽心了。她坐在地上緬懷了好一會兒婁峴翊的音容,血槽終於滿了,她再次生龍活虎,再次吃一塹不長智的繼續犯錯。

夜路走多了也有闖到鬼的時候,當然,我們是說……喀喀,我們是說失敗是成功他老孃,公孫鬧一路跌跌撞撞終於還是給她到撞大運,撞到一個極品。

那日,已經離宮出走大半月的公孫鬧,在一家茶館喝茶時,敏銳的目光捕捉到一絕色美男。那美男穿一件風騷入骨的豔色綢衣,眉如遠黛目如清泉,佔盡人間顏色,端得是雌雄難辨,看得周圍人皆是目瞪口呆。

那男子在茶館裡坐了整整一日,只喝了一杯茶,看那樣子,像是專程坐在那裡給人看的。等到茶館打烊了,那男子才悻悻然地離開。當然,他離開了公孫鬧也跟丟了魂似的尾隨其後。

一路不知走了有多遠,走入一條僻靜的巷子,前方妖孽男子突然止步,轉身,冷冷地盯住了公孫鬧。

公孫鬧被那眼神瞅得生出一背冷汗,昏暗的燈光下,公孫鬧琥珀色的眼瞳裡倒映了妖孽男的一舉一動。

寬衣解帶……

妖孽男將上身衣服盡數除脫,四肢呈大字般展開,他白皙發亮的皮膚快要閃瞎公孫鬧的眼,而他尖銳歡脫的嗓音,更是刺穿了公孫鬧的耳膜。

“你來看看我,看看我的皮膚白不白?”

太后久居深宮多年,修得是內斂含蓄,未曾遇過此等奇葩事,於是腦子一白,下意識轉身就跑。但這次攻守互換,變成了太后在前面拼命地跑,妖孽男在她身後半裸上身拼命地追。

邊追邊喊:“喂,你還沒告訴我白不白?你說我白不白?”

公孫鬧埋著頭拼了老命的跑,跑了好幾條街都沒把妖孽男給甩掉,眼見體力透支,妖孽男跟自己的距離不斷縮短、不斷縮短……公孫鬧都要哭了,陡然抬頭,卻見空無一人的馬路牙子邊,一輛裝潢精緻貴氣逼人低調奢華內斂大氣的馬車,跟烏龜爬似的,緩緩朝自己駛來。

馬車嘎吱一聲停了,簾子掀開,一雙修長結實長腿落地。

公孫鬧看清了對方的樣子,大吃一驚之餘既是歡喜又是緊張。而對方看清是公孫鬧後,眼尾輕輕上挑,清冷無情的眼神裡多了些探究。此時,公孫鬧也顧不上舊愁新恨了,縱身一躍,就朝那人懷中撲去。

婁峴翊的手從黑色水貂披風中伸了出來,上前一步接住了她。因為公孫鬧那一瞬間衝擊力太大,他腳底不穩,抱著她幾乎旋轉了一個圈。氣息不穩的公孫鬧被猛帶著轉得暈頭轉向,好容易平復氣息睜開眼睛,直入眼簾的是他淡得幾乎沒有顏色的雙唇。

天空中飄起了濛濛細雨,紅色紙燈在夜風中搖曳,沾著重露的白色的梨花似羽毛般從天空簌簌墜落……婁峴翊唇瓣微張,輕呼一口氣,白霧在隔得很近的兩人鼻息間徐徐升起,時間在那一刻停滯。

公孫鬧眨了眨眼睛,莫名其妙心跳加速,臉頰紅了。

6

“你們來看看我白不白?”

妖孽男子竟如此執著不已地跟了過來,但是剛過來就被婁峴翊的隨行人員給打趴下捆起來扔進一旁的垃圾堆。處理好妖孽男,婁峴翊讓公孫鬧下來,公孫鬧雙手勾住他的脖子,雙腿夾住他的腰,掛在他懷中直打哆嗦。

“怕怕怕怕!”

顯然是一副還沒從失心瘋病患的奪命連環追中回過神來。

婁峴翊的心腹們見太后這個模樣,均忍不住笑了。婁峴翊瞪了他們一眼,然後帶著掛在自己身上的公孫鬧上了馬車。

車輪滾滾揚起塵土一片,車隊繼續上路。

“你也知道怕了?”婁峴翊把公孫鬧從自己身上甩下來,拽住往車廂更深處爬的公孫鬧的腳踝將之拖到身邊,抬手就在她屁股上啪啪打了起來。

“竟然敢偷跑出王宮,你以為你有幾條小命來遇變態?”

公孫鬧被打得眼淚與鼻涕齊飛,撕心裂肺的哭聲中伴隨著不知好歹的叫嚷:“大膽,竟然摸哀家的屁股,賜你一丈紅!”

“豈止是屁股,本王還抱過你,還看過你的裸體,替你洗過澡!”

婁峴翊輕飄飄一句,像是一道驚雷直劈公孫鬧天靈蓋,公孫鬧終於閉嘴了。婁峴翊很快便回覺過來說錯了話,將她往車廂邊一摔,動作優雅地坐到了一邊。

“不要誤會,我說的是你才出生的時候。”

公孫鬧斷線的腦子這才開始運轉,她眨了眨眼睛,哇的一聲又哭開了。婁峴翊似乎是早有準備,往耳朵裡塞了兩團棉花,閉上眼睛休息。片刻後,車廂裡安靜得一塌糊塗,婁峴翊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往後一靠。

公孫鬧的大眼睛已經湊到了他鼻尖。

“你離我這麼近幹嗎?”他不耐煩地把她推開,公孫鬧一改態度,格外討巧,笑得春風拂面楊柳依依。當然,來了軟的還要來硬的,她用念力釋放出了一般人看不到的阿飄。

“喂,你說什麼出生時的事?我出生的時候你也在?”

無數跟公孫鬧長得一模一樣的阿飄將婁峴翊圍困在中間,一些巴著他的腿,一些掛在他的頭髮上,還有一些坐在他的肩頭,一臉可憐巴巴,婁峴翊幾乎以為是撞鬼了,揉了揉眼睛,那些阿飄又不見了。

只剩一個鬼氣森森的公孫鬧用十二分膜拜渴求悽楚的眼神望著他。

“你阿爹在世的時候沒有告訴過你,你是在軍營出生的嗎?公孫將軍是我師父,你出生的時候我也正陪著他行軍打仗,所以替你換過尿布、洗過澡、餵過奶。”

“不是吧。可是……可是你這麼老?”公孫鬧狐疑。

婁峴翊無語:“我只比你大十歲而已,你爹還叫我以後對你多加照顧。”

“我爹沒說把我嫁給你?”

公孫鬧的問題越來越奇怪了,婁峴翊扯了張毯子蓋在身上,側身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

“沒有。”

“那你一定是聽錯了,我覺得我爹應該會說你負責娶我之類……”自戀的公孫鬧繼續暢想,一顆白色藥丸飛進她嘴裡,公孫鬧嚼了幾口那甜甜的藥丸,啪的一頭栽了下去,趴在軟墊上就睡著了。

終於安靜了。

婁峴翊長吁短嘆一聲,挪開自己躺著的地方讓公孫鬧躺,給公孫鬧蓋上毛毯後自己則鑽出了車廂。

夜裡,公孫鬧不知做了個什麼夢,睡著的公孫鬧,嘴角浮起盪漾的笑,一串清口水也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一覺醒來,就到來了第二日早晨,車簾子打開,車廂裡迎來第一束光,公孫鬧眯了眯眼,傻了一瞬,又眯了眯眼,原來不是做夢。

只見放眼望去,棕紅的田埂綠色菜地,金色的稻穗豐滿的壓彎了腰。

“不是王宮嗎?”

“北御王此行原本就是出來視察今年莊稼長得好不好,雖然偶遇太后,但北御王不想因為一點小事改變計劃。”

“哦。”公孫鬧點了點頭,又問,“那他在哪兒?”

公孫鬧順著侍從指的方向望過去,金黃稻田中一身綠衣的婁峴翊,清脆得像根剛從土裡長出來的青蔥,他手中舉著一根稻穗對日仰望,彎著溫柔的眉眼,看得人舒爽極了。

公孫鬧像是融了骨頭般趴在車窗上,自動腦補自己就是他手上的稻穗。

眼前的一切悅目得不像話,當然,除了那個不管公孫鬧怎麼換角度,都無法忽視掉的村婦很礙眼以外,一切還算完美。不過那風韻十足的村婦可不是省油的燈,在給婁峴翊說今年莊稼情況時,總是不經意搔首弄姿,想往婁峴翊身上靠。於是,在車上的公孫鬧,看得那個心驚膽戰,跟打仗似的鬥爭激烈。

當村婦胸前的波濤洶湧都快貼上婁峴翊的身體時,公孫鬧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低頭一看,車外是深三尺的水田,於是倉促中心生一智,大叫一聲“救駕“,然後義不容辭地翻出車窗,頭朝地直挺挺地滾進泥中。

哀家好色|花痴病無藥可醫,不如放棄治療隨心所欲

7

“那麼後來呢?”

故事如此有趣,龍幽忍不住想一口氣聽完,但公孫鬧的回答卻讓他十分失望,因為這件事不久後,公孫鬧和龍幽就正式會面了。

公孫鬧慕名來求龍神醫診治她對婁峴翊捉摸不定的矛盾情緒,龍幽則給她開了一道去爬婁峴翊床的藥方。公孫鬧領了藥方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敘述病情進展,搞得龍幽也沒辦法做完病例反饋,都不知道她那病究竟是無藥可救,還是他開藥用力過猛,公孫鬧挨不住藥性,嗝屁了。

公孫鬧遲疑半天才說:“說來要感謝龍神醫,我按著您的說法爬上了他的床,然後我們倆蓋著一床被子聊了一晚上,然後問題就解決了。”

“嗯?你們蓋著被子純聊天嗎?”龍幽這個疑問句,明顯問得有些不厚道,但是的確覺得不可思議,他經不住開始懷疑起北御王的身體是不是有問題,需不需要吃藥。

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風雪順著門縫擠進了醫館,一片雪花在公孫鬧膝上落下、融化,公孫鬧看著那個變灰的白點,回憶被扯回了三年前的晚上……

為了順利爬上婁峴翊的床,公孫鬧事先還給婁峴翊下了點蒙汗藥,等婁峴翊中了圈套睡著後,公孫鬧也跟著爬上了床,跟他蓋同一張被子,然後閉上眼睛安寢。

黑暗中突然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大半夜不回你鳳棲宮跑到這兒來湊什麼熱鬧?竟然還敢在我的茶水裡下蒙汗藥,你膽也忒肥了。”

公孫鬧猛地翻身坐起,掀開被子就想鑽進床底躲起來,但婁峴翊動作之快,未等她反應已經將她堵在床角,進退無路。

公孫鬧這個人經不住嚇,婁峴翊冷哼一聲,公孫鬧哭喪著臉將自己的矛盾、龍幽開的藥方,全都說了。

“我就是想試試,是不是真的像他說的,愛上你了。”

婁峴翊還是第一次聽說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但認真看了一眼公孫鬧,便理解,所有匪夷所思發生在公孫鬧身上,都是無比正常的。

於是他問:“那你的結果呢?”

公孫鬧見婁峴翊竟然沒有肝火大動,微微吃驚,但也許真的是被嚇傻了,說的話完全沒經過腦子。

“既然你答應了阿爹要照顧我,那你娶我吧。”

“照顧你跟娶你是兩回事,況且你是太后,我是王叔,你是沒睡醒還是怎麼著?真是傻的……”他話沒說完就不說了,只是又氣又好笑地拿手指戳了戳公孫鬧想象力極其豐富的腦子。

公孫鬧一本正經地開動起腦筋:“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比如給阿閒製造一個你要篡位我要幫助你造反的假象,讓她來收拾我們,然後你裝死我出家,我們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私奔了嗎?”

婁峴翊嘴角抽搐,手指停到半空中,要不是光線極暗,公孫鬧一定會看到他此刻的表情,那是一個精彩!

不過到了最後,婁峴翊竟然促狹一笑,贊同了她天馬行空的主意。

“其實,照你這麼說也不是沒有可行性,那好吧。”

公孫鬧腦子慢了半拍,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個“哦”字,但轉念就回覺過來。

“什麼?那你是同意了?你幹嗎要同意?”幾乎沒想過他會答應,高興之餘卻覺得似乎順利得太不像話,反倒生出了懷疑。

婁峴翊拉著她一併躺下,蓋上被子,懶洋洋地說:“你不是拿你爹威脅我嗎?當然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答案的話,就當你非凡的勇氣、神奇的腦子、執著的動力,感動了我。”

之後,在婁峴翊的策劃安排下,北御王黑化了,太后失德了,最後兩人被沈閒鎮壓了……

8

故事說到這裡,應該是接近尾聲,聽了這麼多,龍幽終於可以下完整的診斷書。

“因為從小喪失父愛,又跟長得陰柔的太監相處太久,所以喜歡在美男堆中享受被簇擁的感覺,原來你不是害相思病,也不是花痴病,而是戀父癖!”

“那豈不是我把婁峴翊當老爹看待?”公孫鬧是經不住嚇,腦海中頓時出現婁峴翊把自己抱在懷中給自己換尿布的場景,真是一點都不美。

龍幽將筆尖蘸進墨汁中:“那也不是,因為他不老嘛。或許是他給你的感情彌補了你心中缺失的父愛;二則,你也說過你很小的時候他就照顧過你,在你心裡就把他當成很信任的人吧,所以你愛上他以後,就不需要成堆的美男子來慰藉你的不安和恐懼了。”

公孫鬧悶頭想了想,覺得龍幽分析得像是觸到了她心裡那根最敏感的弦,這也解釋了她為何會愛上婁峴翊的原因。

原本她心中還有個疑慮,她也正是為了這個疑慮而來,但當她將所有的事重新追憶一遍後,她突然就釋然了。好像那舊疾,不能夠印證這一點的,就是公孫鬧此時看到龍幽,都不想再摸他手了,而是想趕緊回到婁峴翊身邊去。

公孫鬧向龍幽付了聽診錢,說了謝謝,轉身要走。

龍幽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你就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舊病復發,不想知道如何才能根治?”

公孫鬧說:“來了這裡這麼久,我只知道一件事,我喜歡他,除了這個其他都是沒有意義的。”

龍幽不再多言,看著她離開並將診金放進口袋裡。

怎麼想,都覺得公孫鬧是逼著人家娶了自己呢?難道她自己一點都沒發覺嗎?

搖椅吱嘎吱呀地響,龍幽閉著眼睛假寐,將搖椅搖得更快。

或許她發覺了呢?所以一直很不安,即便跟婁峴翊私奔出逃了三年,卻依舊覺得對方不喜歡自己,患得患失,因此,才導致舊病復發吧?轉念一想,他又覺得那個婁峴翊也奇怪得很,竟然為了這種小事,就拋棄了前途,跟著這個女人胡鬧,難不成是真的喜歡上她了?

門外風雪很大,猛地湧進一陣冷風,把龍幽一個激靈從昏昏然中吹醒。

龍幽睜開眼睛,卻發現風雪中,公孫鬧並不是獨自離開,她身邊多了一位偉岸的男子,走在迎風側,不經意地為她擋去了大半風雪。

中途,傻笨的公孫鬧還摔了一跤,那個男人低頭看著她挑高了眉毛,似乎說了她兩句,然後蹲下將她背了起來。

看得出來,公孫鬧還是很緊張卻歡喜的樣子。但龍幽從一個男人的角度頓時明白了公孫鬧也許很難明白的事,看一個男人是否喜歡一個女人,要看他看她時的眼睛。

嘴角浮起一絲笑,龍幽罵罵咧咧一句。

“這個婁峴翊果然也是個人間奇葩,喪心病狂!”

哀家好色|花痴病無藥可醫,不如放棄治療隨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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