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巧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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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巧了,我也是!”

文 | 鴉茚

圖 | 網絡,侵刪

安書澤注意到玉生的那天,戲臺上正唱著長生殿。他因家事耽擱來得晚了,戲已唱到尾聲,父親惋惜哀嘆,他倒是沒什麼在意的,輕步邁進場內,整了整衣袖,還未坐下,前排的女子忽然起了身,輕飄飄的白衣褙子在眼前晃過去,帶著幾許幽幽茶香。他心中一撩,側目望去,女子已走遠,清瘦的背影氤氳著一絲與俗世隔絕的孤傲清冷。

“那是玉生姑娘。”中年男人坐下,驀然笑了笑,“別急,待會兒就能瞧見了。”

他還未能明白父親話中的意思,長生殿的曲兒已唱完,臺上的花旦也默默退下。靜了一會兒,樊江關的奏樂倏然響起,幕後疾步如風走出一名扮著鐵梨花的刀馬旦,不同於戲子的濃妝重彩,那女子臉上乾乾淨淨,未添半分妝色,頭上兩根長翎子,單著一件戲袍,眉目清秀,一眼看去極其舒服,雖是完全陌生的一張臉,可安書澤還是憑著那個背影認出了她。

“妝都未畫,是個來玩鬧的大小姐吧?”

可聲音一出,安書澤便曉得自己錯了。

豪邁熟稔的唱打驚豔四座,氣氛隨著劇情愈加澎湃,仿若歷史中的巾幗英雄已然在眼前復生。安書澤並不喜歡聽戲,此次陪伴父親前來也是被母親所逼來化解和父親上次吵架留下的隔閡的。可此時卻聽得痴了,女子或輕笑或怒罵,高昂悠揚的戲腔帶著些許讓人振奮的氣魄,戲服隨著大幅度的動作來回擺動,盪漾著幾許暗色漣漪,映在他眸中卻是一片驚豔,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那女子在望著他笑,眼中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直至一齣戲唱罷,女子謝幕,他方訥訥地回了神。

幾齣戲唱罷,觀眾陸陸續續離開,場內恢復安靜,安書澤坐在原處久久未起,不顧父親的詢問,只覺得一顆心燥得不行,吵著去見見那個女子。

白色衣褙復而晃過,他一驚,猛地抬眼,女子走到之前的位置,旁側坐著一名體型臃腫的中年男人,安書澤認得他,那是偽政府的情報處處長李智,她媚笑連連地湊近:“李處長覺得我唱得如何?”

“咱們玉生的戲,哪有不好的?”男人伸手摸向她的臉,嘴一彎,兩側的贅肉便堆了起來。

他滿目詫然,欲要衝過去,安父急忙阻止了他,將他拉到一旁解釋——玉生原是這個戲班的角兒,前段時日傍上了李處長,也就沒再唱戲了,今日難得出面唱一曲,也是討李處長歡心,好早日佔去那層名分。

“書澤,這好姑娘千千萬,你可別對她上了心,那是個狠角色。”

他步伐不穩地衝出去,側身靠在門外的牆壁上,手裡緊緊捏著袖口,漸漸地,一股憤怒莫名升起,他覺得自己好笑,居然被一個背影、一齣戲那麼輕而易舉地騙了,可哪裡又有人騙他呢?分明是他自己……多了不必要的心思。

安書澤再見到玉生,是在一個舞會上。

他厭惡那些所謂的名流之交,獨自依在角落裡看著人來人往,目光一斜便看到了她,女子挽著中年男人與安父搭話,嘴邊的笑從未落下,水藍旗袍襯出的秀美讓他不想承認。

她許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偏頭看向他,四目相撞,他正失措,卻見她“撲哧”笑了聲,對一旁的男人耳語起來,男人點頭,她朝他走過來。

見他欲要離開,她忙抓住他的胳膊,笑靨如花:“安家的小少爺還真是如傳聞中那樣難以靠近。”

他看向她的手,低聲道:“姑娘自重。”

“自重?”眼中浮過一絲冰寒,她轉而又笑開了,“樊江關一曲初見後,自以為那人眼中有了玉生,今復相見,心中甚是歡喜,可安少爺卻是這般抗拒我,難道玉生會錯了意?”

安書澤詫然,她怎會如此輕巧地說出這些讓人羞於出口的話,還將他那樣隱秘的心思,窺得一乾二淨。

“姑娘若是來勸誡我,就請回吧,牽扯到心字一事,便是不可自控。”他自嘲地偏過頭不再看她。

“心字一事,不可自控……”她低笑,“若是哪天玉生沒了依靠,安少爺是否會不可自控地庇護庇護玉生?”

他擰眉俯首去看她,女人淺淺地笑,如慢慢綻開的白粉梨花。

明明是最討厭的言語,可自她口中說出,他卻想不出任何的反駁。

那一晚,李處長被當街槍殺,玉生在日本人的安慰聲中哭得梨花帶雨。

據說李處長被人暗殺是因為手中掌握了一個有關抗日組織的關鍵信息。

唏噓的人群中,安書澤站在不遠處,定睛凝視著那個讓人憐惜的女子,夜風迎面,他看到那雙低垂的幽暗眼眸,沒有任何悲傷。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巧了,我也是!”

玉生姑娘重返舞臺,這事兒引得京城小小地轟動了一陣,往日略顯清冷的戲臺場子一夜間變得座無虛席。

人都說,這玉生姑娘戲唱得好,人亦做得妙,曉得分寸,嘴又討巧,大京城的老少爺們誰能不心動幾分?天生一副美人貌,戲前戲後都有權貴愛慕著追求著,她也不見拒絕過誰,從來都是享受著這些噓寒問暖。可自李處長出事後,她也不曉得是不是受了刺激,以前那些人的窮追猛打她都一概拒之門外,久而久之,自然也惹怒了不少人物,事情發展到後來她一出來唱戲,便有來砸場子的。

跟昔日的風光相比,如今的她落魄得不像話。

這些都是安書澤從父親的口中得知,自舞會那一別後,他沒再見過她,不是不想見,是不敢見,那樣八面玲瓏的女子他琢磨不透,他怕自己一旦用了心,就是萬劫不復。

可她明明是能將情愛玩弄於股掌間的女子,怎會讓自己落得那般下場。

“若是哪天玉生沒了依靠,安少爺是否會不可自控地庇護庇護玉生?”

他驀然一驚,她在等他?

不可能,他不相信。

安書澤衝到戲臺時,玉生正躺在高高的戲臺中央,眉頭緊皺,腳下沾著黏稠的蛋黃,應是唱戲時誤踩了摔破的雞蛋,身側是急忙攙扶她的戲子。

他心口猛地一顫。

“你以為你是誰家貴千金,就一個會陪笑的破戲子,這會兒還跟人裝什麼清高?”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手中拿著未扔完的雞蛋,髒言髒語地笑罵她不識好歹。

安書澤目光一凜,想都未想便一拳頭衝他揍了過去,兩人很快扭打成一團,那公子哥好歹有幾個隨從跟著,不一會兒安書澤便被人打得鼻青臉腫,動彈不得。那公子哥還想讓人接著打,換了身兒衣服的玉生忽然從後臺走了過來。

“劉少爺怎麼動起怒來了?”

他緩緩抬頭,她也垂頭看向他,白皙的臉龐上依舊掛著笑,忽而訝異道:“呦,這不是安家的小少爺麼,瞧瞧,是被哪個不知好歹的給欺負了?”

一語道出了他的身份,那公子哥神色一震,臉色立馬就變了。玉生掩嘴輕笑,忽然走近那公子哥,甩了下寬大的袖子,輕輕搭上他的肩。

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舉動,安書澤瞪起眼,可隨後,女子便把著公子哥的雙肩抬腳朝對方下腹狠狠踹過去,其他隨從忙衝過來,她將那人轉了個身,面不改色朝前面狠狠扔過去,頓時壓倒兩三人。

哀號與叫罵聲中,她拍了拍素色的長袍,提起落在戲臺上的九曲長槍,其他人不敢再上前。她嗤笑了聲,一步步朝他們逼近,仰首勾唇間,嗓音鏗鏘有力:“玉生不才,可到底也唱了這麼多年的刀馬旦,沒點拿得出手的真功夫,又怎好讓劉少爺滿意?”

安書澤的視線定住,那樣的玉生,便是最初他所見,最初所想,不卑不亢,自有一番風骨的玉生。她瀟灑孤傲,有一種特殊的韻味,明明可以活得更好,卻終將自己變成了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的風塵女子。

那一刻他才知曉,自己對她已不僅是心動,即便她跌入汙泥,他也願為她跳下那無底深潭。

他痴痴地將她望著,胸口滾燙。

那日,玉生在後臺為他上藥,他面色平靜地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語氣有些不穩。

“玉生,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她一怔,忽而扯起一抹似明媚似假意的笑:“巧了,玉生亦是不願與他人,共度餘生。”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巧了,我也是!”

安書澤從窗裡爬出來,小心地跳到地面上,起身抬頭,不遠處的楊樹下玉生亭亭立在一旁,烏黑的頭髮鬆散地束著,耳邊幾絲鬢髮纏繞,她看著他嘴角上揚,舉著手中的洋傘朝他使勁兒晃了晃。

他愣愣走過去,隱藏不住欣喜:“你怎麼會在這兒?”

那日之後,他將她帶回了家裡,他是真心喜歡她,盼著所有人知曉她是他的誰,他不在乎她做過什麼,又是什麼樣的女人。

可一心歡喜的他卻被父親罵了個狗血淋頭。

“我都說了不要招惹這個女人!你怎麼就是不聽,明天日本高官就要來我安家做客了,你帶這麼個女人回來是成心想氣死我嗎?”

無數次反駁的他倍感無力,玉生也跟他一起受罵,雖沒見生氣,可到底也是個女子,許是忍受不了這樣的待遇,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獨自一人走了,他以為她放棄了,想去追,卻被父親嚴令關了禁閉。

他在房間待了一天一夜,想了成百上千個找尋她的方法,如今她卻突然出現在他的眼前。

“昨天下午有個演出,當時氣氛也不好說這些,就先回去了,今天本想來看看你,但你家人不歡迎我,我知道你的房間在哪裡,所以就試著來這兒等你。”

他抿唇盯著她的眼睛:“我如果沒出來呢?你怎麼辦?”

“不會的。”她歪著腦袋想了想,忽然撐開了傘,遮住了他臉上一半的日光,臉湊得很近,“我知道自己有多想見你,而你也一樣。”

那半邊的日光似乎照進了他的心裡,他靜靜地望了她許久,玉生問他怎麼了,他不由分說抓住她的手跑起來,不知跑了多久,最後停在一家店前,牽著她慢慢走進去。

琳琅滿目的金銀首飾,他來來回回地認真挑選,最後目光一定,拿出一枚鑲著米粒大小的綠色翡翠銀戒指。

“玉生,你願不願意為我戴上它?”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只要她一句話。

她二話不說抓著他拿戒指的手推到自己的中指上,舉起手瞪著眼看。

“真漂亮!”又像想起了什麼,“古有以物寄情,這若是定情信物,我是不是得回贈個什麼?”

他啞然,又低笑:“真怪,不久前我還在唸著你,怕你再也不理我,可現在你就在身邊,願意戴著我送的戒指,這樣回應我。”

店外人來人往,他撫上她失神的臉,指尖的溫熱流連在白皙的肌膚上:“我只要你在我身邊,像這樣就行。”

“就算不能把心交給我,也可以。”

她呆呆回視著他,不說話,眸中一閃而過的警惕將他刺痛。

那天,紛紛揚揚的消息從報紙上傳遍了街頭小巷——客居安家的一名日本高官被人遠程射殺。

窗外細雨紛紛,五月的天有些悶熱,安書澤把報紙揉做一團扔在地上,拿起茶壺泡了杯碧螺春。

清香嫋嫋,泛在舌尖是苦的,桌上舊報紙的頭條醒目——陳青被罵漢奸暴怒,開槍打死數十名學生。

陳青是他父親的摯友,其實也說不上摯友,不過同是維持關係的賣國賊。

那是她下一個目標吧?

他瞌上眼。

上篇結束,下篇也會在今晚發哦~

“我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 “巧了,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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