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闊是體面,節儉是羞恥:荒唐時代,達官貴人們這樣顯擺鬥富

擺闊是體面,節儉是羞恥:荒唐時代,達官貴人們這樣顯擺鬥富

一般而言,除了那些因緣際會而割劇的彈丸小國外,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其開國之君,很少有昏君。但如果說只有一個例外的話,那一定就是他:司馬炎。

因為,從本質上講,他雖是西晉的創建者,但真正打下帝國基業的卻是他的爺爺、伯父和父親。儘管他是開國之君,卻沒有大多數開國之君所具備的勵精圖治的精神和才能。如何生活得更奢華、更淫逸,似乎才是他當皇帝的主要目的。

公元280年,歲在庚子。是年,西晉帝國大將王濬率水師從武昌順江東下,吳主孫皓投降。至此,魏蜀吳三國歸晉,自上個世紀末以來的分裂局面到此宣告結束。這一年,西晉帝國最高元首司馬炎――後來諡號為晉武帝,虛歲四十五。

孫吳的滅亡在意料之中。統治江南那片土地的吳國末代皇帝,是一個以活剝人皮為日常娛樂的傢伙。上自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度日如年地生活在人人自危之中。這樣的國家,哪有不滅亡的道理呢?

因此,司馬炎似乎也沒有特別地高興和意外,但滅吳的諸多收穫中,有一點卻令司馬炎喜不自禁:他沒想到,小小一個吳國的皇宮,竟然有多達五千名宮女,那可都是些花骨朵兒一樣的江南美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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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位居天下第一,據說是上天的兒子,是芸芸眾生的君父,在性慾方面要求有些特別關照,這原是無可厚非的。從古今文人們意淫不止嚮往不已的周武王的周朝起,即使最不好色的天子也可以合法地擁有包括後、妃、嬪、美人、才人等十多個不同等級的一百餘位老婆。

而司馬炎先生,當我們看到他的江山其實百分之九十以上是由其父司馬昭、其伯父司馬師和爺爺司馬懿老先生打下來的時,他的任何不太過分的享樂都是可以原諒的。

但司馬炎對酒色的沉溺確乎太過厲害了些,以前孔老二就發過牢騷,“我從來沒看到哪個人對道德的熱愛能像他對女色的追逐一樣。”司馬炎先生正好是孔老二這番牢騷的最佳註釋者。

還早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伐吳時,司馬炎把這些工作幾乎統統交給了財政部長(度支尚書)張華和名將王濬及杜預,他自己在忙什麼呢?選美。

273年,正值壯年的司馬炎下詔,自公卿以下的所有公務員,都有義務將自己的女兒送來選美,一旦選上,便送到宮中,倘若有人膽敢矇蔽過關,以大不敬的死罪論處。而且,在這次選美結束之前,全國的適齡美女一律不準嫁人,否則治蜀罪。

司馬炎的皇后楊豔,也是一個大美人兒,司馬炎把選美的事情交由她負責,相當於成立了一個選美領導小組,司馬炎是組長,楊皇后是常務副組長,負責日常工作。但一個女人,只要不是白痴或另有企圖,恐怕是不會給自己的老公選些比自己更漂亮的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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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選美工作中,這位楊皇后只選那些長得高大潔白的,而真正美麗動人者卻統統不要。司馬炎看中了一個姓卞的小美女,打算讓她進宮好好愛一回,楊皇后卻以一個最荒唐的理由表示反對,她說:“這位卞美眉,家庭出身非常高貴,陛下將她選進宮,恐怕是不合適的。”

――皇帝乃天下惟我獨尊者,哪怕他本身是個王八蛋,但還有誰的身份敢比他高貴呢?司馬炎生氣了,免去楊皇后選美領導小組副組長職務,自個兒為自已的性生活負責,認認真真地選了五千多名美女充實後宮。

這次選美看來沒有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的積極響應,不少未婚而有姿色的美女竟然穿著破爛的衣服,把臉蛋兒弄得亂七八糟地以便顯得老一些醜一些。那五千多名美女被送進宮時,一路上哭哭啼啼,可能是美女的號召力和影響力都是重量級的,惹得路邊那些看熱鬧的傢伙也一個接一個地跟著哭起來,帝國搞得如喪姥妣。

吳國被滅,三國歸晉,司馬炎就是天下惟一的天子了。志得意滿的司馬炎深深地陶醉在文治武功中。

這時,司馬炎下達了一道令全國譁然的詔書,詔書稱:各大州郡和軍區,除了邊境地區以外的軍隊,其餘全部解散,只有大城市留一百人,小城市留五十人維持治安。對這道詔書,原本意見從來不一的大臣們這一次空前地團結:他們都表示反對。

司馬炎一聽就煩,早已到了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天下承平時代了,還要這些部隊浪費金錢幹什麼?還不如裁減軍隊削減軍費多蓋些宮殿享享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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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司馬炎這道別出心裁的裁軍旨意,也和這位聖上的娛樂生活有關。原來,從吳國運到洛陽的五千多名宮女,加上宮中原有的五千多名,一共就是一萬多,這個相當於一個小鎮人口的美女群,當然得蓋些亭臺樓閣把她們安置起來才行。國庫裡本來錢就不多,如果不裁軍削減軍費,到哪裡去弄這麼一大筆錢來搞基建呢?

美女太多也是一件令司馬炎傷腦筋的事,即使他每天都不休息,輪上一遍,也得三十多年功夫;但如果他真的天天不休息,恐怕也活不到三十年後――事實上他本來就沒活到三十年後。

司馬炎在娛樂方面有些天才,如果放在今天,讓他幹一個娛樂城的大堂經理,一定很稱職。他叫人做了一輛大車,車上裝滿佳餚美酒,用來拉車的是幾頭溫順的母羊。每天下班以後,他就坐在這輛羊車裡,在後宮中信羊由韁。羊車停到哪裡,他就在哪裡胡鬧或是過夜。

但是,宮女多達一萬多,敢使用他們的臭男人卻只有皇帝一個。在這殘酷得近乎慘烈的競爭中,不知是哪個聰明的宮女――估計是勞動人民出身的――有了一個偉大的發明:把羊愛吃的竹葉和食鹽灑在自己的門前,羊吃著有鹽有味的嫩竹葉,就會把快樂得如同一匹不知疲倦的種馬的皇帝拉進來。

估計這位宮女沒有給自己的發明申請專利,所以到了後來,幾乎所有的宮女都學會了這一招,於是大晉帝國的後宮裡到處是嫩竹葉和食鹽。

上行下效,在司馬炎的領導下,這股荒淫奢華的歪風如一夜春風,頓時吹遍全國。大臣們競相攀比,擺闊氣是體面,勤儉節約是羞恥。

擺闊是體面,節儉是羞恥:荒唐時代,達官貴人們這樣顯擺鬥富

有一次,首相何曾告訴他的兒子說:“國家剛剛創業,應該朝氣勃勃,可是我每次參加聖上主持的御前會議,卻從來沒有人說一句跟國家有關的話,只談些日常瑣事。這不是一個好現象,我和你或許可以倖免於難,但我們的孫輩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何首相的話是有見解的,但那報應來得比他的想象還要快得多,根本沒有用上三代人,而是隻用了三十年。不過,何首相雖然如此這般地教育兒子,他本人也不見得就是什麼好鳥:他每天僅一日三餐就要花費一萬錢,相當於當時一千人一個月的伙食費,可他還抱怨說沒有下筷子的地方。

首都洛陽,則成為帝國淫蕩的發源地,奢侈的大本營。這裡集中了天下最有錢的大富翁。本來最出名的有兩個,一個是中央軍組織部長(中護軍)羊琇,乃司馬炎的堂舅。另一個是後將軍王愷,是司馬炎的親舅。

一個叫石崇的傢伙卻後來居上。石崇原任荊州州長,是地方大員,除了全國官員都要享受的貪汙受賄外,這傢伙還別出心裁地讓手下人裝成強盜,在要道上打劫過往客商。這種駭人聽聞的做官又做賊的行為不但沒有受到處罰,反而被司馬炎提拔到洛陽當皇家顧問兼秘書長(散騎常侍)。

石崇的財富既然不是靠自己的勞動和智慧所得,必然成為一個地地道道的愛露富顯擺的暴發戶。石崇家的廁所裡,有十幾個美女在旁邊穿著華麗的衣服侍候著,裡面灑滿香粉,列著精美的帷帳。

有一位姓劉的官員到他家做客,內急上廁所,聽到裡面鶯聲燕語,以為誤入了人家的臥室,急忙退出去向石崇告罪。石崇卻說,老哥你沒走錯,那就是我的廁所。

劉官員鼓起勇氣再次走進去,美女們竟然要幫他脫掉身上的衣服再讓他方便,說是方便完了另外換新衣服。劉官員臉皮薄,害怕被美女們吃豆腐,只得狼狽而出,我還是到另外的地方去方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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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位姓王的將軍,就是著名的王敦,他每每入廁,一點也不怕美女們吃豆腐,“脫故衣,著新衣,神色傲然。”以至於守廁所的美女們私下裡談論說:“此客必能作賊。”

石崇的別墅叫金谷園,這是當時有身份有地位的上層人物們經常聚會的地方。石崇家裡有個規矩,每次宴請客人,都要讓美女們勸酒。如果客人不喝,那就立馬將美人拖出去砍頭。

有一次,那位必能作賊的王敦將軍和他的當副首相的哥哥王導一起到石崇家作客。王導本來酒量就差,但害怕石崇真的將勸酒的美人兒弄出去砍頭,只得硬著頭皮喝了幾杯。

王敦將軍本來是個酒鬼,卻裝怪偏偏不肯喝,為的是要看看石崇到底砍不砍美女的頭。老王不喝酒,石崇一揮手,一旁如狼似虎的家丁就把那活色生香的美女砍了。一連砍了三個,三顆血淋淋的人頭送上堂來。王首相嚇得面如土色,就責備他的弟弟。可王敦將軍卻說:“他殺的是他家裡的人,關你什麼鳥事。”兩兄弟由此交惡。

石崇聽說王愷家裡涮鍋一直都用飴糖水,就讓家裡人用蠟燭當柴燒。王愷聽了不舒服,令人買了很多紫絲編的屏風,在他家的路兩旁擺了四十里遠,凡是路過的人都歎為觀止。石崇一聽,就讓人用比紫絲貴重得多的錦緞,做了五十里長的屏風,全洛陽的老百姓看了,舌頭伸出去都不知道該如何縮回來。

王愷家裡用香料刷牆,香氣襲人的房屋整個洛陽城都能聞到。石崇就買了很多海外進口的赤石脂刷房子,到了晚上,赤石脂發出燦爛的光華,照亮了半個洛陽城,相當於全世界最早的路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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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愷比不過,就找到外侄司馬炎求援,司馬炎覺得這場比賽也有趣得緊,就從國庫獎給王愷一株珊瑚樹,有二尺多高。王愷把石崇和很多官員叫到家裡,在他們面前炫耀自己的寶物。

大家都讚不絕口,石崇卻漫不經心地從旁邊拿了一把鐵如意,對著珊瑚樹一頓亂砸。其他人大驚失色,王愷卻以為石崇比不過,是在嫉妒,快活地咧開大嘴笑了。石崇卻說:“這等小東西算什麼,一會我給你賠更好的。”

石崇叫隨從回家把自己收藏的珊瑚樹都搬過來,有好幾十株,最大的四尺高,次等的也有三尺,像王愷剛才拿出來的,幾乎是最次等的。石崇對王愷說:“這些珊瑚樹,您就隨便挑幾隻做賠償吧。”

經過這場鬧劇,石崇的闊氣在全國就出了名,一些正直的大臣看不慣,屢次向司馬炎上奏章,要求從他老人家做起,勤儉治國。但勤儉兩個字似乎是兩把鋼針,司馬炎一聽到這個詞就不舒服,壓根兒就不理。

國家的財力畢竟有限,上下的享樂都得靠並不富有的天下人來承擔,當竭澤而魚也弄不到更多的錢時,司馬炎竟然以開國之君的身份公開懸賞賣官。凡是給他送銀子的統統可以在帝國擔任職位――漢武帝時代也曾賣官鬻爵,但那收入卻歸國庫而不是漢武帝的腰包。可現在,司馬炎――恰好也同樣諡號武帝,這賣官的錢卻統統算他的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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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琇為政不廉――在那種環境裡,不廉是一種必然,廉反而是一種偶然。首都特別州州長(司隸校尉)劉毅――這是一個少有的偶然――查處了羊琇,認為罪應處死。羊琇趕緊向司馬炎行賄,司馬炎就把羊琇藏起來,過了半個月把他放出去宣佈官復原職。

到了新年的時候,司馬炎率百官去南郊祭天。祭祀儀式後,司馬炎看到站在旁邊的劉毅,就問他:“朕相當於古代的哪個皇帝啊?”

劉毅可能想起了羊琇事件,這楞頭青就沒好氣地說:“陛下的功績,和漢朝的桓帝以及靈帝差不多吧。”

桓帝和靈帝都是著名的昏君,劉毅的回答使司馬炎及其他官員驚愕不已,很多人都變了臉色。司馬炎尷尬地反駁說:“朕雖然沒有什麼大的才能,但好歹也算是開國之君,怎麼能和桓帝靈帝相比呢?”

劉毅這一次的回答更直接:“桓帝靈帝他們也公然懸賞賣官,可收入都上繳國庫,而陛下你賣官的收入卻擱進了自己的腰包,相比之下,我認為陛下還不如桓靈二帝呢。”

全場啞然,沒人敢吭一聲。那天可能司馬炎的心情特別好――估計昨晚羊車把他拉到了一個前所末有的高潮――否則早就喝令武士將劉毅的舌頭割掉再砍頭了。司馬炎突然放聲大笑:“看來我還是要比桓靈二帝英明啊!他們那時候沒有人敢仗義執言,而朕卻有你這樣的忠臣,看來還是朕高明!還是朕高明!來呀,快賞劉愛卿幾兩黃金,讓他拿去買酒喝吧。”

在司馬炎奢靡之風的帶頭作用下,整個西晉帝國很快就陷入困境。作為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它立國僅有51年;如果從滅吳國實現統一算起,更是隻有區區37年。它的壽命僅僅比秦朝和隋朝長一些。

但秦朝卻統一了文字,創制了後代沿襲的郡縣制,修築了萬里長朝;隋朝創立了影響甚巨的科舉制,開鑿了大運河;西晉呢,除了史書上記載的這些達官貴人的荒唐生活外,幾乎什麼也沒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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