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羊:羊兒吃飽了,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想要讓我再抱下它

回到了老家,見村裡的人家把羊都賣了,理由是天不下雨,老家南邊的山裡已經很難養活那些羊了。看著羊兒們從黃土路上走過,攪起細細微微的塵土,我的心裡忽然的了一種酸酸的感覺——這些羊兒什麼時候背離過我們,而現在,它們卻變成了那些養它們的人手中的一疊微不足道的人民幣,就離我們一點點地遠去了,而在不遠的地方等待它們的卻是刀子,它們在走過這一段離別的路時是怎麼的一種心情?

懷念羊:羊兒吃飽了,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想要讓我再抱下它

忽然地,我就想去老家南部的山裡去看一看了,陪著我的是我的大伯,一個70多歲、在前不久才賣掉羊的失業的牧羊人。我和他一起走著,路面上有很多的浮土使勁地往我的鞋裡鑽,但卻在和我們的身後留下一串串彷彿是我已經很多年也沒有見過的清晰足跡。山光禿禿的,陽光落在上面有些刺眼,我的心沉重。大伯粗重地呼吸著,這讓我想起了他當年揹著氈包時的情形:

那氈包裡有時候揹著的是被狼咬死的羊,但更多的時候揹著的卻是一隻或者兩隻還不會活蹦亂跳卻會咩咩叫著的羔羊。大伯就那樣揹著它們,手裡提著一根牧羊鞭杆,彎著腰,沉重地呼吸著,吆喝著那些羊。那時候,大伯還年輕,不像現在這樣沒有氈包他的腰也是彎著的——現在,他彎著的腰讓我更多的看到了一種愛,一種失去了的但卻沉重得他的腰再也不能直起來的愛。

懷念羊:羊兒吃飽了,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想要讓我再抱下它

我記得,到了羊圈,他常常輕輕地把那些羔羊放下來,那些羔羊就會從他的氈包裡跑出來,他總會輕輕地摸摸它們,然後對它們說:“到家了,快去找媽媽!”當時,誰也沒有在意他的這話,但現在想起來,但現在想起他的這話裡卻極盡溫柔,是一個男人對於自己的兒子的那種溫柔。隨後,我就能看到他的臉上浮上一種讓人不易察覺的微笑,融在了因為他的那句話而變得溫暖起來的夜色中。我看到那些個母羊一個個跑了過來,對著自己的孩子嗅嗅,再咩咩地叫兩聲,就讓自己的孩子吸吮自己的奶液了……

這是我有關羊群的最溫暖的記憶。它讓我現在想起來,彷彿是有種回到了一種久違的家的感覺,甚至,我覺得自己就是那隻奔向母羊的羔羊,總讓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心生感動。但有時候,我一想那不過是一種羊群裡的愛而已,也就一笑而過了。但是,今天,我忽然地就想起了那些從我眼前走過的、一聲不響的、被賣掉了的羊群,我甚至覺得它們就像從的眼前飄過的藍天上的白雲,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我想起了我小的時候和大伯一起在在山裡放羊,我把一束草給它們,膽小的他們常常驚恐地望我很久,然後,其中的一個膽大地就走了走上來,把我手裡的草吃了,然後,感激地看上我一會兒,然後我甚至就能感覺到吃草的那隻不好意思地臉紅了,然後,我就能聽到羊群嘻嘻地笑著散開……

我還記得,天太熱的時候,它們常把頭對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兒在背陽的地方避署,我抱著一隻像玉一樣的羔羊,讓它在我的懷裡睡覺;天熱,我睡覺了,它也總會睡著的,但睡著的它也總會把我弄醒的,而那時,它總從我的懷裡跳起,跟著羊群一起上山吃草,等它吃飽了草,也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似乎想要讓我再抱下它,看著它可愛的樣子,再看看太陽,我就知道應該回家了……

有關羊的記憶就這樣被我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在我的眼裡,它們就像一群不會說話但無聲勝有聲的孩子,然而,今天,它們卻永遠不會再回來了。我看了那些個山一眼,覺得他們就像我乾裂的嘴唇一樣,呼喚著雨露和水分,我的那些個羊兒永遠地走了……

懷念羊:羊兒吃飽了,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想要讓我再抱下它

我記得,在我小的時候,這山裡還有酸酸山、呱啦雞,還有很多我叫不出名字的鳥兒,還有貓頭鷹、黃鼠狼,還有十里飄香的柴胡和許多我叫不上名字的野花……那時候,天總下雨,山裡也有狼,但是現在這山裡什麼也沒有了,我深愛著的羊像白雲一樣地飄走了……

我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大伯在每年的春天會把它們一個個抓過來,剪去它們身上的毛,然後把它們的毛換成錢,再讓我們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們上學,我上初中的時候,它們的毛已經不能滿足我們的費用了,大伯就開始每年賣掉一些羊,它們也會像先前我看到的那樣從黃土路上走過,攪起細細微微的塵土,一聲不響地,但那時的我卻從來沒想到過面對它們的的鈄是刀子……

我山裡,我坐了下來,我哭了,我給了大伯一隻煙,我好想抱著它們中間的某一隻坐下來,和它們聊聊天,但是,除了光禿禿的山和火辣辣太陽,我什麼也都看不到了……我想身為人,我給那些遠去的羊群做了些什麼呢?彷彿,我又看到在春天還是一隻小羊的它們,到秋天時已經是老大了,已經是一個羔羊的母親了,我看見它們領著它們的孩子越過沒有一顆草的山樑,默默地看了我一會走了……而我還能記得它們嗎?

山青青,我的童年一去不復返,我把我的羊丟了,它從我的懷裡跳起來,羞答答地對我笑笑,永遠都不回來了。(文/路生)

懷念羊:羊兒吃飽了,總會朝我咩咩地叫上兩聲,想要讓我再抱下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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