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西廂記》的罕見版本可是那個時代的大熱門,而傅惜華居然藏有該書兩三種孤本。恐怕這樣的好書不能全靠撿漏而來,他何以有那麼大的資本支撐呢?也許跟他後來的任職經歷有一定的關係,傅耕野在文中談及:“早在20年代,惜華即在林仲易主辦的《民言報》上發表戲曲方面文章。嗣後,惜華與其兄芸子合辦《北京畫報》《南金》雜誌。”

看來,傅惜華在年輕之時,就把自己研究版本的文章在報紙上發表了,不瞭解在這樣的報紙發表稿費有多少,而後來他又跟著哥哥傅芸子合辦刊物,不清楚這些刊物發行的情況如何,但而後傅惜華的工作都是跟戲曲有關者:

這麼多的活動,不知道是否會有相應的收入。但有一項工作料想應當能夠得到不小的酬勞,傅耕野在文中寫道:“在日偽統治時期,各種劇種境況蕭條,傅惜華利用其所主持的‘中央廣播電臺口’(日偽政權下的電臺,1940年改組易名為‘華北廣播協會’)文藝節目,為弘揚祖國戲曲藝術做了不少工作。”

果真傅惜華雖然曾任中央廣播電臺的領導,但他還是鍾情於戲劇。但他在電臺工作,有多大的收入呢?我卻查不到相關的史料。既然搞不清傅惜華的收入來源,那也無法斷定這所盛開的玉蘭花院落就一定與傅惜華無關。我決定進內看個究竟,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被一位小夥子攔了出來。他說本院落雖然對外,但需要預定,因為這裡是一種私家宴的形式。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老門墩

我站在門口還是向院中撇了一眼,裡面的裝修頗為典雅,在此吃飯應該價格不菲。想了一想,我總不能為了拍幾張照片,而在這裡包下一傢俬家宴,故只好退了出來。但這條衚衕停車十分困難,來這裡吃飯者把車停到哪裡去呢?想一想這不應當是我操心的問題,故而我接著沿著這條衚衕前行,去尋找那著名的碧蕖館。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拆除地鎖告示

剛走出不遠,就看到了街邊牆上貼出來的告示。此告示要求停車者拆除私自安裝的地鎖,而剛才我從此衚衕穿行之時,還以為那些地鎖乃是有人租下的固定車位。早知如此,我也用不著走這麼多冤枉道。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前方的街景

沿著東四十三條一路向前走,又看過了幾個老院落。但一直走到路的頂頭位置也未曾找到名人故居介紹牌,這個結果當然令我大感沮喪。無奈只好掉頭回返,邊走邊探看未曾查看過的院落,然而依然無法落實哪個院落曾經是傅惜華的故居。此前我在網上搜得戴霞所撰《傅惜華和他的藏書》一文,該文中寫道:

筆者曾慕名拜訪過傅先生的故居,它座落在京城東四北大街的一條衚衕裡。當我確認門牌後走進院子,驚訝地發現它和北京胡同中的尋常百姓住宅沒有什麼不同,馳名中外的碧蕖館不過是3間普通的北房而已。後來聽傅先生之子傅珣說,他父親一生最大的快樂就是買書、看書、藏書。傅惜華對生活要求很低,他的工資在那個年代算是很高的,還有源源不斷的稿酬。但為了購買圖書,他幾乎耗盡了自己全部的財力和心血,而他和家人卻過著十分簡樸的生活,熬白菜是一家人的家常菜,他們的住房也非常擁擠。他自己就經常在一間7平方米的小屋裡從事研究寫作。就在那間小屋中,他寫出了多部傳世之作。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想進此院一探究竟

看來這位戴霞也到東四十三條前來尋找傅惜華的故居,不知其用什麼辦法找到了傅惜華故居,也不知道她為什麼依然不願意寫出故居所在的衚衕名,這讓我勞心勞力地在東四十三條的這條衚衕內兜了一個大圈,卻鎩羽而歸。然而戴霞的此文卻讓我瞭解到,碧蕖館是如此之小,但這個小並不影響傅惜華藏書的偉大。更為難得者,傅惜華對於自己的藏書不僅僅是為了收集那麼多珍貴的版本,而他能夠藏以致用,為此他寫出來了一系列的相關著作。比如他所作的《中國古典戲曲總目》就成為了戲曲研究界最重要的著作之一。

郭英德在《論傅惜華戲曲目錄著作的史學價值》一文中說:“傅惜華《中國古典戲曲總錄》的史學價值表現為,它不僅僅是一部戲曲目錄著作,而且堪稱一部戲曲作家創作史,一部戲曲作品流傳史和一部戲曲版本演變史。”

接下來,郭英德在其文中從三個方面論述了《中國古典戲曲總目》的價值,這些論述的第三點為:“每一種戲曲目錄著作都詳細地記載戲曲作品版本的基本狀況,包括存佚情況、版本面貌、收藏地點、版本之間關係,並間作考證,從而使新編的戲曲目錄著作不僅成為後人進行戲曲版本研究的主要依據,而且成為一部部信息豐富的戲曲版本演變史。”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暖陽

從這點可知,作為藏書家的傅惜華,他能夠從版本角度來詳細記錄所見之書的版本遞傳情況。故而郭英德在文中回溯了自元代鍾嗣成的《錄鬼簿》之後,而後將傅惜華的這部專著作了如下的比較:“進入20世紀,以王國維(1877-1927)《曲錄》(1908)為發端,古典戲曲目錄的編撰取得了長足的發展,呈現出繁榮昌盛的局面。而在20世紀所編撰的各種羅列式古典戲曲目錄中,又以傅惜華(1907—1970)編著的《中國古典戲曲總錄》最為詳備和精審,具有不朽的史學價值。”

除了此書之外,傅惜華還撰寫過多部相應的研究成果,2012年第二期的《文獻季刊》中載有謝雍君所所撰《傅惜華戲曲文獻提要述略》一文,該文中稱:“二十世紀三、四十年代,傅先生撰寫的提要主要有《高腔劇本提要》《明代傳奇提要》《——皮黃劇本提要之一》《碧蕖館藏曲志》《綴玉軒藏曲志》《清代傳奇提要》《日本現存中國善本之戲曲》《北大圖書館善本藏曲志》《平妖堂所藏明代善本戲曲》,以及《續修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戲曲類’提要稿本。”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交口處

傅惜華能夠撰寫這麼多戲曲類的輯要,他有著怎樣的獨特視角呢?謝雍君在文中寫道:“傅惜華戲曲提要所涉門類很多,除了傳奇,還涉及雜劇、曲譜、曲律、曲品、總集、選集、散曲,與《四庫全書》只收錄曲品、曲譜、曲韻三門,有著顯著的不同;與《曲海總目提要》專收雜劇、傳奇兩門,也有長足的變化。這是傅先生勇於精進,‘特為新例’的創舉。”

除此之外,傅惜華對戲曲的分類也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他在《北平國劇學會圖書館書目》的例言中說道:“中國戲曲之學,年來始漸昌明。研考之道,端賴目錄。然分類之法,時至今日,尚未見有研討者。良以中國戲曲因地域與時代關係,組織流別,繁複龐雜,誠難為一精審翔實之分類目錄。茲援李鬥《揚州畫舫錄》,暨吳太初《燕蘭小譜》之例,姑分雅花二部。雅部者:南北曲及弋腔之類屬之;花部者:則皮簧、秦腔、粵劇、滇調諸類是也。”

而他的這些成就基本是靠個人藏書作為支撐,另外他還曾經前往日本去看戲曲類善本。謝雍軍在《述略》一文中寫道:“1939年春,傅惜華獲得赴日考察公圖、私家所藏中國罕傳或久佚的戲曲小說善本的機會。之前,其日本好友長澤規矩也曾示其家藏之中國戲曲善本,傅先生為之撰寫了《記長澤氏所藏鈔本戲曲》……”“……當訪日機會來臨時,他非常歡欣,將此次觀覽所得,草成《日本現存中國善本之戲曲》和《內閣文庫訪書記》,公開發表。《日本現存中國善本之戲曲》專門記錄戲曲善本情況,《內閣文庫訪書記》的內容則寬泛多了,除了南北戲曲,還登錄了通俗小說、文體小說、笑話選集、通俗類書等珍籍,為俗文學研究者介紹了日本藏書之情況。”

傅惜華碧蕖館:專收戲曲,以藏養學(下)韋力撰

狹窄的過道

個人收藏豐富再加上能夠了解到域外的收藏情況,這正是傅惜華眼界高於他人之處。而關於傅惜華個人藏書的情況,謝雍君又在該文中提及:“碧蕖館是傅先生藏書室名,他於二十世紀二十年代開始購藏南北戲曲書籍,‘勿論舊槧名刻,南府官書,梨園傳本,苟力所能逮,莫不盡事蒐藏’,到了40年代,積書盈室,所得近萬卷。”

謝雍君的這段論述乃是說,碧蕖館的所藏在上世紀四十年代收到了近萬冊的古書,而在該段話的小注中謝雍君又寫道:“截止20世紀70年代,傅惜華藏書計有三萬多冊,他過世後,家屬遵其遺囑,將藏書捐獻給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看來,傅惜華最終的藏書量達到了三萬多冊,若將這麼多的線裝書上架陳列,恐怕僅是三間小小的北房不能夠盛放得下。當年碧蕖館究竟是怎樣的結構呢?看來這件事仍然值得進一步探討。

而對於碧蕖館當年藏書中的亮點,張靜在《傅惜華與崑曲(1926—1923):以為視點》一文中說道:“傅惜華是著名藏書家,他的收藏達到後來令人稱羨的規模,絕非一日之功而顯然來自於日積月累。從《北京畫報》的相關記載可以看出,他在當時還僅二十左右的年紀,便已有了不俗的收藏。擇其中與崑曲相關的,即有內廷承應大戲《天香慶節》譜本、《封神天榜》譜本,昇平署《百花點將》譜本,清芬堂秘抄崑曲譜二種等。《天香慶節》‘共16出,昆弋相間,此本系由南府所得,外間罕見’;《封神天榜》共10本240出,是昆弋合套之劇,向未刊行於世,也不見藏家著錄,此南府抄本系傅惜華在廠肆所得;《百花點將》是傅惜華乙丑年春獲得的,‘系高麗紙本,書法亦頗工整,並注宮譜,蓋為清代內廷昇平署之故物,甲子時流傳於民間者也’;清芬堂秘抄崑曲譜‘內有《拾畫》《叫畫》一劇,曲文之旁,詳註場子身段,珍貴異常’。擁有這些珍貴的戲曲抄本,也使傅惜華得以對物為文,利用自己的收藏撰寫相關文章,這是他的一大優勢,更成就了傅惜華的研究。”

對於碧蕖館後來的遭遇,戴霞在《傅惜華和他的藏書》中寫道:

碧蕖館因藏書精良而馳名,部分學者因工作需要往借圖書,傅惜華大都能滿足他們的要求,只是必須得留下借據,這是他多年以來立下的規矩。康生在文革前曾讓人代他去傅家“借”書,當得知碧蕖館借書須由本人寫下借據時,大為惱火。就這樣,傅惜華無意中將康生等權貴得罪了。

這樣的結局令人讀來是怎樣的憤恨,然無論怎樣,他的珍藏大多數歸了中國戲曲研究院即今中國藝術研究院圖書館。據說他的一些書也有部分散失出來,可是這些年來,我卻一部也未曾得到,這真是個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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