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大刀會走上抗日之路


作者:歐 歌

三月的銀屏山,峰巒疊翠,茶花豔紅。

任家山村的馬道上,馬蹄得得,兩騎相向疾馳。

馬上的兩個後生,那個騎棗紅馬的,是任家的大少爺任超,騎白馬的,是二少爺任俊。眼見著兩馬抵近,兄弟二人刷地從背上抽出大刀,一陣電光火石,只七八個回合,便聽“當”地一聲,任俊的大刀脫手落地。

二人先後下馬,任超撿起大刀,遞給弟弟。

“有點長進。還得多練練。”

“嗯哪。哥,你把那馬上飛刀的絕招,再做一遍我看看。"

"好的。看好了。"

任超飛身上馬,雙腳一蹬,馬兒奔跑起來。遠遠地,只見任超一個蹬裡藏身,左手扣鞍,右手抽出背上的大刀。剎那間,返身馬背,大刀就勢擲出,“撲”的一聲,紮在數十步外的一棵大樹上。

樹枝晃動,驚飛了樹上的幾隻麻雀。任超興起,拔出腰間的手槍,叭、叭、叭,三隻麻雀應聲落地。

”好功夫!超哥!“山巒上,一個紅衣少女喝一聲彩,朝這邊走來。

“菊香姐!”任俊驚喜地叫了一聲,“哥,菊香姐來了。”

兄弟倆牽著馬迎了上去。

菊香是項家山村大刀會總堂主項震山的女兒,在家父的言傳身教下,也有一身好功夫。項任兩家是世交,兒女們自小就在一起玩,項菊香比任超小一歲,比任俊大一歲,所以她叫任超哥,任俊叫她姐。任氏兄弟的父親任紹堂,是遠近聞名的開明紳士,對兒子的教育看得緊,尤其是對長子任超,不惜讓他離開身邊,送他到縣城的新式學堂上學。出門求學,只有在寒暑時,才能和菊香妹妹見見面,但兩人的依戀之情,似乎更深了。也真是女大十八變,原來那個黃毛丫頭小菊香,如今出落成花朵般的大姑娘,和少年英俊的任超站在一起,儼然是一對金童玉女,兩家的長輩,都看在眼裡,美在心裡。

菊香今年十九,任超二十,早已過了隨意玩耍的年齡,從項家山到任家山也有七八里山路,任超心裡琢磨,菊香妹妹今天過來,會有什麼事呢。

“難怪呀,連土匪都害怕范家大少爺。”項菊香調皮地學著土匪腔調:“范家的錢財,我們當然想要,但是保命更要緊啦。”

“菊香妹又耍笑了。”任超話鋒一轉,“什麼時候得空,我還要向你討教項家劍法哩!”

“我就那麼兩下子,都給你了,以後——。”項菊香嫣然一笑,後面的話沒好意思說出口,她本想說,都教給你了,我以後拿什麼治你。想了想,還是趕緊說正事:

“對了,超哥,我爸說,我們大刀會的宗旨,是‘練功防身,防匪保家’,如今世道變了,光靠大刀已經保不住家了,現在就缺個既能使刀又能玩槍的總教頭。我爸相中你了,你看咋樣?。”

“防匪保家,現在最大的匪,是日本鬼子。你看我,在縣中唸書念得好好的,鬼子來了,書就唸不成了。我已經打定主意,去參加抗日的新四軍,我有好幾個同學都參加了,他們都等著我哩。”

“你不願當總教頭?”項菊香有點失望。

“那也不一定。”

“這話怎麼說?”

“只要項伯伯願意領著大刀會抗日,這個教頭我是當定了。”

“好!一言為定!”

“這話你說了不算,過兩天我去拜訪項伯伯。”

“哼!你瞧不起我?”項菊香噘著嘴,生氣了。

“誰敢瞧不起項大小姐,進家去吧,該吃午飯了。”

“是啊,菊香姐,我媽看到你來,一定會很開心的。”任俊連忙附和著。

項菊香這才露出點笑容,跟著弟兄倆進了任家大院。

隔一天,任超懷揣一封書信,趕往項家山村。這封信,是家父任紹堂寫給項震山的。

在此之前,新四軍江北指揮部的統戰科長江毅然,曾慕名而來,和任紹堂作了多次徹夜長談,就當前的抗戰形勢進行了交流。銀屏山區的大刀會,號稱十萬之眾,雖然這只是整個山區的人口總數,但一兩萬青壯年會員是有的,敵我頑三方面對於這樣一支民間武裝力量,都表現出極大的興趣。江科長希望任紹堂出面,做大刀會總堂主項震山的工作,促成大刀會新四軍的合作,走共同抗日之路。

作為開明紳士任紹堂,在此民族大義面前,自然也不含糊,爽快地答應,願意從中斡旋。恰好在這時候 ,附近的沈家山村被山下的鬼子襲擊,村莊被燒燬,青壯年被抓去修炮樓,江科長聞訊後,回指揮部搬來了江北遊擊縱隊,消滅了沈家山下的鬼子,救回村民,並幫他們重建家園。任紹堂深受感動,所以才寫了這封詞義懇切的推薦信。而剛剛投奔新四軍的任超,也接受了江科長分配的一項重要任務,擔任新四軍和大刀會之間的聯絡員。他前天說,要去拜訪項伯伯,實際上就是以信使的身份,去見項總堂主。

進了項家大院,任超首先見到的,是項震山的兩個兒子,項龍和項虎,這兩兄弟天生一副威武相,眼如銅鈴,虎背熊腰,說話甕聲甕氣,和妹妹菊香的嬌俏反差很大,倒也是他老子管理大刀會的左膀右臂。兩兄弟見到任超,十分歡喜,話也問個不停。

“超兄弟,聽說你參加新四軍啦。”

“超兄弟,新四軍會不會給你封個什麼官呀?”

正說著,項震山從裡面出來,任超連忙迎上去問安,雙手呈上書信。項震山笑呵呵地接過信囊,吩咐一聲”看坐“,自己先坐上那張寬闊的太師椅,抽出信箋,幾張繩頭小楷展現出來,但見上書:

項總堂主吾兄:別來無恙,甚為掛念。上月末,新四軍江氏科長進山,闊論聯合抗日云云。弟不敢造次,未置可否,權靜觀其行其態。日前,此間沈家山忽生禍端:倭寇肆虐,毀村擄民,婦孺哀號,滿目淒涼。江氏科長慨然下山,討得救兵一支,蕩倭寇於東關巢穴,救村民於水火之中。旋又於沈家山佈施,壘土造屋,使民安居;送衣送糧,消彌饑荒。弟以為,新四軍此番之義舉,展威武之師雄姿,揚仁義之師美名,進可窺抗日救國之一斑。我銀屏大山,雖有山隘險阻,刀會萬眾,然難奈強虜之鋼槍火炮,終難逃故土之家園罹難,惟取聯合抗日之途,方為保境安民之策。江氏科長不日將親赴項山,望兄長能以禮相待,共圖良策!弟紹堂拜上。

看完書信後,項震山沉吟片刻,向一旁的任超問道:“這位江科長到時候是怎麼來?帶隊伍過來嗎?”

“不帶隊伍,只他一人,由侄兒陪同而來。”

“這麼說,這個姓江的倒是個有膽識的人。”項震山舒心一笑,“回去轉告你父親,就說我這裡一定按照大刀會的規矩,以禮待客。”

“好嘞。”任超起身欲離。

“別忙,你大老遠地過來,吃過午飯再回去吧。”

任超答應一聲,退出客廳。見項龍站在門外,便問:“菊香妹妹呢?咋沒見到她。”

“小妹每天這時候,都在山上練武。”項龍說著,用手一指,“就在前面山上。”

山坡高處的大松樹下,項菊香獨自練劍。忽聽“嗖”地一聲,項菊香一驚,轉身揮劍迎擊,飛物“撲哧”落地。項菊香細看,竟是一小截樹枝。

“哈哈哈!”隨著笑聲,任超從草叢中躍身平臺。

“超哥!”項菊香驚叫一聲,“不是說過兩天嗎,怎麼今天就來了?”

“昨天加今天,不就是兩天嗎?”

“就你會說。”

“聽說你在這兒練劍,就連忙上來了。到跟前見你正練著,就想,我這堂堂漢子,不能偷看別人練劍。於是,”任超彎腰撿起那截樹枝,在手中晃晃,“就派了這個使者,先來稟報一聲。怎麼樣,現在光明正大,請你把項家劍法展示一遍,行嗎?”

“不行!”項菊香嬌嗔道,“要練,我倆對打。”

“行啊!不過,你可要拿出真功夫,不許瞞招!”

項菊香笑而不答,抽劍便刺。任超連忙躲過。

“哇!這就開始了!”

任超後退一步,拔出大刀相迎。刀來劍往,上下翻飛,形似表演。

任超暗想,這樣打下去,看不到真功夫,必須變招,身隨意動,忽地騰身而起,雙手舉刀,一個泰山壓頂,直劈過去。項菊香竟不避讓,劍鋒直指範超心窩,飛身刺來。眼見刀落劍至,兩敗俱傷,任超叫聲“不好!”於空中一個翻滾,落在一旁。

對面的項菊香飛身而下,雙腳落在一石崖邊緣,身體前傾,搖搖欲墮。

任超扔下大刀,飛身攔腰抱住。二人滾在一起。

“傻丫頭!你拼命啦?”

“超哥,我曉得你不會砍我的。”

任超哭笑不得。“你不想露招也罷了,何必冒險呢!要是跌下懸崖,那可是我的罪過。”

“超哥,我已經露招了。”

“什麼?!”

“你沒見我在石崖邊搖晃?那一招叫‘風擺楊柳’。”

任超驚異地看著懷中的項菊香。項菊香滿面嬌羞。

“這麼說,我要是不抱住你,你是不會跌下山的?”

項菊香默默點頭,隨後挪身坐起,兩眼盯著任超,說:“超哥,讓我跟你一道去隊伍上吧。”

“不行!我那兒沒有女兵。”

“我可以帶幾個女兵過去呀!十個,二十個,都行!”

“這怕不好,項伯伯是不會同意的。”

項菊香無語,看著山下發愣……

“菊香,有件事剛才忘了和項伯伯說,現在就說給你吧,你記著回家和你爸說道說道。”

“什麼事?”項菊香疑惑地瞪著大眼。

“新四軍江科長說,他們得到情報,縣城裡的日本特務機關,為了阻止大刀會和新四軍聯合,近期可能要對項家山採取行動。江科長要我提醒你們,一定要注意防範。”

“日本特務敢到我們山裡來?”

“這可說不準,還是小心為妙。”

項菊香茫然地點點頭……

一週後,到了項震山約定的黃道吉日,任超陪同江科長如約而至。

迎接他們的,是一場別開生面的歡迎儀式。

從走馬嶺到項氏宗祠五里長的山道上,旗幡招展,刀槍林立。

身著杏黃色衣衫、頭扎杏黃色頭巾的項龍,面無表情地立於道旁。

眼見著江科長和任超來到近前,項龍一聲長嘯:

“開——山——門——”

聲如洪鐘,在山谷中迴盪。

數百名身著淡青色衣衫和頭巾的大刀會會員,夾道而立,人手一把長杆大刀,聽到號令後,同時將大刀向前舉起。兩邊的刀尖在空中相接,發出“鏘鏘”的金屬撞擊聲。

項龍一揮手:“請!”

江毅然略整衣帽,挺胸步入。任超隨後跟進,二人在刀棚下鎮定前行。

遠處,一面繡著斗大“項”字的杏黃大旗,在項氏宗祠門前高高的旗杆上飄蕩。祠堂門頭上的祠牌下方,另有一長條形橫匾,上書“銀屏山大刀會總堂口”。項震山紫衣紫帽,站立在門前的旗杆旁,向走馬嶺眺望。三十六個分堂堂主,雜亂地站在項震山兩旁。

項虎急急走來,附在項鎮山耳邊小聲報告:“沿途各個山凹都派人看了,姓江的確實沒有帶隊伍過來。”

項鎮山點點頭:“曉得了。”

走馬嶺下,江毅然、範超在刀棚下穿行。

江毅然欣賞地左顧右盼,喝一聲彩:“大刀會果然威風!”

任超提醒道:“這是殺威陣。”

“殺威?殺誰的威?”江毅然似有不解,“我怎麼沒覺著,好看得很嘛!”

二人走了一里多路,淡青陣將盡,前面又是一隊著鵝黃色衣巾的會員,個個手執尾系紅綢的短柄大刀,分立道路兩旁。

項龍不知何時已來到隊前,又是一聲長嘯:

“恭——迎——”

兩邊大刀齊刷刷舉起,“鏘鏘”聲在山谷中連綿不絕。

江、任二人不待邀請,疾步進入鵝黃陣。刀無長杆,頂棚陡降,刀鋒上的寒光,在二人頭頂上一道道閃過。

良久,走出鵝黃陣。迎面又是一隊著淺灰色衣巾的會員,人人手持帶刺刀的步槍,側目以待。

項龍再次出現,向淺灰陣高聲發令:“接——客——”

眾會員舉槍,刺刀在空中兩兩相交。

江毅然不禁讚歎道:“大刀換成火槍,大刀會也在與時俱進呀。”

任超告知:“這是年初剛從撤退的川軍手中買下的。”

江毅然:“噢,項總堂主還是捨得花大本錢的。”

任超:“其實,山區的大戶人家,差不多都買了槍,我家也買了二十幾支。家父不在刀會中,是為看家護院買的。”

江毅然:“這麼說,整個山區的槍支加起來,也不是個小數。”

任超:“兩三千支總是有的。”

江毅然精神為之一振。

祠堂內,宗族聚會場院中的大戲臺上,項震山居中坐定,三十六分堂主左右兩旁分序入座。項虎大刀倚肩,侍立在項震山右側。

項龍跑步至戲臺前。“報!新四軍特派員江科長駕到!”

“有請!”項震山抬了抬手。

項龍轉身向外,叫一聲:“有請新四軍特派員進見——”

“有請新四軍特派員進見”的呼聲,由裡向外,一進一進地傳遞。項龍走上臺,侍立在項鎮山左側。

江毅然、任超走進,行至臺前,一大刀會會員伸手攔住任超。

正要上臺的江毅然,回過頭來淡然一笑,安慰任超說:“不妨。你先到祠堂外休息一會兒,也可以到山上隨便轉轉,我這裡不會有事的。”

任超悻悻地退出祠堂,在旗杆下呆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菊香呢,今天這麼熱鬧的場面,怎麼沒見這丫頭。

項菊香今天很不開心,多年難得一見的開山門,她好想參加,她還想看看新四軍的頭領,在這刀棚槍架下會是什麼表現,她更想看超哥在刀槍林立中的英武身姿,但她的這團心頭火苗,被她老爸的一瓢水澆了個透涼。“女孩兒家,在家好好歇著,不要拋頭露面。”

不露面就不露面,但我不會在家窩著,得出去散散心,於是提劍上山,來到老地方,山坡高處的大松樹下。此時,她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危險正在向她逼近。

心裡憋著氣,劍舞得越來越快,心情也漸漸開朗。酣暢淋漓之間,一個黑影突然從天而降,背後襲來。項菊香覺得有異,忙轉身相迎,“當”地一聲,刀劍相撞。

“什麼人?!”項菊香嬌喝一聲,卻見來者是個黑衣裹身的蒙面人。

蒙面人並不答話,刀刀緊逼。項菊香再次架住,看清對方手中兵器是東洋戰刀。

“是日本特務?超哥還真是說準了。”項菊香心下暗暗吃驚,卻也不敢怠慢,手中劍舞生風,施展出真功夫。蒙面人漸落下風。

眼看勝局已定,不料,又有兩個蒙面人從高處翻身而下,揮刀朝項菊香快步襲來。

一把大刀突然伸出,架住兩把長刀,任超攔住兩蒙面人。

“不知羞恥,三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子。”

“超哥!”項菊香驚喜地轉過身。

“別怕,菊香,把這三個傢伙收拾掉。”

刀劍往來,一對戀人與三個日本特工,展開生死決鬥。

打鬥中,任超笑言:“菊香,今天你怕是再瞞不住,看來我要飽飽眼福了。”

一句話提醒了項菊香。恰在這時,一蒙面人忽地騰空而起,舉刀朝項菊香劈來。項菊香連忙縱身後跳,落在山崖邊沿,身子搖搖欲墜。蒙面人見狀大喜,餓虎撲食般搶上。眼見刀尖抵近,一隻鷹爪般的黑手伸至胸前,搖晃中的項菊香突然彈身躍起,於空中倒立,持劍直剌下來,“撲”地一聲從蒙面人後胸剌進,下落時順勢一腳,將蒙面人踹下山崖。

此時,項龍接到報告,說對面山坡上有黑衣人穿行,他擔心妹妹有兇險,急忙帶領十幾名精幹大刀會員,奔上山來。行至半山腰,忽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掉落下來,連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是個血肉模糊的蒙面人,便雙手舉起,奮力摔下山去。隨即大喝一聲:“快上!”

這邊,任超力鬥兩蒙面人。一蒙面人瞟見項菊香劍殺同夥,吃了一驚,稍一遲疑,被任超的大刀砍傷手腕,手中的東洋刀落地。項菊香回身趕上,劍尖抵住受傷蒙面人的喉嚨。

另一蒙面人見勢不妙,跳出圈外,轉身便逃。任超隨後追去。

項龍率眾至,見狀,喝令“拿下!”眾會員將受傷蒙面人扭起。

“小妹,你沒事吧?”

“沒事。大哥,你怎麼來了?”

“前山的老趙到我家來玩,路上見到幾個鬼頭鬼腦的蒙面人,從山上的仙人洞裡鑽出來,覺得奇怪,就把這事告訴母親,母親放心不下,派我來接你。

項菊香心裡著急,便嗯了一聲,說:”大哥,你把這人先帶回去,我去看看超哥。“

不待項龍回答,項菊香已向任超追擊的地方跑去。

項龍微笑地看著妹妹背影,關切地招呼一聲:“小妹,小心點!”

逃命的蒙面人,朝著仙人洞方向一路狂奔,任超窮追不捨。眼看蒙面人已接近洞口,這洞內岔道眾多,四通八達,要是讓小鬼子鑽進洞裡就麻煩了。想到此,任超濃眉倒豎,緊跑幾步,一抬手,叫一聲“著!”大刀脫手而去,追魂般地扎進蒙面人後背,蒙面人“撲嗵”栽倒在洞口。

範行超快步趕上,拔出大刀,將蒙面人翻過身,抹下面罩,伸出兩指試其鼻息。

項菊香趕到,急忙問:“是死是活?”

“死了。”

“死了倒乾淨。超哥的奪命飛刀,這回是真正領教了。”

“這不算什麼。菊香妹子的‘風擺楊柳’,那才叫驚心動魄!過癮,過癮。”

項菊香被誇得不好意思,囁嚅道:“這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四目相對,含情脈脈。

兩人擦乾淨刀劍,又回到項菊香練劍的老地方,都感覺有點累了,索性背靠著大松樹坐下來歇歇。

“超哥,你們隊伍上沒有女兵嗎?”

“有,縱隊總部有。”

“你那裡呢?”

“沒有。以後隊伍大了,可能會有。”

“你那裡要是有女兵,必須是我。”

“那得要聽上級安排。”

“不要安排,就是我!就是我……”項菊香撒起嬌來,伸出小拳頭在任超胸膛一陣亂敲。

任超一把把她攬入懷中,緊緊抱住:“好好好,是你,是你。不過,光你一個人不行,你要組織一個班,或者一個排的女兵,隊伍上才好收你。”

項菊香從懷中掙出,撲閃著大眼,問:“一個排是多少人?”

“三十幾號人。”

“沒問題,我可以給你招來一百多個女兵。”

“嗬!心倒不小,還想當連長呢。”

“不許反悔!”

“反悔什麼,這是好事。江科長說了,他如果能同項伯伯談妥,山上的大刀會以後都要改編成新四軍,到時候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要是能組成一個女兵連,首長一定會支持的,還會誇你哩!”

“真的?!太好了!”項菊香一躍而起,歡呼著。忽然,她的眼神被山下吸引,不由得驚叫一聲:“超哥,快看!那旗杆。”

任超連忙站起身來,順著項菊香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祠堂前那根高高的旗杆上端,原先的杏黃大旗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面鮮豔的紅旗,在山風中獵獵勁飄。

“哦,成功了,談判成功了。”說罷,放眼四周,群山蒼翠,茶花豔紅,不禁詩意萌動。

“菊香。”

“嗯。”

“記住了。”

“什麼?"

"一九三九年這個春天,是抗戰的春天,也是我們的春天。”

“噢,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