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皆可成精 | 人间荒唐市侩,不如山间作怪

01

长安,宣平坊,夜色昏沉。

有官人外出归来,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见着官家出行,纷纷避让。只有个卖油的家伙,大晚上却还带个帽子,驱赶着一头小毛驴,驮着大油桶,毛驴颠儿颠儿,晃悠悠地走在大路上。

按着唐律,这可是不敬之罪。

谁那么大胆,跟在官人旁的侍卫上前就要治他的罪。

那卖油的家伙看起来呆头呆脑,手还没碰到他,这家伙的脑袋居然骨碌碌地滚下来,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脑袋落地后也没停下来,仿佛有了灵性似得,迅速地滚进路边的一间宅院里,

官人从未见过如此奇怪之事,随滚落的脑袋踏入院子里,看着它一路滚到株大槐树下,就消失不见了。再看什么毛驴、油桶,也无影无踪。

官人知会这宅院的主人后,立马带人挖开槐树,挖掘数尺,在树根下发现两大蛤蟆叠在一起,中间夹着个笔套袋子,槐树流下的汁液蓄满了笔套。旁边还有个大大的白蘑菇,大如殿门上的浮沤钉,伞盖已经脱落。

原来这蛤蟆就是毛驴,笔套即是油桶,大白菌子就是那傻乎乎的卖油人。近月来,里坊有不少人家在这位卖油人那儿沽油,他们诧异这人的油怎么又好又便宜。也奇怪,怎么第二天早上,吃了油的人都会上吐下泻。

这是来自《酉阳杂且·诺皋记》中的一则小故事,蠢萌的蘑菇精和蛤蟆精一块化成人形去街上卖油,他们买的油看起来又好又便宜,可惜吃过的人都会拉肚子。最后因为不熟悉人类世界的规制,被人端了老巢。但光看他们卖假油这事,估计没过多久就要被满街喊打了。

02

小妖怪都喜欢模仿人类抓个坐骑,《醉茶志怪》里有个傻乎乎的小妖《茔中怪》。朱氏墓地的守墓人发现,每当夜深人静时候,坟地里都会有个三尺高的小人,身披铠甲,自坟冢中窜出,牵着一匹跟狗一样大的白马,走到路边,自己大喊一句:“顶盔擐甲,将军上马!”

喊完就麻溜地爬到马上,策马加鞭,飞奔而去,盔甲声淅淅作响,风声嗖嗖,转瞬间就不见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守墓的人决定奇怪,哪里来的傻子,于是埋伏在坟边林子里,装了个简易机关,晚上人马并获,全都被待了正着。

点火一看,原来是只大黄鼠,头顶骷髅做盔甲,骑了只大白兔,每天晚上当将军呢。

游走在人间与妖界之中小妖怪,活泼好动,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类逮个正着,狼狈滑稽。猜猜看,走在夜晚的小路上,会不会遇到这样可爱的家伙呢?

03

当然还有一些不友好的家伙,唐大和末年,荆南松滋县南有个读书人,寄住在亲戚的庄子里。他来到庄子已经是二更天了,也就是晚上 点,他点上案几上的油灯看书,忽然冒出个半寸高的小人,从门外进来。

“你初来乍到,又没主人相陪,寂寞吧。”

书生寂不寂寞倒是没法得知了,但他看小人肯定是什么精怪,也不理睬。

小人不满:“你难道没有主客之礼吗?”

然后爬上案几偷偷看书,嘴上骂骂咧咧,最后把砚台盖在了书上。

像极了你家天真却烦人的熊孩子。

书生不耐烦,举起毛笔揍他,小人掉到地上哇哇大叫,跑出门就不见了踪影。

一会儿来了几位妇人,有老有少,都一寸高左右,估计就是刚刚小人的七大姑八大姨。

大声嚷嚷:“真官看你一个人在这里学习,特地让他的儿子来和你说话,讨论精妙的道理,你竟然这样痴顽狂率,把他弄伤了,今天你必须要见真官,给他个说法。”

士人恍然如梦,只觉得四肢被小虫啃咬,非常痛苦。这几个人又说:“你不去,我就弄瞎你的眼。”士人非常害怕,只能和她们走。

到这里还没完。

随出门,至堂东,遥望一门绝小。

士人知道,这群人肯定是什么东西化成的精魅。

他反抗似地喊道:“你们是什么妖怪,居然敢这样欺负人!”

但是没有用,他的反抗只能招来毒打,恍惚间已经进了小门。

门内又是一番景象有一人峨冠当殿,阶下侍卫千人,都是几寸长

峨冠即高帽

在夜晚,妖怪的力量是强大的,人类毫无反抗的能力。

士人见着殿内侍卫皆持刀,看着十分凶恶,只能害怕地道歉,才被妖怪们放过。

第二天早上士人就去寻找这些精魅的踪迹,发现东壁古墙下有小穴,正是守宫出入的地方。守宫,也就是壁虎。

守宫

士人立马雇了几个人挖墙脚,大约挖了数丈深,发现守宫十余石,其中有一只特别大的,正是守宫王。白天是人类的时间,妖怪的力量弱小得不堪一击,士人立马烧了这窝壁虎,之后就再也没有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