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一生的大舅

接到母亲从家中打来的电话,说大舅过世了。我连夜从广东往回赶,直至第二天早上八点多才赶到大舅家,直奔灵堂,望着躺在棺材里的大舅的躯体,泪水即刻模糊了我的双眼。

大舅是我母亲的堂兄,也是我大外公的养子。我的大外婆生完大姨妈后的第三年,再生第二胎时因包衣取不下来大出血而死,留下大外公与大姨妈父女俩相依为命,直到解放前夕。

一天一对讨饭的母子来到了我大外公所在的院子里,挨家挨户讨要食物。那时的农村太穷,大部分的农民连自己都吃不饱饭,哪里还有多余的食物施予这对讨饭的母子。恰时这对母子来到了大外公的门前,大外公就叫大姨拿出多余的饭菜给这对母子吃。我的大外公那时家境还不错,家里还有十来亩的水田,养活他们父女绰绰有余。于是在众乡邻的撮合下,这位讨饭的女人就嫁给了我大外公,自然这位女人就成了我的二外婆,这位小男孩就是我的大舅啦。

事后才从这位外婆口中得知她是隔壁县一个地主的小老婆,全国解放了,怕被抓住挨批斗,于是连夜带着她的小孩逃出了家门。

因这位大舅与我母亲年龄相仿,一起玩耍长大,故跟我的母亲很合得来。只要我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大舅总是二话不说,立马就会赶过来。

时间一晃而过,我的大舅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正因为他这一地主儿子的身份,对于那个一切看出生成分的年代,没有一家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故直至大舅三十好几了还是单身。

小时候,我的母亲经常带着我去外婆家,我的大舅也经常过来与母亲聊天,甚至有时他让我骑在他的肩膀上玩耍。因为大舅是村里的泥瓦工,每次帮别人家盖完房子后,主家就会打发一两包糖果之类的东西,他自己舍不得吃,留着等我母亲去外婆家时就叫她带回来给我们兄弟姊妹吃,甚至有时从干完活的房主家里直接送到我家里。

记得那年家里建房子,那时的农村建房,砖瓦都是自己做自己烧,从做砖头开始到房子建成,差不多半年的时间里,大舅一干完自家的活,就赶来我家帮忙。犹记得有天家里做好的已干还未烧制的砖坯没有及时盖好,晚上突然下雨,我的大舅冒雨帮我们盖好了砖坯,避免了砖坯因雨水淋湿跨掉而造成的损失。为这事大舅感冒了好几天,急得我的母亲团团转,而我的大舅挥手一笑,说道:“这点小病算什么”?

那时我已读小学了,每到寒暑假里,大舅就会给我拿五块钱,叫我买些零食或学习用品,要知道那个时候读书,一个学期的学费才十块不到呀。

随着时代的进步,人们也渐渐淡忘了大舅的出身了,由于大舅有一手做泥瓦工的手艺,加之人也长得眉清目秀,有人开始为大舅介绍对象了。最后确定了一户人家的女儿,按照农村当地的习俗还拿了礼金。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然而老天爷偏偏就爱捉弄人。就在大舅确定婚期后,还不到二个月时间里,一场突如其来的遭遇彻底改变了大舅一生的命运。有天大舅在帮一户人家盖房子时,不小心从房顶摔下来,左脚落地时碰到地上的一块石头摔断了,伤愈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再也干不了重体力活了。自然那户人家也退还了大舅的彩礼钱,婚事就此告吹。

自此我的大舅拖着残疾的身子,在家干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孤零零的生活。

虽然每年我与母亲都会去看望他,给他拿些钱和物,甚至于我的母亲会刻意留下来陪大舅多呆几天,但一想起他这一生的遭遇,心里还是一阵难过。

今天在你的葬礼上,为终身未娶的你披麻戴孝,送你最后一程,愿来世再报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