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的《愛》:從生到死,要的不過是一份尊嚴

癱瘓在床的安妮痛苦地喊著“媽媽”,聞聲而來的喬治卻不知道是哪裡出了狀況,最後決定講一個他小時候的故事。故事講完,妻子得到了安撫,慢慢沒了聲音,喬治卻拿起了一旁的枕頭撲向了安妮……

妹妹小雪從椅子上摔下來就再也沒有醒來,晚上哥哥明和朋友紗希將小雪的遺體放在行李箱裡,帶到機場的空地埋起來。幾個孩子像往常一樣,過著吃便利店的過期食物,喝公園接回來的水,髒了就去公園洗澡洗衣服的日子。

在我的片單中,有兩部電影是不敢再碰的。一部是《愛》,另一部是《無人知曉》。巧合的是,他們都曾在戛納斬獲大獎。

《愛》中“殺人”一幕


一個小孩走了,一個老人去了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離別在徐志摩的詩句中如此美好,但在《無人知曉》和《愛》中,卻令人感到這般憂傷和無力。

2004年,日本導演是枝裕和帶著作品《無人知曉》來到法國戛納,並將片中明的扮演者柳樂優彌送上了史上年紀最小的影帝寶座。2012年,導演邁克爾·哈內克憑藉《愛》,在戛納拿下了金棕櫚大獎。當時,片中兩位主演均已年逾八旬。

《愛》在戛納拿下了金棕櫚大獎

一個是小孩走了,另一個是老人去了。兩位導演將鏡頭齊齊對準平淡無奇的家庭生活,又雙雙講述了一個震撼人心的“恐怖”故事。

《無人知曉》中惠子一家五口

夜晚,在飛馳的列車上,破衣爛衫的明與少女紗希相視而座,他撫摩著裝有小妹屍首的衣篋面無表情。車廂裡幾乎沒有他人,唯一能聽到只有車輪與鐵軌強烈的摩擦聲。

《無人知曉》的故事慢慢打開。母親惠子帶著兒子明進行著一場貌似愉悅的搬遷,回到家中打開行李箱,蜷縮在裡面的小雪和小茂開心地爬了出來,而為了躲避鄰居的目光,女兒京子只能等到天黑才能回家。

一家五口,惠子卻對外謊稱自己只有一個兒子,孩子的父親在海外工作。白天外出工作的惠子無暇顧家,唯一有戶籍的哥哥明便承擔起料理家事的任務。四個孩子小小年紀就學會了做家務,他們被告誡不能出門,不能喧譁吵鬧,每天只能待在家裡等待著惠子歸來。

《愛》片開頭安娜離開一幕

而《愛》,是在嘈雜聲中突然開始的。消防隊接到鄰居報警破門而入,偌大的房子裡瀰漫著刺鼻的惡臭,臥室的大門被膠帶封得死死的,打開之後,一襲黑衣的老太太安妮躺在灑了花瓣的床上,安靜祥和。

隨後,畫面一轉,音樂會現場熙熙攘攘,陸續落座的觀眾們正在等待演出開始。燈光漸暗,掌聲響起,音樂飄然而至,臺下的安妮和喬治靜靜地享受著。心滿意足的兩人在音樂會結束後,坐著公交車回到家中,卻發現門鎖被撬,為了不掃興,兩人決定第二天再告知管理員,安心去睡了。

生活就是如此,簡簡單單,偶爾帶點意外。床單上點綴著花瓣,行李箱藏匿著生死。太陽從東到西,列車轟隆隆走著,時光流轉日復一日。誰又會去多想,這一切是為什麼。

惠子一家開心的日子


生死與教養無關,它關乎尊嚴

我們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但很想安靜地離開。在直面“死”之前,所有人只會追求“生”的快樂。

《愛》中的安妮和喬治,退休之前都是有教養的音樂教師。他們生活富裕,女兒Eva生活在國外,成為演奏家的學生們不時會來拜訪,喝紅酒聽肖邦,每天的生活頗為殷實。然而有一天,安妮突然中風,隨後偏癱,臥床不起。平淡的生活在接近生命的終點時,殘酷伴隨著五味雜陳的現實撲面而來。

安娜第一次中風後,二老的日常

半夜突然醒來的安娜,佇立於喬治面前一動不動;剛還和自己嘮叨著家常的妻子,在餐桌前呆若木雞;拿起茶壺倒茶,安娜手抖無法控制溼了一桌。面面相覷的夫妻倆,都猜到了大概發生了什麼。

隨後不算成功的手術,把安娜送上了輪椅,年邁的喬治開始學習如何照顧妻子,為她洗衣擦身,嘗試給她洗頭,將跌落在地上的妻子扶上床,喬治也累得氣喘吁吁,之後即使有護工幫忙,仍舊力不從心。

喬治做噩夢

情況越來越糟,重壓之下的喬治在半夜做噩夢驚醒,安娜二次中風之後說話也變得語無倫次。他們都在煎熬,兩人心知肚明。年歲增長所帶來的身體衰弱及恥辱,無可避免。即使已完全沒有了自理能力,安娜在看護幫她梳完頭給她照鏡子的時候,還要保留最後的尊嚴,將頭強扭開去。

老去、死亡、病痛和無助,那些人生中我們最不想經歷的事情,卻是誰也逃不過的。躲不開死神,但,請讓我有尊嚴地離去。

安娜拒絕喝水

電影中的細節已經無數次提醒觀眾:安娜去意已決。翻閱相冊時的安娜口裡說著,人生之於她,已經太過於漫長;回到家中的喬治看到跌坐在窗前的安娜,就知她已有跳樓之心;徹夜喊痛叫著媽媽的時候,無可奈何的忍受本身就是巨大的痛苦;緊閉雙唇倔強地拒絕喂水,被強行喂水又故意吐出的安娜,再被打了一巴掌之後,喬治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苟延殘喘,只會帶來互相傷害。與其讓愛人痛苦著死去,不如讓她快樂地活在心裡。

護工給老太太洗澡

是枝裕和曾說:未知死焉知生。有些人,活著比死去更痛苦。生而為人,如果只能苟且偷生,又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從箱子裡爬到新家的小雪和小茂,為了躲避鄰居只能天黑回來的京子,她們從一出身就沒有“身份”,不知道親身父親是誰,只能在擁擠的出租屋內感受日夜交替,以避開外界另類的眼光和嘲笑。他們是不被這個社會所接受的“意外”,想想那些計劃生育之外的孩子,有多少也過著這樣東躲西藏的日子?

明在公園接水帶回家

所有的孩子,赤裸裸的來到這個世界,都會大聲的啼哭,就像是一種宣言。生命很美,又很漫長。有尊嚴地活著,有尊嚴地長大,有尊嚴地老去,不就是我們每一個人都想要的人生嗎?

喬治深愛著妻子安娜


何以為家?唯愛有家

“一想到為人父母居然不用經過考試,就覺得真是太可怕了。”日本作家伊坂幸太郎曾發出過這樣的感嘆。

《無人知曉》中的惠子,給了四個孩子生命,卻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孩子們躲在家中像螻蟻般活著,母親卻因為遇到了一個體貼的男人,最終選擇了離開。惠子或許還會有第五個、第六個孩子,而明、京子、小茂卻永遠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

可愛的小雪再也沒有醒過來

“生了我,為什麼不好好養我?”電影中《何以為家》的小男孩扎因在法庭上,對著父母發出這樣的控訴。而小雪只能被裝在行李箱中,永遠長眠於泥土中。有些孩子要用一輩子治癒童年,而有的孩子再也沒有了童年。

《無人知曉》他們與外面的世界隔著一層網

這究竟是誰的錯?

孩子不能選擇出生,但是父母可以選擇“是否出生”。怪母親嗎?惠子告訴孩子不要去上學,不要被鄰居看到,因為會被別的孩子嘲笑沒有父親。明白這一切的她卻還是一次次陷入愛情,又一次次被男人拋棄。怪父親嗎?他們或許根本不知道孩子的存在,也可能因為孩子最終選擇了放棄與惠子的“愛情”。還是隻能怪社會?

12歲的明也應該有開心的笑

什麼是家?作家巴金說,一個希望鼓舞著在偏僻的街上走著的很吃力的行人——那就是溫暖,明亮的家。懂事的孩子讓人心疼,當父母不願長大時,孩子就得撐起整個家。可如果,孩子不願放棄自己的生活,年邁的父母又該怎麼如何生活?

喬治與女兒Eva對話

《愛》中的喬治與女兒有一段對話令人印象深刻。得知母親再次中風在家的事實後,Eva泣不成聲。她問父親怎麼辦,喬治有點詫異,隨即回問女兒,

“我該怎麼辦?就按原計劃繼續下去,情況還會持續惡化,日子還是照過,終究一切都會結束。”

聽到這些,女兒本能的表示,不能這樣下去。父親追問,“你是否有建議?” Eva避而不談,反而責怪起父親,“我們就不能鄭重的談一談?”

“什麼是鄭重的談一談?難道要你媽搬去你家住?還是讓她去療養院?說啊,鄭重的談一談!”伴隨著喬治一連串的追問,畫面瞬間切換。後面的故事,想必大家已經猜到。

喬治也將離開,一切都會結束

Eva並非不愛她的母親,只是在現實面前,這愛太沉重。

社會的現實與殘酷,最能觸動人心,也最傷人心。中國也已經開始步入老齡化社會,如何有尊嚴地離去,是所有人都期望,且不可迴避的問題。

問一問你自己,當你身邊的親人,或者就是你,如果面臨著像《愛》這樣的終極選擇時,你會怎樣?是繼續忍受著痛苦殘喘求生,還是可以選擇有尊嚴的“安樂死”?沒有正確答案。

《無人知曉》他們繼續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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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籠包,十年娛記一枚,80後單身狗,溫暖陽光。歡迎大家關注並轉發留言,你們的支持是我的動力,希望能夠給大家帶來更多有趣的娛樂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