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老苏和姥爷老周一周来相处融洽，有时一起出去散步，回来两人坐在电视机前絮絮叨叨聊得甚是热闹。
父亲老周住在爷爷老苏房外新加盖的小房里，两个房间窗子相通，二人有时聊的兴起，隔着窗子高谈阔论，声震屋瓦，倒也有趣。小苏堤在期盼已久的热烈温暖乖巧的家庭地在一旁玩耍或看书，一时变得安静可喜。
但在两周过后，事情就起了微妙的变化，爷爷老苏有些不耐烦了。
以前来三五天就走，这次都几个三五天了，也没听说要走，一两月就春节了，他还能住到节下？想打听，又张不开口，只是一时冷一时热的，对姥爷老周不那么热络了。
一日姥爷老周过来倒水，一看水壶空了，自言自语地说，没茶了，拿起电茶炉接水去。
爷爷老苏接口说，那叫开水，不叫茶，泡了茶叶才叫茶，什么不放那叫开水。
老周说，俺们农村那就叫茶，开水就叫茶水。
老苏道，那是你们那穷，穷得喝不起茶，没钱买茶叶。开水就叫开水，茶水就是茶水。你们是穷懵了吧。
老周还是说，反正俺们那就这样叫，一直就是这样叫的。
老苏还是吐了一口唾沫星子，举着自己黑赤赤的茶叶罐子，一脸鄙薄地说，穷，没钱买茶叶，瞧，茶叶，二十元一两，连退休金都没一分，你能喝得起吗？还茶呢？
老周没办法接下去，只是嘴里还嘟囔着，俺那里一直都这么叫，叫了一辈子了。
姥爷老周刚来时，爷爷老苏还很热情。老了没个伴，儿子们又不像闺女细致暖心，两个老头儿，倒是无话不谈，经常说些体己话，倒也和和美美。老周还觉得自己发挥了余热，能给老苏解闷儿，心里挺安稳。
自从周琴给父亲老周的手机号换了之后，气氛就有些不得劲儿。
老周在那边给老家人打电话儿，喜上眉梢。喂，老哥呀，我换号了，北京的，闺女给换的，之前那号码接电话老贵啦，接打都收费，这号便宜，打长途一分钟才三分钱，呵呵，没事打过来哦，咱哥俩聊聊，这大冬天的，也没啥事儿，坐多了困。……
隔天老苏就不大理他了，两人坐在一块儿看电视，他刚坐下，老苏就起身出门转悠去了，要不是就是回自己屋里干坐着，反正不太愿意跟他天南海北的聊天了。
老周自己总看电视也无趣，借了老苏的养生书戴上老花镜慢慢研读，读完了，还回去，照着书上方子熬了养胃汤，喝了两次，效果不明显。隔天想起其中的另一个方子，记不太清，又去借，老苏就不大愿意，嘴里说，借了还，还了借，干什么嘛，不相信还看，这些方子是得长期才见效的，像你这么试来试去的，出不了效果，还怨我的书。
——话有道理，但态度明显很是不耐烦。
站在门口的老周垂着两手进退都不是，只是讪讪笑着，不是的，不是的……退回自己房里。隔着窗户，看到老苏绷着脸气咻咻的，心里有些疑惑。晚饭没吃，吃不下，不知是心里赌，还是肠胃赌，反正老了，不是这样不顺，就是那样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