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2 「传奇」长沙妓

有个义妓,长沙人,不知她姓名,只知她出身娼门,会唱词曲,特别喜欢著名文人秦少游的乐府诗,只要得到一篇,就认真抄录,吟诵不已。

没有多久,秦少游因党锢之祸谪居岭南。途经长沙时,想了解长沙的风土人情,拜访长江有名的妓女。有人向他介绍了长沙妓,他就专程前去拜见她。

起先,秦少游以为长沙离京城几千里,地处山野,不会有像样的妓女。他在京城时,对长沙妓虽有耳闻,但也没放在心上。哪知此次他一见长沙妓,顿时吃了一惊。长沙妓姣好美丽,潇洒可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他对长沙妓称赞不已。

秦少游在和长沙妓交谈时,发现她的案上放着一本用工楷小字抄写的书,取过一看,书上写着《秦学士词》,他一页一页地翻阅,见全是自己平日所作之词。

他觉得奇怪,故意问道“这秦学士是何许人?姑娘怎么专门搜集他的词?”

长沙妓不知面前坐着的就是秦少游,以十分崇敬的口吻,把秦少游的人品才气大大地夸了一番。,

秦少游问“他的词姑娘能唱吗?”

长沙妓答“经常唱。”

秦少游非常惊讶地问“乐府名家不下数百,姑娘为什么独爱这秦学士的词?看起来姑娘好像对这秦学士情有独钟,姑娘见过他吗?”

长沙妓说“敝地乃偏僻小郡,而秦学士是京城里的名人,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就是来了,哪会来看妾这卑贱的烟花女呢?”

秦少游开玩笑地说“姑娘喜欢秦学士,只不过是喜欢他的词而已,如果真的见到他本人,未必能看得上他。”

长沙妓感叹说“唉!假如能让妾见到秦学士,就是给他端茶倒水,做个女佣,妾也死而无憾。”

秦少游见她态度真诚,便实话告诉她“如果姑娘真想见那秦学士,却也不难,在下便是。在下因获罪遭贬谪,路过这里。”

长沙妓听了,感到非常意外。她请秦少游稍坐,自己急忙回内屋去告诉老母。

不一会儿,老母出来,摆设座位请秦少游上坐,长沙妓整理衣裙,要向秦少游叩行大礼。秦少游急忙起身回避,老母硬拉他坐下,让他接受了长沙妓的拜礼。

拜见完毕后,老母大摆筵席,恭请秦少游上坐,母女二人则左右相陪热情敬酒。酒过一巡,长沙妓便放开喉咙,唱了一阕秦少游的词为他助兴。三人吃得非常痛快,直到深夜才散席。夜深了,外面不好走,长沙妓诚恳地留秦少游住宿,亲自为秦少游铺床设枕。第二天天刚亮,长沙妓起来梳妆完毕后,端来洗脸水,站在帐外等候秦少游起床。对长沙妓的盛情,秦少游深受感动,在她那里一连住了好几天。

秦少游要起程了,分别时长沙妓对他说“妾本来是个卑贱的女人,没想到还有幸侍奉秦学士几天。如今秦学士你王命在身,要马上离去,妾本想与秦学士多聚几日,却怕拖累秦学士。今后,妾将洁身自守。秦学士北归之时,如能再来看望妾,那么妾这一生就不算白活了。”

秦少游感慨万分,当即答应。谁知一别数年,秦少游竟病死在岭南。长沙妓自从与秦少游相约后,就谢绝了一切客人,独与老母相处。有时官府召她,她都是在推辞不掉的情况下才去应酬一下,但从不献身。她决心不负秦少游。

一天,长沙妓在梦中突然惊醒,哭着说“我自从与秦学士分别以后,从未梦见过他。今天我突然梦见他来向我告别……这一定不是好兆头,难道秦学士已不在世上了?”她急忙叫个仆人前去打探情况,几天后得到消息,才知秦少游确实死了。

长沙妓对老母说“女儿曾将此身许给秦学士,今秦学士已西归,女儿不能有负于他。”于是,她身着重孝,走了几百里,去到岭南。经询问,找到了秦少游的灵柩所在,她要进门,看门的把她拦住。长沙妓把自己的来由讲了一遍才得以进门。她一见秦少游的灵柩就扑了上去,拍着灵柩绕了三圈,悲叫一声就倒地不起,左右的人急忙抢救,但她却已经死去。

选自《夷坚志·义娼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