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4 「情感」薛小玲|我愿努力去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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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夏天的一个下午,我骑着电动车回老家。

老家离城二十里,不远,但路不好,因常过拉货的大车,所以早就被碾得坑坑洼洼如老和尚的百衲衣,破败不堪。

没有一丝风,却有灰尘,一辆大货车气势汹汹地开过后,那灰尘如仗势的小人般扑头盖脸地涌过来,呛得人咳嗽,弄得满脸满身的腌臜,想赶紧逃离却又不知道该前行还是后退,只好尽量往路边躲。

于是,就注意到了旁边的她。

她的身边是一大堆滚圆的西瓜,西瓜的边上有个落满灰尘的地秤,身后是一大片西瓜地,远远地有个戴着草帽的男人搂着西瓜朝路边走来。

她大概有七十多岁了吧,灰白干涩的头发乱蓬蓬地扎撒着,穿着一条看不清花色的宽松裤子,上身是赤裸的,可能以前丰满年老时候瘦了的缘故吧,她身上的肉皮松松垮垮层层叠叠,乳房也可怜兮兮地没了筋骨,如两串因熟透而提拉不起来的葡萄,软耙耙地耷拉着,全无一点的美感。她半躺半坐着一把年代久远的竹躺椅,摇着红色酒盒剪成的简易扇子,摇一下,身下的躺椅就痛苦地叽纽一声,不堪重负的样子,让我担心这椅子怕是快要过劳死了。

她光着挺脏的脚,却又不规规矩矩地放在地上,因为她的腿是豪放地搭在躺椅的扶手上的,那脏兮兮的脚自然也就骄傲地腾空了。当然,她是有鞋子的,一双沾满黑色泥垢的拖鞋就扔在椅子前边,蓝色,男式的,像两条破船,又如两个桀骜的浪荡子。

我很认真地看了她的脸,我的认真让她警惕起来,她瞟了我一眼,却也并没有改变姿势,她的眼睛里是拒人千里的冷傲,又好像阅尽人生后的漠然,不知怎地,突然觉得她像退隐江湖的高人。又或修炼若佛,世间的来来往往羞丑晦涩都与她似无关联了。

不知怎地,突然就很想跟她聊会儿,很想知道她的故事,只是我一向口讷,不擅言辞,扶着车子傻呆呆立在她旁边时我竟是不知如何开口,却又固执地不舍逃离。尴尬中,我就那么沉默地坚持着,她初时并不看我,后来,她终于认真打量了我一下,然后,我眼见着她的眼睛慢慢慢慢地温柔起来,她甚至用扇子照着我扇了几下,几小股热乎乎的风不动声色地扑向了我,我笑了一下,一颗心噗通一声就落了地。她也笑了,满脸的核桃纹,竟是可爱的,好像收起满身尖刺的刺猬,平和多了。

我将车子支起来,转身蹲在她的面前,她用扇子一下一下地给我扇风,我们像是相识经年的朋友,虽无语言交流,但已毫无隔阂。

瓜地里戴着草帽的男人过来了,问:“买西瓜?”我摇头,说不买,我就是路过,歇会儿。他有点失落,看看那老人,又看看我,犹豫着问:“那,你和我妈?”那老人并不理他,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我,手里的扇子一下一下给我扇着风……

男人说老人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前几年她就已经不愿和人正常交流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人或事早已经没有了兴趣,谁跟她说话她从不搭理,傲哩很,很久都没笑模样了,更别说像今天这样跟人亲近了。

老人对儿子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笑眯眯地盯着我,慈祥且温和。

我拉拉她的手,她马上回握住我。

我心即安。

她的手瘦削、干硬,却温暖,我不懂她的世界,我也不知道她因何独独对我如此亲近,或许,因为她的病,即便是亲人也不再试图跟她交流了,突然遇上我这么一个愿意努力去懂她的人,她本能地信任以至于好感顿生吧。

不得不承认,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是需要有人来认同的,只是,正常的人会用行动或者语言来表达,而像老人这样活在自闭的世界中,她的需求很难被人知晓,所以说她更是孤独的,可能,也更加渴望被人认同和关爱。

薛小玲 女,河南省修武县人。爱好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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