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拳击的女性沉默太久了

Ramla Ali已经走了很远——作为第一位赢得英国拳击冠军的穆斯林女性,她几乎跨越了世界。

二十世纪90年代,索马里内战期间,Ali 12岁的哥哥被炮火击中身亡,全家决定从摩加迪沙逃往英国。过程的艰辛至今仍能回想起来,先是乘船前往肯尼亚,七天的航程间很多人被活活饿死,他们活下来了,以难民的身份入境。这次仓促的逃离意味着年幼的Ali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曾经因为肥胖在学校饱受欺凌,Ali几乎是立刻爱上了拳击。她在英国当地的健身房上了一节拳击课,被那种流汗、气喘吁吁的感觉俘获,就此开始她的职业生涯。她的家人一开始并不知道,Ali佯装运动是为了保持身材,有比赛的时候就在弟弟的帮助下偷溜出去。“有时候她会戴着墨镜和帽子回家,” Ali妈妈后来回忆道,“我无意间看到了她乌青的眼睛,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说没事儿。”

后来事情还是败露了。“我记得训练完回家,所有人都在客厅里等着,” Ali说道,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心想,这是怎么了,毕竟我们从来没有这样的习惯,紧接着就听到我爸怒气冲冲的声音:‘你必须给我停下来,为什么你要露出肌肤,穆斯林女孩儿从来不会这样做,这是项男性的运动——你让周围人怎么想?’”

Ali实在拗不过,在律所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是不到半年的时间,那种 “不甘心” 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可不想在50岁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哦,我本来是可以做成这件事儿(拳击)的,” 她说,“懊悔会把人吞噬。” 她重新走进训练场,备战2016年英国拳击精英锦标赛,决赛时全家就在场地不远处的Bethnal Green —— 毫不知情,只有她的丈夫兼教练Richard Moore陪在身边。

好在这次胜利让她获得了周围人的认可,父母也逐渐接纳了她的选择。2017年,Ali代表家乡索马里出战,舅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我太为你骄傲了。不敢相信你隐藏了这么久,还做出如此好的成绩,我很心痛。别担心,我会告诉你妈妈这是很好的事,没什么坏影响。”

Ali笑了,“没法说我那天哭了多久。”

刚刚拿下2019次轻量级冠军,这位职业拳击手、执证律师以及IMG经纪公司代表模特还在创造历史:备战2020年东京奥运会,相继登上Nike全球广告和英版金九群封,她还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大使。

她确信拳击是自己的终身事业,“(比赛时)好像掉进了一个异次元世界,只能听到他的声音——指教练Moore,没别的。这种感觉很古怪,其实能也听到大家在呐喊欢呼,但好像是从隧道里传来的,我眼里只有站在前方的对手。这就像是个乌托邦,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但只有自己最重要。

这次,我们和Ali聊了聊比赛趣事、社交网络,以及如何鼓励女性参与拳击这项传统男性主导的运动。

D:对你来说,做运动员最棒的一点是什么?

A:生活规律。我有一个法学学位,回看过去,说实话我不觉得自己能成为律师。虽然工作朝九晚五也算明确,但总有要熬夜准备、照看客户、吃垃圾食品的时候,甚至会陷入这种不健康的循环。

D:比赛之前,你有什么迷信的幸运法则吗?

A:首先是要把我的头发编起来。戴着头盔,大家看不到你的头发还好,但摘下来那一刻,没编的头发会四处乱飞,看起来很不整洁。亲朋好友和媒体会拍照,你肯定不希望回看时后悔地说到,“嘿,我那会儿想什么呢。” 这本来就是一项男性主导的运动,我还是想看起来女性化一点,头发整整齐齐的——这也是我将它们编起来的原因。我知道这很肤浅,不应该为了照片考虑那么多,但这些都是你日后想要给孩子们展示的回忆,好看点儿没坏处。

D:现在女性练拳击逐渐被社会接受,你想给她们什么建议?

A:不要被去健身房这件事吓到,还有里面哼哧哼哧的男人。去之前做好功课,确保那里有很棒的教练。有时候人们会被过于严格的教练劝退,他们会把你练得特别狠,或者没时间教你正确的发力部位和姿势。我不认为有所谓的 “最佳年龄”,最近一个朋友说她9岁的女儿想练拳击,我觉得很棒。

D:如果你不做拳击手,会做什么?

A:或许会去练长跑。我刚开始拳击生涯的时候,教练说跑步是必须的,后来我还参加了一些马拉松比赛。我的东非基因就是为这个准备的!

D:你的偶像是谁?

A:小威廉姆斯。她会为自己的信念站出来,是她教会了我要爱护自己的与众不同,因为她就是这么做的。当然,她也是伟大的运动员。

D:你和社交网络的关系是怎样的?

A:我觉得社交网络上有很多虚假内容,所有信息都经过了粉饰和夸大。这对成长期的年轻女孩来说不是什么健康景象,尤其她们把模特当做偶像。我社交账号上有很多没化妆的照片,都是刚从健身房出来、满身汗的时候照的。我希望年轻的粉丝们可以看到事情的两面,所以尽量保持真实。当然,我也会放自己打扮华丽的照片,但那只是另一面。有时候会为一些照片加上滤镜,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但我尽量避免。

D:接下来我们可以期待些什么?

A:我现在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大使,他们让我为书籍Words by写一首诗。我还是很想参加体育运动,以竞技或者其他什么方式,即使是奥运会备战过去之后。还有就是为练拳击的东非女性发声,她们沉默太久了。

从Ramla Ali到UFC世界冠军张伟丽,女格斗运动员们在用拳头打破偏见,确认自身的主体性。Simone de Beauvoir曾在《第二性》中写道,“感到愤怒并且能够身体力行地将其发泄出来,这是一种超越。”

她们将”超越“落到了实处。

Dazed Digital

英文参考: Fani Ma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