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聽說過一本名為《瀕危》的攝影集?
翻開這本攝影集,一隻只野生動物好像在看著你,眼睛裡有話要說。
攝影:Tim Flach
此刻,它們正瀕臨滅絕。
樹穿山甲,由於屢禁不止的盜獵和貿易,數量一直在減少。
攝影:Tim Flach
山魈,它的肉在西非被認為是一種美味,生存面臨威脅。
攝影:Tim Flach
雪豹,不僅棲息地被人類活動破壞,還不斷遭到非法捕獵。
攝影:Tim Flach
更讓人難受的是白犀牛。
中文版的出版時間比原版要晚兩年,就在這兩年間,書中拍攝的最後一隻雄性北部白犀牛Sudan已經離開這個世界。
攝影:Tim Flach
儘管它曾被40多位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守衛,儘管人們千方百計地留下它的精子,但Sudan年事已高,精子質量差,而且僅存的兩隻雌性北白犀也早已過了生育年齡。
這幾乎是斷了這個物種繁殖的希望。
《瀕危》出自英國攝影家Tim Flach之手。
他花了兩年時間,跑遍世界各地,用擬人化的手法拍攝了大量野生動物,最終才選出180幅集結成書。
他在開頭寫道:這本書的名字叫“瀕危”,但,什麼瀕危?
如果環境照這樣惡化下去,瀕危的不只是動物,還有我們。
拍得越多越感到緊迫
在中國,通過影像為瀕危動物發聲的攝影師也有不少。
早在90年代,生態攝影師奚志農就拍到了鮮為人知的滇金絲猴,保住了它們的森林棲息地。
滇金絲猴母子 攝影:奚志農
他還在可可西里發回大量藏羚羊被屠殺的真實影像記錄,引起了全國觀眾的強烈反響。
“大自然不會說話,野生動物不會說話,我想我的影像可以替它們說話。”
2004年,奚志農成立“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培養了數百位攝影師。
直至今天,訓練營已走過了十五個年頭。
在營員之中,幾個愛好攝影的年輕人,從對野生動物毫無接觸的經驗,到走上了用攝影保護動物的道路。
比如張強。
小時候,張強雖然沒機會接觸野生動物,
但他很愛看《動物世界》。
這些從國外泊來的野生動物故事讓他對動物充滿好奇。
他開始為動物園裡的孔雀感到心痛。
在西安動物園,孔雀是“鳥語林”的主角。
很多人不知道如何欣賞它的美,
就把手伸進圍欄,使勁地拽孔雀的尾羽。
張強就看到過一隻雄孔雀開屏,
露出的尾羽都是殘缺的。
他心裡難受,
卻不知道怎麼才能保護它。
決鬥中的藏羚羊 攝影:張強
後來,張強喜歡上攝影,
在到處拍攝的過程中,他遇到了更讓人氣憤的一幕。
那是2011年的冬天。
陝西周至的小村子裡
大家都在圍觀耍猴戲的動物表演。
猴子被逼著不停表演和討錢
一整天下來,疲憊不堪。
它想罷工,
耍猴人竟拿出一個鐵面具套在它頭上,
又拿出鞭子抽打,打得頭破血流。
那一刻,周圍的人都在鬨笑。
可可西里的喜馬拉亞旱獺 攝影:張強
張強意識到,自己可以拍下這些野生動物的現狀,做一些實際的事情幫助它們。
他參加了訓練營,還利用業餘時間前往各大自然保護區,拍攝了大量野生動物。
迷霧中的鵟,拍攝於可可西里 攝影:張強
紅腹錦雞 攝影:張強
其中一張在可可西里拍攝藏狐的照片,還獲得了美國國家地理攝影大賽中國賽區自然類三等獎。
微雪中的藏狐,拍攝於可可西里 攝影:張強
可拍得越多,他就越感到時間來不及。
畢竟隨著經濟發展,自然環境變得實在太快了。
在陝西,前幾年野生朱䴉的棲息地還在,到了2017年樹林就被砍倒。
大型機械在河道內挖沙子,朱䴉們都無法在河裡捕食。
朱䴉 攝影:張強
當地人的日常生活用水都依賴這條小河,機械動工之後,他們和朱䴉一樣不好過。
如果環境被破壞,受傷害的不只有野生動物,還有人類自己。
張強覺得自己不能停下來。
每當揹著沉重的器材在野外追尋、守候時,他內心都在想:
既然愛,就要堅持到底。
讓更多人通過鏡頭看見,讓更多人通過影像與自然連接,這一切就有意義。
改變之路還很漫長
除了張強這樣的攝影愛好者,訓練營也有專攻攝影專業的學生。
張程皓就是這一類人。
這個身高190釐米的攝影專業研究生,被稱為“90後攝影瘋子”,據說他能手持近4千克的鏡頭,一路攜帶著爬山追蹤野生動物。
張程皓16歲就迷上了野生動物攝影。
當時,爸爸媽媽都覺得這是玩物喪志,不務正業。
但在聽過一場奚志農的講座,參加過一回攝影訓練營之後,張程皓就痴迷於這個神奇的領域,以至於本科和研究生都選擇了攝影專業,無法自拔。
臺灣小琉球-海龜 攝影:張程皓
雲南蒼山-小熊貓 攝影:張程皓
大學四年,在“自然環境很差”的校園裡,他拍到了四五十種鳥類。
在學生宿舍背後一片未動工的荒地裡,他拍到了每天叫聲此起彼伏的青蛙。
“老師們強調,要關注我們身邊的自然。”張程皓說,“並不是說野生動物攝影就必須要去非洲,必須要去可可西里,其實在我們身邊,就有很多自然界的小動物。”
青海玉樹 黃喉雉鶉 攝影:張程皓
有時候,為了守著天剛亮就出來活動的雉雞,他徹夜地等待。
只要能拍到野生動物,就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到了野外,困難更多。
就在前幾天,他拍攝時就被蜜蜂蟄了一下,“我都已經很無所謂了,習以為常了。”
最嚴重的一次受傷是2013年。
那次,張程皓在陝西秦嶺拍川金絲猴,下山時,他摔了一跤。
相機和器材是必須保護的。由於雙手沒有扶住,他摔到腰椎骶骨骨折。
在從事野生動物攝影的9年中,一些積極的影響已經發生。
一個朋友說,我原來見到帶翅膀的都統稱為鳥,見到水裡遊的就統稱為魚,見到體型比較小的就統稱為蟲,(看到照片之後才發現)原來大自然那麼有意思,有那麼多變化。
雲南臨滄-斑頭鵂鶹 攝影:張程皓
渤海區域 斑海豹 攝影:張程皓
江蘇大豐-麋鹿 攝影:張程皓
還有個跟他一起玩的初中同學,受他影響,高考時選擇了生物專業。
但對大多數人而言,要改變他們的認知,路還很長。
今年3月,張程皓在廣西拍猴子,打上一輛車,和當地的司機聊天。
誰知道,當司機聽說張程皓他們要過來拍猴子時,第一句話就問:
你能搞到猴子嗎?你能搞到,就賣給我們吧。
或許是當地人認為猴腦可以治病,導致獵殺和買賣不斷。
“野生動物攝影要做出一點成績,不是五年十年的事兒。”張程皓在一次採訪中說,“但這不是不去做的理由。正如奚老師三十多年如一日的堅持,他做到了。希望我自己也能堅持下去。”
每一個生命都相互影響
如今,中國的瀕危物種,絕大多數都已被逼退到人跡罕至的絕境之中。
相比從外地過來拍攝的攝影師,本身是原住民的影像記錄者更懂得當地流傳的自然故事,也更能理解野生動物的困境。
桑吉就是一個土生土長的九寨溝原住民。
伯父是個攝影師的他,從小耳濡目染,接觸攝影全靠自學。
每次進九寨溝拍攝,桑吉總要用掉大量的膠捲。工資雖然不夠,但桑吉從未想過停下記錄。
那段時間,他總是隨身帶著小本子,記下每張照片拍攝時的參數,再一一對照沖印出來的照片分析。
經過日復一日的學習,桑吉鏡頭中的九寨溝越來越有靈性。
準備起飛的白眶鴉雀 攝影:桑吉
2008年,他成為九寨溝的專職攝影師。
作為原住民記錄者,當地的民間傳聞有助於找到從未被記錄的物種。
比如民間故事說,雪豹是岩羊生的,黃喉貂是麝生的,那麼既然能看到岩羊,自然就能找到雪豹;有麝,自然就能找到黃喉貂。
更好玩的一次,是一個流傳已久的傳聞說,有片林子鬧鬼,傍晚時總能聽到“鬼”叫。
“噓~”“噓~”,寨子裡的人都不敢去。
只有桑吉想,這是不是某種動物呢?
他帶上裝備到那裡靜守。
等到下午六點多,他終於聽到了傳說中的“鬼叫”聲。
循聲望去,原來是一種被認為可能存在,但從未被記錄過的
不是“鬧鬼”,是黃腿漁鴞。攝影:桑吉
他興奮地記錄下這一畫面。
長久以來,桑吉一直保持著“萬物皆有靈,山有山神,水有水神”的自然觀。
這句話說的不是神明,而是
威風凜凜的螳螂 攝影:桑吉
即便是一棵小小的苔蘚也不是獨立的。
它和周圍的每一個生命相互影響,繼而與萬物相連。
一葉草木、一滴雨露、一聲鳥鳴、一縷流光,桑吉的足跡踏遍九寨的山水村寨,用攝影為我們打開了一扇瞭解自然的門。
雪原中嬉戲的血雉 攝影:桑吉
悠然自得的普通鸕鷀 攝影:桑吉
眺望中的川金絲猴 攝影:桑吉
就像動物保護專家Jane Goodall所說:
唯有了解,我們才關心。
唯有關心,我們才會採取行動。
唯有行動,生命才會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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