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天,不要捡别人的伞

毕业那年,第一次来到H市,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我是从学校直接出来的,那时候就想来到大城市闯荡一番,赚了钱以后才好回家面对父母。我来H市是因为有一个同村的伙计也在,他来几年了,跟我一直有联系,但是混的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地铁站出来,很多人都拖着行李匆匆忙忙,也许很多人都和我一样趁着年轻,来这里寻找机遇。伙计我称呼他叫黑子,因为他确实黑,以前上学的时候大家都这么叫他,而他们都叫我阿斌。我看到他了,他正在地铁口栅栏出吸烟,我上前拍了他一下“大黑子”。他猛地转过头,深吸了一口嘴里的烟,脸上的肥肉向上拉起,他笑着说“你小子总算来了,等的我想揍你了,走带你吃饭去”。

他带我去的是一家家乡特色菜馆,味道还不错,跟我说着这几年在H市的见闻,还有现在的工作,他现在也是一个部门的主管了,手底下有几号人,很轻松工资还不错。而我刚从学校出来,却没法跟他聊我的事,毕竟我实在拿不出什么趣事分享给他,他说的很高兴,问我怎么打算。我说:“刚来,你怎么看,怎么也样先找个地方落脚。”他拿起桌上的烟,点着了吸了一口:“也好吧,就住这附近,很多的出租房,不过自己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晚上的女人”。我说:“这么可怕的嘛,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晚上是女的怕男的吧,你小子是不是想那个”。“去你的,我可不骗你,听说这附近基本住的都是外地出来上班的,有些男的女的在一起了,然后分手的时候自杀了,也有分手杀人的,已经死了好几个女的了,晚上最好少出门。”“哇,我到希望有个女鬼晚上来找我哟,让我也做一会宁采臣”我嘿嘿的笑着。“我觉得你做色鬼的潜质多一些”他打趣道。

“行啦,吃完饭带你找房子去”黑子把手里的烟头摁向菜盘子,起身去结账,H市是个多雨的季节,好巧不巧的下起了雨。黑子结了账过来说:“还好带了伞,你呢?”我摊了摊手,表示没有。“那没法了,你淋雨吧”黑子说着,打开伞准备出去,扭头跟我说,“门口居然有把伞,你走运了,快拿着走吧。”我说这样不好吧,也可能是别人忘记了,等下过来拿怎么办,我还是淋着吧。黑子不耐烦了,“先过去把房子租下来,然后回来退伞嘛,总不能现在就淋成个落汤鸡吧。”

这是一把白色透明的伞,手把是黑色的,伞布上溅起了很多水珠,我想这把伞应该是个女孩子用的吧,也不知道人去哪了,现在只能说对不起了,我先借来用用,等下再给你还回来。我们在巷子里走着,黑子说这一带很多出租房,里面不知道住了多少人,今天下了雨,路上还看到不少的人在小巷子里走着,里边还有很多商店,便利店,小餐馆。黑子说很奇怪哟,正常的话一大堆房东都在这里守着,来个人就问租不租房子,今天一个就看不到了。尽管今天下雨了,但是还是会有一些房东会在人多的便利店,巷子口等着的。沿着主道走了很深了,巷子还是没有到头,但是很明显行人却少了,有一家便利店在前面,对面是一个祠堂,很旧的房子,据说是清朝的时候就留下来的,他们这边很信这个,逢年过节都要聚会拜祭祖先,祈求平安,现在基本就剩下祠堂没拆了,很多人都建了新房子用来出租,或者到别的地方住了。黑子说“就这边吧,打下祠堂墙上面的招租电话看看”说着就拨通了墙上的一个号码,听他说了几句,租房子,然后让他来带我们去看房子。等了一会,一个红色外套,撑着一把纯白色雨伞的大妈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对我们说:“是你们打得的电话吧,房子就在里面,跟我去看下吧,都是好房子,刚好有人退租了,剩个单间。”我们跟着她后面,看她撑着一把跟我一样的伞,我瞬间觉得纳闷了,我觉得肯定是个年轻女孩才会用这种伞,没想到……

她家出租的房子在祠堂后面,光线还行,这间房在6楼,就是有点高,基本的设备都有,我觉得没问题,问老板多少钱。她说:“一看你就是刚来H市的,也就给你个实惠价650,另外再算水电费怎么样,没问题的话就签合同吧。”我看了下黑子,眼神一挑,问他怎么样。他刚爬上六楼还坐在椅子上喘气,跟老板说:“这么高,爬楼梯都累死了,少点吧,估计夏天得热死,谁会租六楼啊,一口价600怎么样?”老板显然不开心了:“我这房租都是抢着租的,没得少了,现在年轻人租房子的也多,你们不租就算了。”我看了看现在也不早了,再出去找房子还得打电话淋雨,我说650就650吧,现在签合同吧,就这样,我算是在这里安定下来。房间都是收拾过的,也有网线,大黑子说明天还要上班,就先回去了,明天再叫我一起去吃饭。我拿出手机找了下工作,又给家里人打了电话,告诉他们一切平安。还有个小阳台,趁着夜色看下去是祠堂的后门,里面是四合院式的房子,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我好想忘记了什么事情,对,门口放着的那把伞还在那里,不知道丢了伞的人会不会淋雨,我生出一丝愧疚感来,也可能又是个大妈房东,嘿嘿,那就不怪我了。

房间不大,可是我觉得很满足,毕竟是我自己的空间,也许是天气的原因,我昏沉沉的睡过去,在这么深的巷子里,听不带汽车的鸣笛,也听不到闹市的喧嚣。只有一些小夫妻的争吵,打闹,还有夜猫的春嚎与宠物狗的吠声,不是很大,却在雨后显得格外的清晰。

就这样慢慢的,我做起梦来,梦里是没有颜色的,一片灰白,我发现是下着雨的梦境,我手里还拿着下午捡的那把伞,白色而透明,真的很符合现在的场景,然后一个长头发的穿着连衣裙的女的向我走来,没有穿鞋子,踏着水,脚上的泥水溅起来,分不清是什么颜色,头发遮住了脸,然后把我手里的伞拿到手上,而我却没有反抗,似乎伞就是她的。我在雨中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她走远。我感觉我失去了什么,有抓不住,胸口像憋了一口气出不来。我急促的呼吸,从床上蹦起,四月的天气不是很热,却让我湿透了上衣,仿佛就让我在雨中淋了一个下午一样。已经八点多了,等下还要去面试,就这样过了一天,黑子下班回来找我,问我怎么样今天的面试,我说还行啊,准备选一个明天去上班。黑子说:“那就好,看你精神怎么那么差,昨天没睡好吗,还是今天面试太累了?”我打了个哈欠:“应该是起太早了,昨晚做噩梦了,梦到被鬼追,可惜没做宁采臣,哈哈,吃完饭我就回去休息了”。黑子没好气的说:“你还真是色胆包天,行吧你,等你做鬼了我给你烧纸钱,那我回去了。”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出租房,房子的门口还有香烛燃烧过的痕迹,我知道这边的习俗是这样,回想起昨天的梦让我有点瘆得慌。昏黄的楼道灯光,让我想起港片中那些猛鬼的情节,我觉得我是不是真的不该住这里,躺着床上,回想着昨天的梦境是不是有点邪乎,哎,21世纪了,哪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睡了睡了,明天去上班了。很自然的,我又进入了梦境,撑着伞的我,一动不动,看着那个白色连衣裙的女子向我走来,我感觉被施了定身咒,伞自然而然的被她拿走了。我很想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忽然我觉得这把伞似乎就是她的,她只是拿回她的伞,而我就是那个偷伞的人。我好像可以动了,我想去抓住前面这个女人,哪怕她是鬼,我也要问个明白,她忽然朝前面跳了下去,我去,这不就是我出租房的阳台吗,她像一个白色的精灵飘向地面,手里的那把伞像蒲公英一样,我看见空中的她转过身来看着我,黑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却没有看见那张脸长什么样,没有眼睛,也没有嘴巴,鼻子,什么都没有,她在向我招手,我感觉她在笑。然后阳台离我越来越远,我是被阳台摔下来的,很可笑,但就是这样,我才醒了过来。

看了下手机12点了,我的工作也没去,还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上班公司过来的。算了,也顾不上上班了,我觉得还是解决一下天天做梦这个问题。那把伞还挂在我的房门上,我觉得应该还是去把它丢了,或许就是这把伞的问题。我匆匆的下楼,找到了那个餐馆,把伞放到了我拿伞的位置,好巧不巧的又下起雨来了,可我却不敢再去拿伞,淋着雨回到出租房。到了下午,突然一阵敲门声,“我是房东啊,你把你的伞拿进去,都挡住楼道了”。我却不敢开门出去看,那不是我的伞,我好跟房东说,可是我说不出来,鬼使神差的回答了,好!

等到房东下去,我打开门又看到了这把伞,这一次我知道了点什么,传说有鬼缠人在梦里,会出现三次,第一次梦境拿伞结怨,在梦里拿走我的阳气,让我一天没有精神,第二次从阳台跳下来,是消耗我的命轮,减我的寿命,第三次,估计就是锁魂了。

很快就要入夜了,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也许就要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都说雨过天晴,却没有想到雨过是夜晚。我记得易经中有说过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那么只要我在今晚找一个阳气最盛的地方,就能度过去。那么就只有晒了一天的阳台了,我把席子铺在阳台上,幸好没有雨进来。H市也不是那么冷,盖好被子,却怎么也睡不着,快到12点了,外面的雨停了,现在还能听到有猫的嚎叫。渐渐的,困意一阵一阵的上头,我想应该没事吧,电视剧,书上都是这么说的。

我梦到我回到了来H市的第一天,可是我确实在那个吃饭的餐馆外面,天色渐晚,我把伞放在了餐馆外面,躲在外面的榕树后面,下起雨来,渐渐的,餐馆里的人都在离去,我看到了黑子跟一个陌生女人聊得火热,然后出来的时候陌生女人拿起了那把伞,然后朝巷子里走去,到了祠堂便利店,打了房东的电话,跟我之前一模一样,他们租的也是6楼,还是我住过的那个房间,后面看到那个女的在这里生活,跟黑子有说有笑,可是有一天接了个电话,哭了很久,最后跳楼自杀了。看到女子的尸体和躺在旁边白色透明的雨伞,我想我知道了。

我醒了过来,收拾行李,离开了广州,再也没跟黑子联系过,也没有跟别人说过我来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