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莱斯特夺冠是奇迹中的奇迹

记者徐丹雷报道

2016年,5月3日,星期二,莱斯特城赢得了英超冠军。

一场伟大的传奇诞生了!

我们为什么要说莱斯特城是足球史上第一奇迹?

在这个足球已经进入到了联赛冠军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最为纯粹的体育精神已经日渐式微的时代,莱斯特替我们寻回了那种早已遗失了的,关于足球最美好的东西:理想、浪漫、激情和信念,最后还有小人物的终极逆袭,莱斯特夺取了英国现代体育历史上最伟大的冠军。

全队总身价6200万欧元,在这个金元足球时代,这样一支俱乐部能干什么?莱斯特城夺冠让人们重新激发了对足球的激情,冠军不是豪门专利,小人物照样可以完成大梦想……而这样的奇迹,你还敢幻想有下一次吗?

莱斯特城的夺冠有多伟大?名记萨穆埃尔认为,在弗格森13冠光辉岁月、伦敦2012荣耀历程映衬下,依然能浮现出来的才是真正卓越的成就,那包括1966年英格兰夺世界杯、1999年曼联三冠王、2004年阿森纳不败赛季,然后,就是今年的莱斯特城。

初看蓝狐奇迹,在这个“伟大”、“最好”泛滥的年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简单刻画的成就,一种旁人很难有切身体会的经验。想象这样一支球队,此前顶级联赛最好排名还是快100年前的第二,想象该队在一个世纪的职业足球长河中经历过多达22次的升降级———你会觉得这就是一架百年多以来不断上下的电梯,绝大部分时间在低层徘徊,从没到过楼顶———然后冷不丁冲上云霄,俯瞰大地。

成就感动上至首相下至对手

如今蓝狐球迷出国,无需再费心向人介绍,他们的城市屈尊地图上哪个旮旯。这座位于英格兰中部偏东的小城历史悠久,曾因鞋帽制作闻名。随着大英日落、产业转移,工业被全球化摧毁,一度诸业凋零,厂区变成废墟。足球此前从未给城市带来荣光。两年前泰资收购,仿佛让俱乐部接上现代足球脉搏。但蓝狐球迷的心没有因此跳得更剧烈。“当你叹气,雨就落地;收起叹息,快乐来袭”。无可救药的浪漫。

夺冠不会改变莱斯特城时运命数,城内泰资还没到要风得风的地步。看看同处米德兰曾夺欧冠的森林、维拉,不也在沧桑世事中随波逐流至今?这不是默西郡旁那两座足球城,更不是世界金融中心伦敦。即便城内难得埋下英王骸骨,这里以前是未来也还将是一座平民之城。写作《达尔文和生命之树》的戴维·艾登堡,作家苏珊·汤森德,演员英格伯特·汉普丁克———以上莱城儿女,就是英国人也未必个个熟知。说回足球,莱因克尔名闻遐迩,但也就到头了。

就像你我身边那些外国人叫不出名字的城市。所不同在于,莱斯特城在这天有了让世人传颂、让他们自己也能代代相传的传奇。建队132年首夺顶级联赛锦标,其成就感动上至首相下至对手。周一被切尔西整到欲哭无泪的凯恩也“祝贺莱斯特城的成就”。热刺球迷、推特粉丝2600万的阿黛尔更干脆:“莱斯特城鼓舞人心,有史以来最棒的故事!”

平民的反击

瓦尔迪不理凯恩的大度,在社交网站贴出一张《狮子王》中老狮王垂危的剧照,作为对凯恩之前“群狮猎狐”图片的还击。请原谅瓦尔迪目光短浅。9个月前,当他在赌场蔑称一张东方面孔是“小日本”时,根本没想到之后一季,他锋线上的最佳拍档会是冈崎慎司。

请原谅冠军的轻佻,这是平民的反击,虽然不那么得体,出的就是一口恶气。瓦尔迪,连续11场进球的英超奇才,在柏林攻破德军大门的英军前锋,下月欧洲杯必将见到的面孔,8年前20出头时,还是混迹业余联赛,比赛踢半小时就着急回厂忙活的产业工人,却是本季FWA足球先生!

关于瓦尔迪逆袭的好莱坞电影已在制作,而其自传授权价已高逾50万镑。若说瓦尔迪故事深具童话色彩,他身边那帮队友何尝不能合拍《兄弟连》?

马赫雷斯,四肢瘦如杨柳又爱盘带,被人挑剩的边角废料,被认为根本无法在英超立足;结果以40万身价被莱城相中,两年后踢成PFA最佳。“70%的地球表面由水覆盖,其余由他覆盖”的坎特,昔日同是吴下阿蒙,今夏却必遭豪门疯抢。两个丹尼,喝水哥和辛普森,都从曼联大门这边进,那边出,现在有机会代表三狮。此外,还有30岁才踢上英超的队长摩根,他身边,则是蓝军时期就捧过杯却是边缘球员的胡特。

这里有一帮大球会弃置品,有低级联赛厮混连年的老兵,有即便在足球弱国都算不上顶尖的人物。他们起初加盟蓝狐的因果,曾乏人问津,没有卖点,但最终却一个个穿过羊肠小道,曲径通幽,一起登上“第一联赛”的巅峰。

还有舒梅切尔。从此足坛有两个舒梅切尔,一个是父亲彼特,一个是儿子加斯珀。之上,是名字终于镶金的拉涅利。曾经,这位意大利人是“差不多先生”,辗转多国打工十余份,从未夺冠。在切尔西被莫里尼奥逼走,多年后执教罗马眼看夺冠,还要受莫氏国米将奖杯据为己有的气。加盟蓝狐之初,莱因克尔大呼小叫“怎么是他?”但拉涅利缝合铸造了一支坚韧不拔的冠军团队。他是如此潇洒笃定,以致确定球队夺冠一役,他回家省亲,犯不上做监测别人赛果的间谍。

1赔5000怎么来的

正因莱斯特城从城市到球队,从教练到球员,个个平淡无奇,所以夺冠才会成为奇迹。季前,该队夺冠赔率1赔5000。如何具象这数字?从今年开始到公元7016年,莱斯特城将夺英超一次;今年拿了,未来4999年就没了!

去夏,只有12个人投注莱城夺冠,博彩公司现在要为此项赔付1500万镑,可想而知其中单个投注额的稀少。一位莱城木匠当时投了5镑,今日坐收2.5万。即便最乐观的蓝狐球迷,当初也把球队夺冠说法当成笑话。《纽约时报》指出,1赔5000,甚至比《花花公子》创始人海夫纳是处男的赔率1赔1000都高,“如果这都能成,那猫王今天还活蹦乱跳,尼斯湖水怪会忙着在苏格兰高地迎宾。”

——事实上国足世界杯夺冠赔率比莱斯特城的英超夺冠赔率还稍高一线

因为2002年,莱斯特城还差点因破产关张;2008年,才刚从英格兰三级联赛泥沼中爬出;而就在去年4月13日,他们还排在英超榜末。在刚登英超的上季,球队垫底日总计140天,要靠最后9轮赢7场才保级。

而从今年1月23日主场三球击败斯托克城开始,蓝狐就一直锁定榜首,并将领跑到赛季结束。但联赛半程登顶时,该队夺冠赔率依然高达1赔1000。

因为这季初如以往一样,人们看好的依然是切尔西、阿森纳、曼市双雄。回归次年就夺冠的莫里尼奥如何巩固王朝?足总杯连冠的阿森纳是时候染指英超?此外,财务解禁后再次撒出海量金元的曼城,又一年补强的曼联,都被看作有力的争冠种子,就连利物浦也因夏窗动作迅速,眼看就该收获了。

每年8月,大家都旧事重提。如此乐此不疲,大半因为惯性,在花钱更多、成绩更好、话题更频间,有一条呼之欲出的连线。1995年的钢铁大王沃克,已堂而皇之通过布莱克本将之连成一线。然后,是2003年开始的阿布切尔西,2008年开始的阿布扎比曼城。阿森纳无缘英超的12年中,哪届冠军不是被富得流油的球会拿走?

过去五年,英超五届冠军平均造价2.917亿英镑,最高是前年3.561亿的曼城,最低是2010/11赛季2.105亿的曼联。而本季莱城阵容总身价?5700万镑!曼市伦敦四家豪门,每队随便摘几个球员出来加加,都不止这数!

金元时代的逆流

这就是莱斯特城奇迹伟大的另一面:他们是金元足球横行年代的一股“逆流”,他们终可告慰父老告诉后人:足球,不是只靠钱多才玩得转。以小博大,大卫战胜哥利亚,原来这样的事不仅写在书中。

富愈富,穷愈穷。足球世界的马太效应不是一天两天。1977年诺丁汉森林升英甲,次年夺魁,是莱城之前英格兰顶级最后一次首年升级次年捧杯的奇迹。森林随后一鼓作气,连夺两届欧冠,奇迹不可再,莱城奇迹同样绝无仅有。

哪怕是新千年前的欧冠,也从未像新千年后那样注重资本的力量。几十年前的欧战,则更像是联赛之外的国际邀请赛,争名重过争利。因为对金元的极度纳入,如今欧冠就像一头怪兽,吸走最多资金、最好资源,让主办方、参赛队、赞助商和球迷个个将其奉若至尊,并为此生出一套等级森严的体系:联赛前列才能进欧冠,进了才有高收入,才有高投入,才有好成绩,才能继续玩……循环往复,对接经济规律。

而莱斯特城对抗的,正是这个体系。除了毫无欧冠“资质”,其以相对其他豪门明显稀薄得多的投入,做到别人无法做到的事。这是平民对既有秩序的挑战。这也是奇迹最亲切动人之处:梦想之下,无分贵贱。

而今年,莱斯特城却能冲破一切重围,写下英超创立24季以来最激动人心的故事。

谁说冠军不应当?

即使沃尔特·迪斯尼此刻摊开画布,也画不出这个超越其想象力的童话。这里有冈崎慎司英语考过关后,全队为他鼓掌庆祝的细节。这里有瓦尔迪因连续进球获球会打破工资结构大幅加薪、更衣室仍为其叫好祝福的同袍情谊。当年初登顶级的森林,除名满英伦的希尔顿,从后到前,伯恩斯、根米尔、弗朗西斯等要么已是明星,要么就是明显的好苗子。而拉涅利接手这帮别人看不上的破铜烂铁,先无为而治因势利导,再亦步亦趋咬紧牙关,最终成就一部巨作,怎一个神奇了得?

按观感,莱斯特城的球绝说不上好看。爱长传,传得还很不准,以今天足球审美看很不入流。但马竞不也靠团队协作淘汰美丽巴萨星光拜仁?蓝狐进攻如惊涛拍岸,防守众志成城。对曼城以三成控球赢下防反代表作,另以快击赢切尔西、利物浦和热刺,两遇曼联不输,至夺冠时只负3场,是不败枪手和2004/05赛季的蓝军之后,英超输球场次最少的冠军。如此冠军,谁有疑问?

在各种新阵层出不穷的今天,蓝狐悍然回归传统442,以双前锋增加前场机会把控,一呼百应,同气连枝。他们的成功,并没为足球战术提供划时代创新,也没多少教课书般案例。但足球世界就是这样。冠军,能者居之。2015/16赛季的英超因为有了蓝狐奇迹,从而,也有了在历史中被高光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