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桂花八九枝

不是人間種,移從月中來。

廣寒香一點,吹得滿山開。

單位棚戶區改造後,我分在了一樓。住進來時,發現那開發商也簡單。房前屋後的綠化帶和花池,只是用工餘料大致圍了一下,稀稀朗朗地栽下幾棵風景樹苗,連草皮也沒有植,就交房竣工了。

我窗前分攤到了一棵冬青樹和一棵桂花樹,都只有指頭粗細。我先前還以為是兩棵冬青樹,後來仔細的看看,才發現其中一棵是桂花樹。

那桂花樹比起冬青樹來,顯得很是單薄些,可謂是冗繁削盡留清瘦了。大概是平時大桂花樹看得多了,突然見到這麼小的桂花樹,而且還是自己家的,我才意識到,它要到何年何月才能長成大樹開花呢?

又一想,有小不愁大。它既然與我有緣,來與我相伴,我就要善待它。我上網查了一下桂花樹的栽培與管理,得知它是一棵普通的銀桂(那金桂是名桂,開發商也是捨不得買的)。成樹要四至五年,每年九、十月份開米黃色花。

這將是一個漫長的等待過程,也將是一個充滿希望的過程,好在我也將要退休了,有的是大把的閒工。我決定不用網上說的那一套去管理它,我要安照我的土辦法去打理它。我只是在它的根部外邊,深深地埋下了一點菜籽餅作為基肥,其它的事我就不管了。

不澆水,好讓它的根系發達,自己去四下找水維持生命;不加固,好讓它自己去抵禦風搖雨淋,強壯軀杆;不除草,好讓它在物競天擇中產生危機感而適者生存。

不過,在它的外側,我還是作了點防護錯施的,以免遭到人為的傷害。

我對桂花樹的大政方針確定下來後,自主權就全交給它自己了。就這樣我們相安無事地過了三年,它長得變化不大,也沒有旁邊那棵冬青樹潑皮。

但是,也許是我每年施一次肥的原因吧,它比別人家的那些桂花樹還是要壯實些,枝葉也顯得深綠油亮了許多。

今年是第四個年頭了,又到了清秋時節,也將是桂花飄香的時節。我當然有點盼望這小桂花樹,或許能提前開花就好。立秋後,我也就時常有意無意地到它根前看看。

那十來條枝葉,我是太熟悉了的。我閉著眼睛是都能畫得出來的,心裡想象著它開花的樣子。

一天早上,我突然發現那小桂花樹的枝葉間,出現了異樣的東西,呈毛毛的顆粒狀。別不是今年真的要提前開花,在為我退休獻禮不成?

於是,我又興奮地去看了另外幾棵同時的桂花樹,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但還是不敢確定那是什麼,只好再到別處老桂花樹下看看,終於確定了下來,那是花蕾。

小桂花樹要開花,我心裡高興,是每天早晨都要到它根前看一看的。但它們似乎並不作急,在緩慢地生長著。

這樣,又過了十多天,終於能清楚地見到那些小如米粒般的花蕾,顫顫巍巍的在枝葉間簇擁著。

中秋節前的一個早晨,在我的房間似乎有了一縷幽幽的桂香,又是那麼真實地存在著。我趕忙到外邊去查看,真的是我家的桂花開了。

雖然只是在枝葉間開了幾小簇,但可以看出它們是最先積蓄好力量,迎風綻放而熱烈吐芳的。且與別處浮動來的桂香,柔和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桂花的香氣,總能把人帶入一種美妙的境界。說濃也不濃,說淡也不淡。真是雅芳襲人,香遠益清。

因為有了花開,使得那小小的桂花樹,滿樹秋意盎然,生機勃勃起來。

同時,我也看見每條桂枝上,那花蕾都似乎在如期而致。一掃以前那羞羞達達的小樣,個個在綠葉底下昂首挺胸,又象是在相互挑逗著,是隻見花蕾不見枝條了。它們彷彿是包在枝條上,在蓄勢待放。

想想這樣的小樹,也將同樣一身花地在交替開放,也將天天趕著花期而熱鬧非凡,在傾訴著它們對這清秋的情感。真是天生萬物,自有它的道理。

這幾年對它的打理和侍候,總算沒有白費,還知恩圖報地提前了一年開花。

“月中有客曾分種,世上無花敢斗香”。就這幾小簇的花開,它卻使我家滿屋生香起來,真叫人舒心愜意,有這點就夠了。

好東西是應該要與人分享的,而首先不請自來的,是一隻米粒大小的黑色甲殼蟲。

那天上午,那粒小小的甲殼蟲,落在了我桌面的書寫紙上。它不知為何不飛起來,只是在紙上爬行著。引得我童心發現,用筆堵住了它的去路,它只得掉轉了方向,又被我堵住。

這樣三番五次下來,它大慨是暈了,就氣餒地停了下來,不動了。這真是幫你成功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那小生命不再抗爭,我也就索然無味了。

看著它那憨態相,我也不想把它怎麼樣。

只是對著它搖搖頭,拿起了那張紙,把它送出了窗戶,放生到了小桂花樹上。我想,它也許是聞到了桂花的芬芳,飛過來採桂花蜜的,飛錯了方向,餓昏頭還沒有吃早飯呢。

我又想起退休前的自己,不免有點感慨起來。它今天要是真的是為了吃飽肚子,為了生存而險些傷了性命,那它是多麼的無奈啊。

現在我較之它,我又是多麼的偉大,簡直就是天壤之別。它的生殺大權,剛才全在我的一念之間,也真的是太難為它了。

看來做人要修心,不能做的事還是不要去做的好,於心也安。

我凝視著窗外,那棵只有花開八九枝的小桂花樹,感受著它們神采奕奕的氣韻。它們是那麼的小如米粒,卻又是那麼的晶瑩剔透;它們是在以多如米粒的平凡,向世人展示著香動萬山秋的灑脫。

這是一棵我親手培養起來的小小桂花樹,我應該是做了一件有益身心的事。

我們敬畏大千世界,更須敬畏眾生平等。不也正是那些形如米粒般的、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們,成就了大千世界的五彩繽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