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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的一个傍晚，我到河边去散步，天色很好，凉风习习，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刚上河堤，我发现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和一位妇女。那孩子正用一只用树枝和自行车内胎做得十分粗糙的弹弓打不远处几口红砖上面的酒瓶。
那妇女提了一袋的石子，男孩打出一粒，她就递给他一粒。我发现那男孩有时能把弹丸打偏一米甚至更多，而且忽高忽低。
我站在男孩后面不远的地方，看他打那瓶子，因为我还没有看见弹弓打得这么差的孩子，特别是男孩——虽然现在玩弹弓的人少了，但准头这么差的真的很少见。
妇女全神贯注地微笑着看小男孩，那男孩把石子打出去，然后再从妇女手中接一颗。从那妇女关切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是孩子的母亲。
小男孩很认真，屏住气，瞄准，良久，才打出一颗。我在旁边干着急，每一弹我都能看得出来：不可能打中。可是小男孩还在不停地打。
我实在不忍心看小男孩这样继续打下去，他一定没有掌握技术要领。于是我走上前去，对那母亲说：
“让我教他怎样打好吗？“
小男孩之前好像没有意识到还有第三个人在看他，便停下了，但还是看着瓶子的方向。
他母亲听了，对我笑了笑。“谢谢，不用！”
她顿了一下，看着那孩子，接着轻轻说“他看不见。”
“？”我怔住了。
半晌，我才喃喃地说：“哦······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什么，”母亲说，“从小就看不见。“
“他看不见你让他打弹弓，为什么？”
“别的孩子都这么玩。”
“别的孩子都······都这么玩？”我说：“可是他······他怎么能打中呢？”
“我告诉他，总会打中的，只是个时间问题。”母亲非常平静地说，“关键是他做了没有。”
“关键是他做了没有。”说得多好啊。我沉默了。
我没有选择离开，我想看看那孩子是否真的能打中那只瓶子。
过了一会，我发现那个孩子的频率逐渐慢了下来，我想，他也许是累了，也许是厌倦了。
他母亲并没有说什么，还是很安详地递着石子，微笑着，也不催促，只是递的节奏随着小男孩渐慢的频率而慢了下来。
我慢慢发现，小男孩开始乱打，东一下，西一下，上一下，下一下，渐渐地他掌握了一个规律，每打一弹，他就会移动一下弹弓，再打一弹，再移动一下，偏离的方向也渐渐近了。
他只知道大致方向啊！母亲丝毫不提示！
夜风轻轻袭来，蛐蛐在草丛中轻唱起来，天幕上已有了疏朗的星星，吃罢晚饭到河堤上的游人开始多了起来，除了小男孩的母亲和我，再没有人来关注这小男孩在干什么了。
已经很晚了，我有了睡意，准备回家，但那石子崩在地上“砰砰”声仍在单调地重复着。对于那孩子来说，黑夜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
我轻轻向孩子的母亲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回家了，但她却坚定地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已经看不见了的酒瓶，意思是说，不打中瓶子就不回家。
我为她的执着感到震惊，又为小男孩的坚持感到可敬。
“看来今天他是打不中了。”我想。犹豫了一下，我对他们母子说了声“再见”，便转身向河堤下面走去。
走出不远，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瓶子的破裂声，接着，是他们母女的欢呼声。
我终于吁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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