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静谧的时光里,一切都好像偷偷静止下来。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懂所谓艺术技巧,只不过,闻弦歌,知雅意。他悄悄瞄了身边的女孩一眼,才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忘我的弹奏她指尖的乐章。终于大起胆子看着她,她额角细密的发丝可爱极了,淡淡的眉关舒展开来,却又如此认真地闭上双眼,这温柔肃穆的模样----好像有什么东西穿透他身体。空气中跳动的音节一个个跌在他顽石般的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突然
间发现,这是多么奇怪的感觉。为了这幸福而不安、忧心、难过吗,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记忆的美好与幻想的未来,都比不上此时、此刻。
她如诗画中走下来的人物,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在亵渎。他起身离开长凳,去拉开了落地窗帘,外边不亮的灯火与黯淡的星光模糊的交错着,他在气息中微微一叹。为什么人高兴的时候也会叹气,他随即在想。
他回头一看,音乐止歇,只见她微微蹙眉,有埋怨的意思。
“ 很难听吧”
“ 不是”
“不喜欢 ”
“不,我很喜欢 ”
她起身走到他的近旁,两个人一起望着窗外
“ 好啊,汪洋夜月,万家灯火!”
“ 你安静的时候可温柔了。一说话却像是我错误的打开了魔盒跳出来的精灵。”
“我凶的很,你别乱说 ”
“ 从来没有人像你一般和我说话,谢谢你弹琴我听”
“ 我弹给自己听的。反正你也在欣赏窗外的东西,根本没在听”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 叶子,跟我走,可以吗”
“ 什么叶子,是我吗,谁要你帮我改名字的。”手却任由他抓着
“ 叶倩文,跟我走”急切地说着
“你还是叫我叶子吧 ”
“ 你不是不喜欢我取的名字吗”
“ 我现在喜欢了,不可以吗”
“ 那你喜欢跟我走吗”
“ 我…”狠狠抓了一下他的手
“ 两个月后……。”
“ 去哪”
“ 什么”
“我们去哪啊!”
“ 你喜欢海边还是古镇?”
“我哪都喜欢 ”
“真的吗 ”
“嗯 ”
“ 太好了!!”
“ 可是我都不确定,能不能出去。我从来没有违拗过家里的意思”
“喔,那今天也许就是最后一天了 ”
“ 把窗户关了吧”
她拉上了窗帘,“ 就算是最后一天,也应该开心的度过不是吗”
“嗯 ”
“让我再 想想”一边用遥控器调着空调的温度,一边坐到了一边的床上。
罗晋见她躺在空无一物的床上想着。便走到钢琴的长凳旁坐下,手指胡乱拨弄。
叶子笑的全身颤动,放在额头上的遥控器掉了下来。
“嘿嘿,你笑什么 ”
“嘿嘿,我就笑。你过来我告诉你 ”
“嘿嘿,好喔 ”
他走到床的另一边
“ 你说吧”
“ 你靠近点”
于是他便躺下,两人横着,只有头靠近着。
她小声对他的耳朵说道“ 因为你傻呀”
只感觉她的气息吹在耳朵上,带着少女的味道。转身只看见她的嘴唇,他知道她也这么看着自己。
两个少年人看着天花板都没有说话
短暂的不适过去,她起来走到钢琴旁的坐位上,稍微整理了一下乱发。
起手是一首节奏极快的曲子,如暴风雨掠过窗前,点点滴滴,声音急促收势也极快。
随后 她一首一首地弹着外国的曲子,只是时而对罗晋露出笑脸。
看着她坐在那儿,如此的宁静。而她的琴声却似乎有无限多的烦恼、迷惘和未知。好像自己当真处于汪洋夜月之下,周围便是星辰浩瀚的世界,自己却从未真正了解。
35首歌一一弹过,夜已深了。
罗晋对她说“你累了,休息吧 ”
“ 我不累,我们去外面走走好不好”
“ 嗯”
于是出门去坐电梯,罗晋惊讶电梯的存在。
叶子便说“你前面不会是爬楼梯上来的吧 ”
“ 是啊,我跑上来的”
“ 你可真傻”
“ 我们一起下去,这样好吗?”
“ 我猜前面的姐姐已经睡着了,咱们溜出去便好了”
下到一楼,两人便弓着身子溜出去。
“ 你家在哪”叶子问道
“ 20分钟路,沿着河走”
“ 带路吧”
“ 快2点了”
“ 我饿了,去你家吃饭,不会不请吧?”
“ 我送你回家”
“ 不,不行,这么晚回家还是会被骂死”
“ 那,走吧”
挂在东半边的月亮略微有些残缺,依然倾洒着温和的光芒。一路上听见细细的水声,到废弃的厂房时,两人都感觉,夜色下它着实有些萧索。
踩着自己的影子走着,很快就到家了。
“ 到了,你来我家,房子里的灰尘和蜘蛛网都会发光”
“ 哈哈。蓬荜生辉有这么难学么”
“ 我去看看饭菜”说着打开了灯
“ 不用了,其实我不是饿,我只是想过来看看”
“ 那边是我的房间,我妈在这边,别吵醒她” 叶子走进他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一张床一个桌子,地上有几个坛子,仅此而已。桌子上的书堆着,却很少有看过的痕迹。
一会儿,罗晋端着几片西瓜进来
“ 去楼顶么”
“ 可以上去?”
“ 走吧”
夹着一条凳子便上去了,然后把托盘放在凳子上面。
两人在楼面上坐着吃西瓜
“ 怎么有些冰凉”
“ 我常把西瓜用水桶装着浸在井里,这样就好吃了啊”说着便走到楼顶边缘指给她看,叶子见他若无其事的在边缘走动,吓的赶紧让他回来。
“ 我问你,你是不是除了读书什么都会”
“ 不是。。。”
“ 西瓜是不是你种的”
“ 我和我妈”
“ 很好吃,好甜”
这时有些凉风起了,云朵在天际游荡,风云变换,时不时遮去小半月光。
“ 你房间的坛子装的是什么”
“ 酒啊”
“ 你会喝酒?”
“ 谁不会喝酒,不过那是炒菜用的水酒,虽然可以喝,但是并不可能醉”
“ 少骗人,是酒便有三分醉人”
“ 我不骗你。我去装一大碗来,喝给你看”
少时,罗晋便用大碗装来水酒,其中还有些酒渣悬浮。
“ 这酒酸酸甜甜的,还很香,就是解渴用的”
“ 真的吗”闻了闻,果然味道有点酸还有香味
“ 我能喝吗”接着她便说道
“ 喝喝看”大碗拿在手中让她喝了小口,喝完她又要了一口。
“ 你好像说的是真的”
“ 我从不骗人”说着他便把剩下的一口喝干了。
看着他毫不介意喝同一碗酒,忍不住转过头笑了起来。
两人依然坐在一起看着天空,聊着四处的趣事儿。
不一会儿,罗晋见她眼神恍惚,脸热泛红,奇道: “ 你…你怎么了?”
她用模糊的口吻抱怨道“ 你还说…你还说你不骗人…”说着便靠在了他肩膀上
叶倩文在宿舍回过神来,只听到“还说什么读书会,喝酒聚会罢了 ”。随着争吵渐渐熄灭,她的思绪还是不能停止,总是回忆着那个疯狂的夏日。他终于带着她去了一个叫做风间的古镇,而且它就在海边。那里的海水真的是蓝色的,他常用借来的自行车在海湾的非机动车道载着她飞奔。傍晚两人会赤着脚在沙滩上留下一串很长的脚印。有时去允许游泳的地方,把她拖下水,带着她远离海岸,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抱着不会游泳的自己在海中许下的疯狂的誓言。虽然常常加入志愿者的行列,在镇子上的餐厅每天中午打着工,没有工资只有免费的午餐和住宿。
她在悄无声息的宿舍流下两行悄无声息的泪水。还记得他第一次给自己来信,是暑假过后自己的大学第一个学期,字写的一塌糊涂,却深深印在自己脑海当中,他在信中说道,为了怕写错字,连他自己的名字都去查了字典。
大一下学期,后来他说在上海遇到了高中篮球队的伙伴,叫涂林真。两个人在涂林真叔叔的公司工作,一切似乎都在变好。在一次跟车去西藏的途中,救了一位蒙古族的正在驱赶羊群落马的老人,从老人家里出来的时候,老人送给了他一个骨料制作的精致盒子,他不敢收下,打听到当地互赠礼物是极为常见的事,于是便收下了老人的礼物。打开盒子一看,是一颗用蜡包裹的毫不起眼的圆石子。当他发现那颗石头夜晚会发光时,惊奇异常。因为叶子从来不戴首饰,他总在思量送什么会令她喜欢。
回上海没多久,在休息日,他去了北京,送给了她那颗发光的石头,还说,“ 这颗小小的石子,定是经历了亿万年鬼斧神工的自然雕琢,才有如今的造化”。她笑着说:你这句话也想了很久吧。那晚是那么的开心,第二天送他回去的路上,在他们挥手告别时,远处的他被一辆车撞飞出去。
叶子的脸在一瞬间由笑容凝固成眼泪,她飞跑过去,
颤抖的手不敢触碰他的身体,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直往下掉,世界昏昏沉沉的,连呼吸都如此艰难,血正从他头发间流出来,她就跪在血泊之中。
送他回家时,她发现罗晋的母亲正是在自己家宾馆洗床单的阿姨,自己的妈妈和她的妈妈很聊的来,常常“秀萍秀萍 ”的叫她,而自己的布鞋,也是妈妈托她做的。
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看着他母亲单薄的身影,竟怕在她面前又哭出来。她整晚整晚的在琴房里弹着,都是那夜的曲子。躺在他躺过的位置,回忆着:那天我们如此之近,你都没有吻我。我好后悔一直没有说出我爱你!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什么!
她一直没有回学校。有一天在家里,深夜,她已经黑白颠倒了,只会在夜晚醒来,她拿出那颗被他称赞的极具造化的石头。
难道我们遇见,竟花光所有的运气?
你随着时间的流逝离开我,如同你随着时间的流逝来到我的身边。
你一颗石头竟然见证了地球亿万年的变化,多么无情的怪物!
于是非常痛恨起它来,随手一丢,抛入了鱼缸当中。却在黑暗中,突然看清了鱼儿在水中款款摆舞,那颗石子在水中更发出耀目的七彩的光。
后来,她回到北京,查到了石头的来历,在地球的另一边美国博物馆里有一颗一模一样的,它叫陨石钻石夜明珠,是外太空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