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本故事純屬虛構，如與現實有任何雷同，純屬巧合。
第二生產隊的牲口飼養員鍾希田，這兩天被肚子裡的一件事憋得難受。
前天，生產隊的一頭小牛犢跑得不見了。鍾希田到村外四處轉悠找牛犢。當他走到村南邊一片玉米地頭時，聽到地裡悉悉索索一陣響聲，一眼望過去，幾棵玉米杆在晃動。
老鍾想，也許是那頭小牛犢在地裡。
老鍾躡手躡腳地摸向有動靜的地方。到了那地方，老鍾怔住了。原來，那不是牛犢弄出來的動靜，是一男一女滾在一起的兩個人！那男人上身穿著藍色勞動布上衣，下身赤條條，露出白花花的屁股和雙腿，趴在一個女人身上。覺察到來了人，條件反射地扭過頭看老鍾。他身下的女子，也是上身穿著衣服，似乎是綠色燈芯絨的，赤裸的雙腿，分開在男人雙腿的兩側。隨著男人抬頭，女人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
那男人慌忙從女子身上起身，抽出墊在女人身下的勞動布褲子，胡亂地一邊穿，一邊語無倫次地央求老鍾：“希田，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千萬千萬！”那女子，這時也坐了起來，背對著老鍾，慌亂地穿上褲子，並不回頭，跌跌撞撞地朝玉米地另一方向跑了。
老鍾在那男人扭頭的一剎那就認出來，他是本村的林世傑。林世傑三十多歲，在公社供銷社當會計，長得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跟人一說話總帶笑，在村子裡人緣很好。他的老婆孩子，留在村裡生活，他每到週末就騎自行車跑十五里地回村裡，經常和村裡人聊聊天，說說外邊的見聞。村裡人對在外邊工作的人懷有敬佩之心，因為他們有村裡一般人不具備的技能，還總能講一些村子以外世界的稀罕事兒。加上林世傑風流倜儻和好人緣，被姑娘們喜歡也不足為奇。
那女子，雖然沒看見臉，老鍾從她的衣服和背影，覺得是本生產隊程俊山家二十歲出頭還沒出嫁的二妮兒。鍾希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怔在那裡，呆若木雞，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世傑噗通跪在地上，央求老鍾：“希田哥，求求你了，千萬千萬不能告訴任何人啊！一旦說出去，不光是我家裡有麻煩，人家還是大閨女，會害得她不好嫁人了。”
老鍾定了定神，說：“放心吧！我把話爛在肚子裡也不會告訴任何人。我要是說出去，天打五雷轟！”
鍾希田十幾歲時爹媽就先後生病死了，如今他四十出頭了，還沒娶上媳婦，也從來沒碰過女人。那天第一眼看到的一幕，總在他腦子裡反反覆覆翻騰，讓他砰然心跳。他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麼感覺，刺激？激動？過癮？嚮往而不可得？不管是什麼感覺，他不由自主地把那一幕像過電影一樣重溫了無數遍。
雖然老鍾當時發了毒誓，可是，他屬於“嘴裡憋不住屁”那一類人，肚子裡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故事，一直翻騰著要從嘴裡冒出來。更何況是一個對他這個單身漢無比刺激的事情。
這天傍晚，生產隊的趕車的鐘希生從煤礦拉煤回來，卸下牲口，把幾匹馬牽進牲口房，鍾希田幫希生一起把牲口拴在馬槽，希生就要回家，被希田叫住：“希生，先別走啊！抽袋煙再走嘛！”
鍾希生是鍾希田的堂弟，希田養牲口，希生當車把式，兩個人平時很要好。雖然希生平時少言寡語，可是跟希田單獨相處時，還有話可說。
兩個人坐在希田的床沿，點上旱毛煙，吧嗒吧嗒抽了起來。希田心裡很糾結，揣摩著該不該把那麼隱密並且自己發誓保密的事告訴希生，所以抽了兩撮煙，還默不作聲。
希生看希田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問：“哥，是不是有啥事兒？”希田吞吞吐吐地說：“也沒啥事兒。”希生便不再問。
又抽了幾撮毛煙，希田實在憋不住了。說：“希生，我告訴你一件事兒，就告訴你一個人，你要答應我千萬不要告訴任何人。”希生說：“你說吧！我不告訴別人。”於是，希田就把兩天前在玉米地裡看到的秘密告訴了希生。
這樣的新聞在村裡不常有。希生食言了。他回家的當晚就告訴了老婆玉枝。囑咐玉枝別告訴任何人。玉枝第二天上午，就如法炮製，接力棒似的把消息傳給其他人。只一天功夫，一場軒然大波就來臨了。
“程俊山家的二妮兒跟林世傑在玉米地裡搞那個事兒了！”這個流言激怒了程姓家族。
這個村子雖然叫鍾家村，但不知從何時起，鍾姓在村子裡的人口，已經少於林姓和程姓。此時，程俊山的媳婦，二妮兒的娘，在街裡扯著嗓子大罵：“他鐘家的大閨女跟野男人鑽莊稼地，還造謠安到別人頭上，誰造謠讓他口舌生瘡，不得好死！”十來個程姓本家人在一旁助威。
鍾家人又豈肯示弱？也出來一群人跟程家人一起對罵：“是程家的大閨女乾的那事兒！”兩撥人大聲叫罵，引起了不少人圍觀。
在鄉下，男女之間的秘聞，向來容易刺激人們的荷爾蒙。人們懷著說不出的動機，關心著究竟那傳說中的女子究竟是誰。
至於男主角林世傑，反而沒有人感興趣。反正他已經回去上班，不在村裡。如果他在村裡，說不定有好事者會去問他睡了誰。他不在，沒有人敢去跟他媳婦提這事兒。
兩個陣營對罵不出結果，鍾希田的二叔鍾慶來吼了一句：“咱去大隊，讓大隊幹部調查清楚，究竟是哪個不要臉的大閨女乾的好事！”他這一嗓子不要緊，大家頓時沉默了。
鍾慶來得意地說：“怎麼了？不敢去大隊？”
二妮兒媽喊道：“誰不敢？去就去，查出來也是鍾家的人！”
於是，兩隊人馬吵吵嚷嚷往大隊部走，後面跟著幾十個看熱鬧的老老少少，且罵且行，到了大隊部。
村支書林常義出外辦事，幾天沒回來了。大隊長林世全這天比較閒，正拿著一把掃把在大隊院子掃地。程鍾兩隊人馬圍住林世全，七嘴八舌地讓林大隊長評判，哪家的大閨女，才是故事主角。林世全聽得頭昏腦脹，覺得很棘手，不知道如何斷案。於是說：“林常義不在家，你們都回去，等明天林常義回來你們再來！”
翌日下午兩點來鍾，大隊部院子裡就又聚集了程鍾兩家族和外姓幾十個人，程鍾雙方還時不時聲明各自的清白，只是不像前一天吵得那麼激烈了。人們懷著各種心態，忐忑的，期待的，好奇的，等待著支書回來，把那女子的名字公諸於眾。
等到三點多鐘，支書還沒回來。眾人漸漸疲憊。大隊長林世全說：“都回去吧！等林常義回來通知你們。”眾人陸續散去。
五點多鐘，不等通知，看熱鬧的人們先來到了大隊部院子裡，隨後程鍾雙方的人也分別結幫來到。大家似乎沒力氣吵架了，只是靜靜地等待支書回來破案。又過了一會兒，支書林常義騎著自行車，風塵僕僕地進了大隊部院子。
林常義這年四十七歲，中等身材，面色帶著經常風吹日曬的古銅色。嘴角微微下彎，掛著自信與威嚴。他年輕時被國民黨軍隊抓過丁，在隊伍試圖逃跑被抓回去打了三十軍棍。由於人緣好，執行軍令的弟兄們打他時用手推他的雙腳，示意他把腿朝後打彎，把寬大的軍褲繃緊攥在腳脖子處，這樣繃緊的褲子和腿之間的空間，形成了緩衝，打起來疼痛減輕了許多。解放後，他跟縣工作隊工作了一段時間，和縣裡不少老幹部都熟悉，是村裡少數見過世面的幾個人之一。他公正廉潔，頭腦好使，還寫得一手好字。村裡多處牆上的毛體毛主席詩詞，都是出自他的手筆。他還會拉二胡，會唱京戲。文化大革命時村裡組織宣傳隊，演革命京劇樣板戲《沙家浜》，他演郭建光。籃球打得也不錯。高興時把籃球架當單槓，利索地來個卷身，讓小年輕們自愧不如。他在村裡威望甚高，發生了這種事情，大家都想，只有他能審出個水落石出。是把林世傑從公社叫回來過堂招供，還是讓鍾希田當面對質，抑或是採用別的偵查手段？人們拭目以待。
林常義一進大隊部院子，人們就圍了上來。林常義詫異地趕忙下車，扶著車把站在那裡。程鍾兩家的人七嘴八舌地向支書告狀，講述對方的大閨女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栽贓自己一方。林常義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你們看，我出門幾天剛剛回來，家還沒顧上回，臉沒顧上洗，能不能讓我先回家，晚上八點，你們雙方派代表來大隊辦公室說事兒？”大家聽了，覺得過意不去，也都散開。林常義先到辦公室，放置好自行車，跟林世全說了幾句話，就走路回家了。
晚上七點剛過，支書的二兒子安子來大隊部辦公室找知青小鄭。小鄭是知青隊的司務長，也兼管財務。因為有錢箱子，需要安全，大隊就安排他住在大隊辦公室裡屋。支書的二兒子安子也十六七歲，和小鄭年齡相仿，平時總和知青們一塊兒玩。他找到小鄭，說：“我爸回來了，我要看看今晚他斷案的結果，究竟那個女孩子是誰。”
小鄭問：“你怎麼不在家問你爸？”
安子說：“這種事情，他才不會告訴家裡人呢！再說了，他剛回來，在家裡也不向我們打聽發生的事，即便問我們，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家的女孩子。所以他也不可能知道是誰。肯定就想今晚當場審案吧？等會兒肯定不讓閒雜人進辦公室，咱倆事先躲在裡屋偷聽吧！”
小鄭熟悉的村裡人不多，無論是哪個女孩子，反正他不認識，因此也沒興趣知道。但既然安子這麼說了，就陪他藏在裡屋等著。
將近八點鐘，支書和幾個大隊幹部以及程鍾兩家各五六個代表幾乎同時來到辦公室。支書，大隊長，大隊會計，民兵連長，和家庭代表們都分別在椅子上或長排椅上落座。支書讓大隊團支書把門關上。辦公室外，一些小青年趴在窗臺往裡張望，被團支書轟到一邊去了。安子和小鄭，躲在裡屋門後，為能夠偷聽審案暗暗得意，心中頗有幾分優越感。
辦公室裡，大家一落座，程二妮兒的三爺程志邦不等支書發話，搶先告狀：“鍾家他們欺負人，自己家門有大閨女做了敗興事，還到處造謠說是我們程家的。血口噴人，破壞我們的名譽，請支書好好查查究竟是誰幹的，還我們程家一個清白。”
鍾家人馬上要反駁，林常義一揮手，打斷了話頭，說：“這個事，我來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了。”
咦？這麼快就查清了？安子和小鄭驚歎支書的辦事效率。從安子從家出來，到支書來辦公室，也就大半個鐘頭，他是怎樣破案的？
“我知道那女孩是誰了。”支書接著說道。
辦公室裡頓時鴉雀無聲，連地上掉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得到。安子和小鄭豎起耳朵，等待那個女孩名字從支書嘴裡說出來。程鍾兩家的代表，此刻不知道什麼心情。肯定有人心頭怦怦跳了。
雖然支書並沒有特意停頓，那一刻還是顯得那麼長。
“那女孩子，不是咱們村的。是鄰村棗莊的。從今往後，誰都不許再提這件事了！”
辦公室裡，一片寂靜。
裡屋，安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小聲跟小鄭說：“我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程鍾兩家的人都默默離開了。
喧鬧了幾天的風波，以這樣一個“宣判”結果結束了。鍾家村，歸於平靜。
文｜秋陽
圖｜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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