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这一章,我们继续来说印象派。印象派有一些明显的特点,但一定要记住,印象派画家绝不是无时无刻都在遵从这些规则。当我们去看雷诺阿,看毕沙罗,看塞尚,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各自鲜明的个人风格。


印象派作品的共性主要有以下几点:


1、画布上用淡灰色或者白色打底,而不是采用过去的深色打底。莫奈已经这样做了,目的是在最终的作品上呈现亮度和光的强度。

2、用蓝色或者紫色来表现阴影,因为他们发现真实的阴影颜色并非是黑色。

3、小笔互补色的应用,不是混合在调色板上,而是并排在画布上,使得眼睛和光感得以统一。

4、这一技巧所带来的闪烁光线的质量。

5、画天空和水以及天空反射在水里的光线和跳跃。

6、一种无常的、易挥发的流动感,消解明显的轮廓状。


这些都是印象派的明显特征,但即使如此,我们也不要期待在每一位作家的作品中找到这种统一性,就算是同一个画家的作品中也未必会找到。简单来说,就是如果我们时时拿着这个标准去看作品,你只会觉得更加困惑。我们必须要针对每一幅画的时间点去看画家到底做了什么,而不是要去寻找那些固定的规则。

我们先从雷诺阿开始,他的这幅Luncheon of the Boating Party船上的午宴 (1881)。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Luncheon of the Boating Party (1881)

印象派面临的一场危机是,艺术家过度专注于光而导致物体的分解。雷诺阿在对意大利的长期访问中,从提香和米开朗基罗那里学到的关于颜色和形状的经验中,找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这幅画中有很多人物,大部分集中在画幅的右边。作品本身散发出一种放松的气质,而画中的人物似乎各自有着不同的连接。我们看到,一位坐在桌边的女子带着她的狗,旁边站着一位男士。中间,一名女士斜靠在栏杆上,正在和一位穿褐色衣服的男士交谈。后景是两位男子,其中一人戴着高帽。这两组人物中间,一位坐着的女士喝着酒,若有所思。最后有两组人物,三人一组,分别被放置在后景的阴影中和明显的前景中。


这样的场景被安排在了室外,但我们并没有觉得这是一幅风景画。透过酒店阳台周围浓密的树叶能看到塞纳河。整幅画被各种颜色所包裹,像坐着的那位女士的黄帽子,雨篷中的红色或橙色与女人袖子上、蝴蝶结中的橙色、棕色外套上的橙色斑点、另一个女人帽子上的红色橙色花朵等相连。关于构图的坚固性,色彩的美感和生活的愉悦感方面,雷诺阿后来的作品再也没能超越这一幅。


我们的下一位艺术家是卡米尔·皮萨罗(1830-1903),出生于西印度群岛的圣托马斯,父亲是葡萄牙犹太人,母亲是克里奥尔人。毕沙罗比大多数印象派画家都要老,他是第一批给自己的画作加上副标题的画家之一,这些副标题显示了一天中的某个时间或天气状况,如这幅画作 L’lle Lacroix, Effect of Fog at Rouen《洛勒·拉克鲁瓦,鲁昂雾的影响》(1888),是他所画过的最微妙的画作之一。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L’lle Lacroix, Effect of Fog at Rouen(1888)

蓝灰色渗透在画中;天空和水几乎没有区别。雾气是通过水边柱子的垂直结构、右侧的烟囱和较小的垂直结构以及它们在水中的方向形成的。很可能毕沙罗从来没有像雷诺阿《游船上的午餐》或莫奈画过的那些睡莲画一样,创作过一幅伟大的杰作,但他在漫长的一生中确实画了大量大胆而美丽的画。


保罗塞尚(1839–1906)在1870年前半期和毕沙罗走的很近,他出生在普罗旺斯的AIX,父亲是一位银行家,在Aix有一栋巨大的老房子并给它取名为Jas de Bouffan。作为法国的新贵阶层,塞尚的父亲希望儿子跻身上流社会,他坚持要让塞尚学习法律。塞尚也按照父亲的安排,学习了两年法律,可他仍然对艺术感兴趣,并去了当地的艺术学院。塞尚最好的朋友是作家左拉,左拉后来去了巴黎,并鼓动塞尚也去。于是1861年,征得父亲的同意之后,塞尚前往巴黎,并在Atelier Suisse.学习绘画。


作为来自普罗旺斯的外省人,塞尚对巴黎来说始终像一个局外人,他有着严重的口音,和并不绅士的做派。因此,他除了在巴黎学画的时间,大部分时间仍然回到家乡,在那里,他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兴趣去画画,并创作了大量作品。


首先来看这幅Trees and Houses 树木与房屋(c. 1885),画的是Jas de Bouffan附近的景色,以此为主题,塞尚画了好几幅作品。树被用在前景,作为组织画面的基础。关于这样的轮廓和构图方式,毕沙罗和柯罗多有借鉴。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Trees and Houses (1885)

我们之前说过,1870年左右,塞尚与毕沙罗走的很近,来看毕沙罗这一时期创作的这幅 Red Roofs红色屋顶 (1877),画中白色以及红色的屋顶,和整幅画的精巧然让它看上去格外美丽。画面中交错的树枝,就像是相互交织的织锦线。


我们再来说说Camille Corot卡米尔.柯罗(1796–1875),他是一名伟大的独立风景画家,有着漫长的职业生涯,从德拉克洛瓦时期一直到印象派的诞生。柯罗也喜欢在前景中画各种树,像这幅The Bridge at Mantes (c. 1868–1870)。柯罗在露天画了大量素描,在印象派画家之前,户外绘画已经很普遍了,但是早期的画家只是在素描,而不是在户外画成品。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The Bridge at Mantes (c. 1868–1870)

这些艺术家喜欢在可控的条件下作画,他们把照明看作是一种艺术手段,而不是一个主题。在19世纪40年代漆管发明之前,在户外画更大的成品,特别是那些旨在捕捉光线和天气影响的画是行不通的。


塞尚也在户外作画,经常每天步行数英里到他想记录的特定地点。我们在此以Mont Sainte-Victoire and the Viaduct of the Arc River Valley圣维克多山和阿尔克河谷高架桥为例(约1885年)。圣维克多山贯穿了塞尚整个普罗旺斯时期绘画的主题。这种石灰岩的山体轮廓并非阿尔卑斯山脉系的特点,但它是低矮的普罗旺斯地区特有的,显得高贵而威严。塞尚是在这种地方成长起来的,他画山的情感,就如同莫奈画睡莲一般。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Mont Sainte-Victoire and the Viaduct of the Arc River Valley(1885)

他把它看作是一种活生生的存在,但总是随着他的观点的改变而改变,或者专注于它的某个特定方面,或者分析它的结构、轮廓、体积或颜色。在这幅画中,我们看到塞尚把这座山推到了左边,成为前面的弧形山谷的次要部分。这位艺术家用精确测量的颜色勾画了山谷。


我们的眼睛慢慢地进入画的笔触和色块,然后沿着弯曲的道路向远处,高架桥上的小拱门记录了这一景观特征,同时也成为这幅画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因为它们与竖直将画布一分为二的树木相交。


松树在整个画面的最前景,它使得我们的注意力从一边转到另一边。画面右边比较开阔,有延伸的山谷、山峰和天空。中间的高架桥又将右半边分成的两个部分,而高架桥轻微的轮廓一直延伸到画面的左边。画幅左边的铺排明显更加浓密,大片的松树,与山体连接的轮廓有些模糊。这样的描述使这幅画听起来像几何学,但它不是僵硬的,而是呈现为一个有机的整体。


塞尚建立了自己的深邃的空间,连接起与画面表面的幻觉距离。例如,中心树左上侧的树枝依偎在山的轮廓上,而左下侧一半的树枝似乎在空中飘荡。塞尚把它从树上释放出来,让它像一朵绿色的云一样飘浮起来,这样它也可以在远近之间进行调节。右边的树枝似乎蜿蜒地伸向谷底,叶子在谷地中堆积。这些发明是塞尚的标志,是关于绘画,而不仅仅是自然风景的表现。


塞尚所创作的的另一个靠近Aix的地点是Quarry at Bibémus(Bibémus采石场)(c. 1895)。这种抽象的构图是复杂的,只有当我们沿着石墙的刻面平面走去,让我们的眼睛在树木和灌木丛的绿色色调中穿行,直到画的顶部,被一片天空覆盖时,我们才能把自己整理出来。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Quarry at Bibémus(Bibémus采石场)(c. 1895)


许多人认可塞尚的价值,就如同上世纪的夏尔丹,最重要的是他的静物画。Still-Life with Apples and Oranges苹果与橘子的静物 (c. 1895–1900)是其中的代表作,画中的水果和物品并不遵循物理和重力定律,而是遵循更高的绘画定律。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Still-Life with Apples and Oranges (c. 1895–1900)

这种精辟的构图,用白色桌布来平衡图案丰富的挂毯,他在上面摆放水果,这些果实根本不是“静止的”,它们像电子一样在运动,它们围绕着一个核(一个苹果)旋转。塞尚把这个苹果放在这幅不朽但不对称的画的中心。


在Woman with a Coffee Pot女人和咖啡壶 (c. 1890–1894)这幅画中,塞尚用对称抵抗不对称。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Woman with a Coffee Pot (c. 1890–1894)

与这个庄严的仆人面对面,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像伦勃朗的一些晚期人物一样,向画面的方向挤压,像是一种不可改变的身体存在。更重要的是,她拥有一种阴沉和不屈不挠的精神。女管家的位置偏离中心,但她的身体是对称的;她身后的门也有自己的对称性,咖啡壶、茶杯和茶托这一小部分也以同样的对称性分布在画面的右侧。咖啡壶的直边有一条又重又暗的线,杯子和碟子在桌子边上盘旋,勺子则直直地从杯子里冒出来。同样要注意的是,这些物品的直立性在其他地方会被其他直立物品有计划的倾斜所抵消——门,管家。这幅权威作品的某种缓冲作用来自于墙纸上那些大的、模糊的花朵,它们似乎静静地朝着地板的方向飘去。


这种严谨有时会导致人们忽视塞尚的情感一面,忘记这位艺术家也是一位抒情画家和一位出色的色彩画家,他对人、对人物的处理可以是非常有同情心的。


我们在Portrait of Madame Cézanne塞尚夫人肖像(1890-1892)中看到艺术家的这一面。画家对妻子的爱显而易见,在处理颜料、嘴唇周围的轻微污迹、眼睛的深度、头部的倾斜度等方面。她脑后的阴影似乎既能支撑也能使它充满活力。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Portrait of Madame Cézanne(1890-1892)

塞尚的画作很少标注时间, 但这幅Lac d’Annecy (1896)的时期我们很明确,因为塞尚去这个地方旅行只有一次。这幅画的色调是一种甘美的蓝色,深邃得像莫奈水彩画,但却是另一种蓝色,似乎是出自威尼斯绘画。这幅画的构图很好,光的活动和反射也很令人着迷,但最让人久久难忘的,是这种令人安慰的深邃的蓝色。


我的欧洲艺术史笔记(第39章):雷诺阿、毕沙罗和塞尚

Lac d’Annecy (1896)

去世前一个月,塞尚写信给画家艾米尔伯纳德,他说:“我不断地从自然中观察,我觉得我正在取得一些微小的进步。”在自然面前的谦卑正是塞尚的动力,他小小的进步,推动了他死后不久开始的二十世纪大部分艺术。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