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识珍 | 铜鼓的多重“角色”

最早出现“铜鼓”这个词的文献是《后汉书·马援传》:“(马援)好骑,善别名马,于交趾得骆越铜鼓,乃铸为马式,还,上之。”[1]看来,在汉代,铜鼓给人的印象就是“铜做的鼓”。铜鼓真的只是大家眼中“用来敲打的乐器”吗?如果不只是鼓,那它还扮演过什么“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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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角色:炊器

20世纪7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云南省万家坝墓葬群发现一批春秋时期的铜鼓,它们常常与铜釜伴出。这里要特别说明的是铜鼓和铜釜的区别,从形制上看,铜釜是由圆底腹部和敞口沿两部分组成,一般口沿附耳,腹部比较深,口沿部分则比较窄;而铜鼓则明显分为三部分,即鼓面鼓胸(对应铜釜的底和“腹部”)、鼓腰和鼓足,铜鼓的耳则移至中部“胸腰”分界处。有的铜鼓鼓面上有烟熏的痕迹,把早期铜鼓开口一面朝上放置,俨然就是一口“锅”,而且有的纹饰就装饰在铜鼓内壁上,明显是封闭的一面朝下,开放的一面朝上放置以便能让人欣赏到花纹。因此,大部分专家认为,铜鼓起源于铜釜,也就是说,铜鼓是由炊器铜釜演变而来,这也是铜鼓诞生之初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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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鼓内壁花纹

(梁燕理摄于云南省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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釜鼓演变图

(采自广西民族博物馆铜鼓展厅)

第二个角色:乐器

从炊器演变成乐器,铜鼓完成了历史上一个华丽的转身,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铜鼓的乐器“角色”一直伴随。两千多年前的花山岩画中就有铜鼓与羊角钮钟的形象,铜鼓在当时有可能与羊角钮钟配合演奏;云南省出土的贮贝器盖上有铜鼓与淳于配合使用的雕塑;在广州博物馆馆藏的一面铜鼓上有四面铜鼓组成“编鼓”并由一人演奏的立体装饰。历朝历代的史书、诗歌更不乏“铜鼓”伴以为乐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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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岩画上羊角钮钟和铜鼓(朱秋平摄)

如三国时期万震的《南州异物志》记载:“交、广之界,民曰乌浒。……出得人,归家合聚邻里,悬死人当中,四面向坐,击铜鼓,歌舞饮酒,稍就割食之。”[2]唐代著名诗人白居易有诗曰:“玉螺一吹椎髻耸,铜鼓一击文身踊”,再现了骠国使臣进贡时铜鼓演奏的盛大场面和独特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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贮贝器上铜鼓与淳于配合使用的雕塑

(采自蒋廷瑜:《古代铜鼓通论》)

直到今天,我国南方的壮、瑶、苗、彝、水、布依等少数民族仍以铜鼓为乐,或击之为节奏,或辅以木腔皮鼓、锣、号角或芦笙等其他乐器,可以说铜鼓的乐器“角色”是最广泛和持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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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鼓上演奏“编鼓”的立体装饰

(采自蒋廷瑜:《古代铜鼓通论》)

第三个角色:葬器

除了作为乐器,铜鼓还曾作为葬器、陪葬品,用于丧葬。云南省楚雄万家坝23号墓就出土四面陪葬铜鼓,分别垫于木棺下四个角。广西贵县罗泊湾汉墓也陪葬着精美的石寨山型铜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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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雄万家坝23号墓场景复制

(梁燕理摄于云南省博物馆)

广西西林普陀屯汉墓更是出土了四面大小不一、相互套合的石寨山型铜鼓,大鼓在外,小鼓在内形成“铜鼓墓”,铜鼓盛殓骸骨,周围散布着无数细如粟粒的松绿石珠和残绢片,推测原是“珠襦”裹骨,有可能是句町族首领。[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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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西林“铜鼓墓”示意图

(采自《中国古代铜鼓研究通讯》第11期)

在越南、泰国和柬埔寨也发现多个“铜鼓墓”,只是东南亚的“铜鼓墓”大多是单个铜鼓盛殓尸骨。这种以铜鼓直接盛殓尸骨的葬式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汉代以后几乎不见这种葬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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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东山遗址明器鼓

(采自《在越南的东山鼓》)

此外,在越南东山遗址出土了很多明器鼓,即仿造铜鼓的造型纹饰制作的用于陪葬的小铜鼓,大多只有几厘米大小。近现代以来,大多数使用铜鼓的民族都不用铜鼓盛殓尸骨或直接陪葬了,但东南亚仍有部分民族用铜鼓陪葬,如泰老边界的卡拉梅族,若铜鼓主人没有后嗣,则死后铜鼓随葬主人,若有后嗣则从铜鼓上敲一小片下来进行陪葬。[4]

第四个角色:祭祀礼器和战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历史上,铜鼓作为祭祀礼器与传讯工具参与了众多军国大事。古老的花山岩画上描绘了古人或高举铜鼓以祭祀的宏大场面。唐代温庭筠作《河渎神·铜鼓赛神来》:“铜鼓赛神来,满庭幡盖徘徊。”满庭的幡盖与震天的鼓声交相辉映,一展铜鼓作为祭祀礼器用于竞渡赛神的风采。在古代南方的战争中,铜鼓是传讯的工具,《隋书·地理志》载:“俗好相杀,多构雠怨,欲相攻则鸣此鼓,到者如云。”[5]陆游的《老学庵笔记》载:“铜鼓南蛮至今用之于战阵、祭享”。我们还能从宋代陶弼的《安城即事》中一窥铜鼓作为战鼓的飒爽英姿:“金鼓声阑战戟收,使君回上雅歌楼。樽前一阙清商曲,销尽穷边万里愁。”击鼓而收戟,又或一鼓而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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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山岩画上的铜鼓祭祀

(采自《百里岩画骆越神工》)

第五个角色:国之重器

既然参与了军国大事,铜鼓自然也就是国之重器,王权的象征。《隋书·地理志》载:“有鼓者号为都老,群情推服。”[6]《明史·刘显传》载:“得鼓二三,便可僭号称王。”[7]与同样由炊器演变的“鼎”一样,铜鼓在古代中国南方是一个国家存亡的标志,鼓失,则蛮运终矣。广西民族博物馆馆藏101号西汉时期云雷纹大铜鼓因体型硕大被誉为“铜鼓王”,这也体现了古代南方民族首领对于王权的追求达到了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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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西民族博物馆馆藏101号铜鼓

其他角色:财富象征与神器

铜鼓也是贵重财产,过去可直接用于商品交换,现今缅甸、柬埔寨等铜鼓使用民族依旧用铜鼓来交换牛。铜鼓甚至是比金钱还贵重的宝物,《晋书·食货志》载:“广州夷人宝贵铜鼓,而州境素不出铜,闻官私贾人皆于此下,贪比轮钱斤两差重,以入广州,货与夷人,铸败作鼓。其重为禁制,得者科罪。”[8]把大铜钱熔化以铸铜鼓,可见铜鼓比钱还宝贵。铜鼓还是“聚宝盆”,云南省出土的战国至汉代的青铜贮贝器中就有部分是铜鼓形状,有的甚至是铜鼓直接改装而成,以藏宝聚宝,国之重器也是财富的象征。

博物识珍 | 铜鼓的多重“角色”博物识珍 | 铜鼓的多重“角色”

铜鼓形贮贝器

(梁燕理摄于云南省博物馆)

铜鼓还是能降妖伏魔、治病救人的神器。广西西林县马蚌平寨壮族传说,原来他们有两面铜鼓,有一年山洪暴发,农田被淹,有一面铜鼓自己跑到河里去同海龙搏斗,打败海龙,使洪水退去,从此这面铜鼓就没有回来了,只剩下一面铜鼓,故有些地方就用绳子拴住鼓耳,以防铜鼓自己跑了。老挝的克木族若家里有人生病就宰杀一只鸡,用鸡毛和鸡血擦拭铜鼓,并用棉线拴在鼓耳和鼓面青蛙立饰上,主人先敲打一个小时左右,把村里人聚集起来做仪式以驱邪治病。[9]铜鼓承载着人们对于消灾祛病、平安顺遂的美好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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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挝克木人敲鼓祛病

(采自李富强:《中国-东南亚铜鼓老挝卷》)

炊器、乐器、葬器、礼器、重器、神器,铜鼓是鼓非鼓,从古至今“一鼓分饰多角”,广泛而深刻地融入我国南方和东南亚地区民族历史文化的血脉中。它的“角色”丰富而厚重,它的“故事”动人且精彩,它展示了先人的智慧,文化的多样,文明的灿烂,并将我们紧密相连,激励着我们一鼓作气,勇往直前。

参考文献

[1] [2]转引自蒋廷瑜.广西铜鼓文献汇编及铜鼓闻见记[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3]蒋廷瑜.西林铜鼓墓与汉代句町国[J].考古,1982(2).

[4](泰)清·尤地.铜鼓[J].考古期刊,1969(4).

[5][6](唐)魏征.隋书·地理志[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97.

[7](清)张廷玉.明史·卷二百十二列传第一百[M].北京:中华书局出版社,1974.

[8]陈连庆.晋书·食货志校注、魏书·食货志校注[M].长春:东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

[9]李富强.中国-东南亚铜鼓老挝卷[M].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2016.

信息来源:广西民族博物馆

13667745535(微信同号,非景区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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