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偶爾想去對街的麵館吃一份熱氣騰騰的甩面，再加個2塊錢的茶葉蛋，就能收穫一大碗滿足。
那家麵館是我初中時候搬過來的，喜食麵條的老爸首先發現了它。於是後來就是我們兩個一起抱著大碗吸溜吸溜地吃麵。
不過他那碗是紅湯的，我吃完了湯底兒都是黑的——他喜歡吃辣，我喜歡吃酸。
有時候放學下了公交車就直接鑽到麵館裡，“叔，一份大碗甩面！”
店面牌子不大，但我從來不會跑錯。骨湯的香味兒好像走到店門口就能聞到，還有我最喜歡的陳醋味兒。
在那些飄著香味兒的春夏秋冬裡，我都沒有缺席。
夏天吃冷麵最好，但我還是堅持小口小口地往嘴裡送吹涼了的甩面，不然一不小心就會滿頭大汗。
冬天黑得早，明晃晃的燈光打在湯碗裡，亮晶晶的。熱氣一下子躥到剛擦過的鏡片上，於是乾脆摘掉眼鏡，吃久了眼睛也是溼淋淋的。
眼看著麵館的女主人大著肚子，生了孩子。眼看著麵館裡添了風扇，夏天也好過了不少。
後來我去了高中。
週末回家點名要吃他們家的面，拿回來卻不是那個味道了。
聽現在的店主說，他們一家啊，回老家開店了。
02
“魚的記憶有幾秒？”
“七秒。”
一直以來，我都對這個答案深信不疑。
家裡曾經養過幾尾孔雀魚，小小的，來來回回地在魚缸裡遊。
我總是喜歡把指尖貼在魚缸上，看看小魚會不會游過來。有時候我甚至擔心，會不會它還沒游過來就忘記我了。
在我過去的摘抄本里面，還有這樣一句話：“魚的第八秒是忘記，貓的第十次是死亡，我的第幾次失望才是不愛你。”
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魚的記憶根本不只七秒。甚至，有一種魚可以把記憶傳給它的後代。
不知道大家以前的作文裡有沒有出現過一隻重生的鷹，堅韌、勇敢。以自殘毀滅的方式為自己換來一次新生，延長30年的壽命。
我曾經多少次幻想，是怎麼樣的劇痛怎麼樣的決心，才能讓一隻鷹重新驕傲地展翅飛翔。
原來啊，這個說法也是沒有科學依據的。
作文裡的那隻鷹從來就沒有飛上過藍天。
03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我一點點重新把所有記號安放到我的記憶裡。
不是忘了，而是變了。
路邊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是曾經和我一起撬泥塊的小女孩，原來裁縫店的位置也已經換上了新的牌匾。
那個我曾經逛過的十字繡店鋪，門緊緊地關著。
現在建起高高樓房的土地，那時候還是我們隨便扔石塊的戰場。
以前根本就沒有失去的意識，但在無意中，失去已經成為常態。
我很久都沒有吃到一種辣條了，當我終於有機會去買的時候，那家超市貼上了一張白紙：轉讓店鋪。
小時候分不清的“紅房子”、“依紅坊”，如今和太陽約好一起消失在了西邊。
雪糕店裡再也買不到小時候心心念唸的可樂味兒冰塊了，不知道那個在路邊賣臭豆腐的叔叔現在在哪裡呢。
04
我的過去，好像分崩離析。
曾經認真問候過的，再也沒見過了。
老師說過的有一句話的確是對的：“這可能是你們這輩子最後一次見面了。”
你看“失去”這兩個字，寫著也簡簡單單。
我把一些事情解釋定義為“緣分”，其實裡面還摻雜著幾分無能為力的順其自然。
時間改變了很多，我們身處其中，也避免不了被它改變。
但我仍然慶幸的是：
我曾經遇到過。如今還記得。
離開的不是我，我的記憶也沒有被一起帶走。
“有些人遇見和離開，就是為了教會你一些什麼。”這句話我曾經不懂，現在明白了。
我知道，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那家麵館也許正溫暖著某個孩子的整個青春。
我不需要為失憶的小魚而擔心，那隻驕傲的鷹一直活在我的作文紙上。
而我在人間，把所有遇見都記錄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