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您久等啦！
【小說連載】氣象局長（五）
敬請欣賞
↓ ↓ ↓
“小玲，小玲……”小玲的母親高聲地喚著自己的女兒。
謝天謝地，有人來解圍了。
弘偉趕忙說：“小玲，你媽喚你哩。”
小玲一動沒動，彷彿沒聽見似的。
“小玲，你媽喚你，沒聽見嗎？”
小玲如大夢初醒，“哦”了一聲，抬起頭來，慢慢地推開門，走出了屋子。
小玲走了，屋子裡只剩下弘偉一個人。他回憶著小玲幾次的表情，聯想到今晚的問話，證實了以往的猜測。
弘偉以為小玲第二天晚上準會來，誰知，競沒有來。他疑惑了，莫非她的母親覺察到女兒經常到他這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不讓她來了？不來就不來吧，不來更好，免得惹出事來。然而，小玲幾天沒來，他心裡卻產生一種思念和孤獨之感。
過了幾天，晚上，弘偉正在小煤油燈下看書，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個人。這不是小玲嗎？燈光底下，顯得更俊俏了。粉紅色的布衫裹著苗條的腰身，豐滿的胸脯。腳上穿一雙家做的帶鬆緊口的淺藍色布鞋，頭好象剛梳洗過，幾綹蓬鬆的頭髮搭在額前，兩條油光發亮的大長辮子搭在肩背上。臉上似乎擦過粉，散發出一股香氣，一張臉顯得更加嫵媚多姿。望上去，好像一朵帶露開放的杏花。年輕的姑娘愛打扮，這是人所共知的。不過，小玲今天為啥這番特意打扮，又是在夜裡，給誰看？
往常，小玲見弘偉的面，和他談話，總是大大方方的，有啥說啥。今晚，卻扭忸怩怩的，一張粉臉羞紅著，口齒也變得笨拙起來。
“弘老師，我……我送你一樣東西。”
弘偉的心在“怦怦”地跳。
小玲將揹著的一隻手拿到身前，手裡握著一雙新布鞋。
“弘老師，我給你做了雙鞋。”
“這……這怎麼行？”
“這怎麼不行？你給我家幫了那麼大忙，我就不興給你幫點小忙。不知道這鞋做得合不合適。合適的話，照這樣子，再給你做一雙。”
“小玲撩起一雙丹鳳眼，瞅著弘偉，那雙潭水似的眼睛裡蘊含著無限的情意。
弘偉以為小玲還要說好多的話，誰知小玲只說了這麼一句，把鞋往炕上一撂，推開門跑了。
一雙嶄新的布鞋躺在炕沿上。弘偉走了過去，拿起來，湊近燈下，仔細地端詳著。鞋面是黑禮服呢的，墨黑墨黑的，鞋底厚實、柔軟，針腳細密、整齊。鞋的式樣很好看，姑娘的針線活兒真不賴。弘偉還是小時候穿過母親做的鞋，高中畢業時，母親去世了，以後就沒有穿過他人做的布鞋。今夜裡，見到久違的布鞋，何況出自一個姑娘家的手，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咦？她怎麼會知道我腳的尺碼呢？穿起來合適嗎？弘偉感到十分奇怪。他脫掉右腳的膠鞋，操起右腳的布鞋，往腳上試。腳趾剛伸進去，觸到一個什麼東西。伸手掏了出來，原來是一張紙條，折成“又”字，他將紙條張開看去，一陣心跳，渾身的血在激烈地奔湧。
這是一封信，文字雖然不多，句子也不算通順，但意思卻相當明白不過了。她，怎麼會產生這種想法哩。預感的事情終於發生了，一陣恐慌襲上了心頭，自己是個“反革命分子”，下鄉勞動鍛鍊來了。不！用別人的話說，改造來了，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和小玲的相處中自己有什麼不檢點的地方嗎？不！沒有。完全把她當作自己的學生，小妹妹看待。
明天得向她說清楚，讓她取消這個念頭，不能讓她這麼做。
這一夜，弘偉失眠了。
第二天晚上，小玲又來了。這次，她沒有進屋，而是依著門框，低著頭，兩眼直視著腳尖，訥訥地問道：“弘老師，……鞋穿著合適嗎？”
“唔！……合適”，弘偉唔了一聲。他在想，如何把那個事說清楚。這是一件十分難處理的事情，他琢磨了半天，也沒說出口。
小玲見弘偉不做聲，便又問道：“弘偉老師，鞋裡放的……你……看到了嗎？”
弘偉沒有說，她倒先問上了。
“唔，看到了。”
“弘老師，你……答應……我嗎？”
小玲抬起頭，一雙深如秋水的眼睛，脈脈含情地望著弘偉，兩頰飛起了兩朵紅雲。
“這……這……叫我……”弘偉心在怦怦地跳，慌亂之中，竟語無倫次了。然而，他畢竟不是二十幾歲的小青年，是能夠操縱自己感情的，片刻之後，就安定下來，想好了對付的辦法。他的面孔變得格外的嚴肅，彷彿一個教師在對待一個不聽話的學生。
“小玲，你不該有這種想法。”
“我覺的你好。”
“我好？好在哪裡？”弘偉的心又怦怦地跳了。
“你有文化，會拉京胡，文明，愛乾淨，心眼好，上回多虧你，要不，我的命就沒了……我家付不起住院費和藥費，是你給墊上的，到現在還沒還哩。”
呵！原來這些竟贏得了姑娘的一顆心。弘偉雖然是三十多歲的人，但對姑娘的心理還缺乏瞭解。
“小玲，千萬不要這麼想。送你上醫院，給你家墊付的住院費是應該的，你不是說應該互相幫助嘛，我住你家的屋子，你家給我挑水，給我燒炕，我又經常吃你家的飯，另外……你家也幫了我不少忙。”
“弘老師，我不是單單為了感激你，才這樣……我覺的你人好心好，跟你過一輩子受不了屈。”
看來小玲是真心愛上自己了，得尋找理由說服她。
“小玲，我今年都三十五了，比你大許多歲，你要知道。”
“我知道你的歲數，可長得並不老相。人家都說，男的比女的大十歲八歲沒啥，我爹比我娘大十三歲哩。聽人家說，不少中央幹部都比女的大一、二十歲哩。”
小玲都說些啥呀，怎麼能亂打比方哩。這姑娘能找到充足的理由。弘偉想，大凡姑娘看準了一個想嫁給她的人，就會不顧忌一切的。愛情的力量是何等神奇呀。弘偉看過不少這樣的例子，有和情人結合成幸福伴侶的，其中釀成悲劇的也不在少數。得提醒她。
“小玲，婚姻是終身大事，你要慎重考慮，決不能憑一時的感情……”
“弘老師，我早就考慮好了，我不小了，今年都二十四（在城鎮長大的人都說週歲，鄉村裡的人一般都說虛歲），不少提媒的，我都沒答應……”
是呀，在農村，一個二十三、四歲的姑娘的確不小了，到了這個年齡早該出嫁了。到現在還沒有嫁人，足見對終身大事還是慎重的。看來，小玲是經過一番考慮的，才提出這種事的，決不像十八、九歲姑娘那樣輕率，憑一時的感情衝動。然而，這不是件簡單的事，光小玲同意，自己同意，這件婚姻就促成了嗎？要知道，這是在鄉下，在世俗偏見和封建觀念很濃的鄉下，何況，兩人的差距太大了，不僅僅是年齡。
弘偉揹著手，在屋子裡踱來踱去，他在思忖，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碰到最棘手的問題……終於，他下了狠心，割斷小玲向他拋來狂熱的情絲。再不能猶豫了，否則，要釀成大錯的。他回過頭，對坐在炕沿邊等候迴音的小玲說：“小玲，快打消這個念頭吧，用不了多久，我就回鎮氣象站了……以後就不要提這事了，叫你爹你娘知道……”
“一會兒我就跟我娘說去，我娘常說你是個好人。”誰想到小玲竟冒出這樣一句話。
這姑娘還是幼稚的，你娘說我好人，就能答應你嫁給我嗎？這終究是兩碼事呀。
弘偉慌了神色，連連擺手道：“別，別，千萬不能跟你娘說，說了，我在你家就住不下去了。”
“有什麼住不下去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嘛！”小玲一反羞澀之態，直筒筒地說了出來。弘偉驚詫不已。
“小玲！小玲！”小玲的母親在窗外高聲喚女兒。
謝天謝地，來了救星。
“小玲，你媽喚你哩，還不快回去！”
小玲哭了，兩隻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盯地瞅著弘偉，是愛戀？是乞求？是委屈？是怨恨？
哎呀，這可怎麼辦才好呢？弘偉手足無措了。
門“呯”地一聲開了，小玲的母親出現在門口，臉色十分難看。
“小玲，喚你沒聽見嗎？走，回家去！”
小玲一轉身，正好和她娘對面，那雙淚眼讓母親發現了。
小玲的娘瞅了瞅弘偉，露出疑惑的眼神。
小玲見母親生氣了，乖乖地跟母親出了屋子。
弘偉從小玲母親的臉上不難看出，她已經覺察到什麼。自己怕要蒙受不白之冤。這樣也好，叫母親管住她，再別上這來。不出事比什麼都好。
這一夜，弘偉又失眠了，比以往哪一次都厲害，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朦朧朧睡去。然而，這一覺卻睡過了頭，醒來時，滿屋是明晃晃的陽光。瞅瞅表已是八點鐘，不用說早飯已過，社員們也下地有時候了。他神情恍恍惚惚的，腦袋發漲發緊，像箍了一個圏。他匆匆忙忙洗漱完畢，走出了門。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