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律師的催收帝國:1萬名催收員,450億應收款,總部搬到貧困縣

催收行業的龍頭

一位律師的催收帝國:1萬名催收員,450億應收款,總部搬到貧困縣



一位律師的催收帝國:1萬名催收員,450億應收款,總部搬到貧困縣


作者 | 李涵沁


來源 | 每日人物


34個運營中心,10915名催收員,446億應收款,35.3%以上的佣金率,五大國有銀行及七成大型商業銀行均為客戶,帶著這份成績單,44歲的譚曼帶著他一手創辦的湖南永雄向美股IPO發起了衝擊。


譚曼2000年畢業於湘潭大學法學院,2002年投身欠款催收法律服務工作,再到2014年創立湖南永雄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他人生中過去的十九年一直與欠款催收緊密聯繫著。


如無意外,湖南永雄這個“催收帝國”將成為國內首家在美上市的催收公司,一個從國家級貧困縣新化走出來的上市公司。


然而,湖南永雄成立五年來並非一帆風順。打著“和諧催收”的旗號卻頻出暴力威脅黑料,擴大規模的關頭卻資金鍊不穩,在發展前景上也存在極大不確定性。種種暗示,即使成功上市,也或為這家公司最後的巔峰。


一位律師的催收帝國:1萬名催收員,450億應收款,總部搬到貧困縣


執業律師,立志“要讓催收合法化、規範化”


這家即將赴美上市的催收公司背後的創始人叫譚曼,今年44歲的他是湖南省新化縣人。


1992年,17歲的譚曼考入當地名校新化一中,期間成績一直名列前茅。高考時,以新化一中文科狀元的身份考進了湘潭大學國貿院經濟系。


從新化一中走出來的,還有2019年初因首例嬰兒基因編輯而引發巨大爭議的校友賀建奎,比譚曼小了七屆,在2002年讀完高中。


進入大學後,譚曼發現自己對國際經濟貿易專業並未產生熱情,於是在大學一年級結束後申請留級,轉讀了法律專業。這一年,譚曼已21歲了。


兩年後,尚讀大三的譚曼確定了自己未來的從業方向。20年後他在接受湖南企業文化網採訪時表示,當時偶然從已畢業的前輩處瞭解到,欠款催收法律服務工作有很好的發展前景,並深感興趣。


譚曼也趕上了催收行業興起的時代。就在他轉專業就讀一年後,“亞洲金融危機”爆發,國內相繼設立了華融、長城、東方和信達四大資產管理公司,催生了中國的小額不良欠款管理行業。隨著地方資產管理公司的陸續成立和民間信貸催收企業被政府列入商事登記後,不良資產經營的新生力量也開始湧現。


2002年,從湘潭大學法學院畢業兩年的譚曼參加並通過了首屆司法考試,隨後進入廣東天倫律師事務所佛山分所,從事欠款催收法律服務工作。事實上,他正是國內最早從事個貸清收法律服務的專家律師之一。


兩年後,譚曼在2004年10月加入廣東信孚律師事務所,期間以律所金融業務部負責人的身份為客戶處理資金信譽管理、財產安全保護等法律問題。不過這份工作,僅僅維持到至2005年2月,不到5個月。


此後,譚曼結束了自己的“打工生涯”。2005年2月,譚曼成立佛山市天曼投資諮詢有限公司,主要從事車貸清收法律服務。先後與佛山市人保、佛山市建設銀行等建立個人不良消費貸款清收法律服務戰略合作關係。


同年7月,譚曼進入長沙,與當地多家人保公司建立合作關係。


期間,譚曼將原佛山市天曼公司業務及員工整體轉移到長沙,並在2006年1月成立湖南裕邦律師事務所,主營欠款催收法律服務。


有資料顯示,短短兩年,裕邦律所就佔據湖南個貸催收法律服務80%的市場份額。2008年,裕邦律所全面進軍銀行信用卡催收法律服務,包含的客戶有中國工商銀行、中國建設銀行、中國農業銀行、招商銀行、交通銀行、光大銀行、平安銀行等數十家銀行,以及還與一部分非銀行金融機構達成了合作伙伴的關係。


早在譚曼創業時,“催收”行業處於良莠不齊的混沌狀態,從業人員素質參差不齊,“暴力”、“涉黑”等字眼逐漸成為行業標籤。


而畢業於湘潭大學法學院的譚曼一直認為,只要用法律精神和學術理論來規範、提升整個催收行業,探索出一套完整的管理模式,就能讓催收從身處灰色地帶的尷尬地位脫胎換骨成真正的服務行業。


2014年4月,譚曼創立湖南永雄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並與裕邦律所達成戰略合作關係,以永雄公司為主體開展不良資產管理業務。2015年3月,裕邦律所正式更名為湖南永雄律師事務所。


永雄集團的步伐沒有就此停止。2018年,譚曼引入“AI催收”技術,更是響應了“傳統行業要有新樣貌”的呼籲。


這一年6月5日,湖南永雄與杭州排列科技公司就債務催收智能化變革簽署戰略合作。雙方將在大數據系統平臺、數據深度挖掘和建模、自動失聯修復、精細用戶畫像、資產評估、智能催收、區塊鏈技術等多方面開展合作。


有媒體報道稱,在大數據管理系統方面,永雄集團將其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催收系統與排列科技的大數據技術對接、打通,並與外界的信息串聯起來,在大數據倉庫中,實現自動搜索和抓取,對文字、語音、圖像、視頻等進行碎片化的分析,最大可能對債務人信息進行修復,同時構建債務人關係網狀圖譜,對每個債務人進行AI畫像。利用多年積累的成功催收案例,並將短期項目積累的畫像數據結合,雙方將開發一個智能化的催收平臺,提高整個催收效率,擺脫業績依賴人海戰術的粗獷運營模式。


“集團未來80%的人工作業很可能被AI技術取代。”譚曼預計,永雄集團還將打造基於區塊鏈的貸後債權管理平臺,利用區塊鏈的去中心化和可靠的安全性,將社會碎片化的個人債務上鍊統一管理,通過智能合約實現智能化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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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稱“和諧催收”,卻頻繁被控訴暴力催收


湖南永雄成立伊始,譚曼明確了公司的服務方針:對善意債務人曉之以法,通過“非訴”途徑促使其主動履行義務;對惡意債務人訴之以法,用法律的力量維護債權人的合法權益;對確實沒有償還能力的債務人,就持續跟進管理好他們,敦促其及時還款。


“真正的信用管理,依仗的從來都不是暴力行為,而是文明的、合法的手段,也就是我們公司一直強調的‘和諧催收’。”被問及公司的管理方針,譚曼在2018年接受採訪時如是說。


在制定管理標準時,譚曼更是著重描畫了“法言法語、輕言細語”、“和諧催收”等核心詞,試圖向公眾證明催收公司不能與市井流氓劃上等號。但現實來看,譚曼的理想並沒有貫徹到湖南永雄的每一位員工。


在一些消費投訴平臺上——比如聚投訴、黑貓投訴等,與永雄及其上游委託方相關的投訴信息有數十條,涉及違規收集個人信息及通訊錄、撥打單位及同事電話騷擾、侮辱、威脅等軟暴力催收行為。


有網友自述稱,其家人曾在平安銀行借款而未及時歸還,之後自己收到來自湖南永雄的催款電話,“直言讓我工作不保”;另一位匿名投訴的網友則稱,自己在拍拍貸上借款後由於利息過高無力償還,同樣受到湖南永雄的催收人員的騷擾與威脅,電話錄音去派出所報案後催收人員依舊猖狂,說“有本事抓他之類的話語,還威脅要去我家砸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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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投訴 | 網站截圖


此外,還有網友稱自己被騷擾電話逼到辭職自殺、被威脅曝光個人信息與家庭情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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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投訴 | 網站截圖


然而,對此類問題,譚曼和永雄集團從未作出正面回應。


不過,譚曼零星在一些論文著作上表達過自己的看法。


在其發表於2019年第2期首都師範大學學報的論文《中國債務催收行業的機遇、挑戰及其治理》中,他寫道:“中國債務催收行業的發展在政府失靈和市場失靈的雙重困窘下呈現出諸多發展亂象亟需加強治理…相對於債務催收行業的極速發展,相應的法律規制和政策監管卻顯得頗為滯後,由此導致了債務催收行業陷入了野蠻式無序生長的發展困境。”


行業本身的困窘不能被忽視,但湖南永雄提供的催收服務也的確充斥著無法忽視的暴力元素。如何從根本上正視問題、平衡現實侷限與理想服務之間的曖昧平衡,仍是譚曼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的當務之急。


“信用清收行業的根本出路在於成立行業協會,推動清收立法。”在今年3月舉行的不良資產催收外包產業聯盟會員大會傷,譚曼認為,中國信用清收行業面臨著前所未有的發展機遇,同時,其生存發展也面臨著嚴峻的挑戰,需要業內企業、從業者的自治、自律。


在這次會上,來自國內60餘家信用清收企業負責人及專家,並就行業立法、市場規範、服務標準及協同發展等問題達成《湘江共識》,力促信用清收行業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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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板上市擱淺,再借貧困縣通道發力IPO


然而,催收行業也因貸款平臺的慘淡,被迫經歷了發展寒冬。永雄也不例外。


2018年6月至2018年7月中旬,短短50天內,163家P2P網貸平臺接連出現提現困難、老闆跑路等問題,迎接大小網貸平臺的便是無法抵擋的大廈傾倒之頹勢。


以湖南為例,整個催收行業都被定性為“掃黑除惡”的重點對象,官方也在不久前正式宣佈要全面清退省內網貸業務。


但譚曼帶著永雄挺過了這次動盪。


公開資料顯示,在湖南新化縣各項政策的支持下,譚曼將集團上市主體長沙衛成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整體搬遷至新化縣。作為衛成公司遷入的首期計劃,永雄擬投資5000萬元自建多功能、高標準總部辦公樓。


2018年,永雄集團對外聲稱,將超過3億元的預期營收全部注入衛成公司,預計為新化縣創造稅收4000萬元。衛成公司也將享受國家級貧困縣“IPO”綠色通道,可望成為新化縣本土企業第一家市值過百億的標杆性上市公司。


事實上,譚曼的上市夢並非心血來潮,早在幾年前就已初見端倪。


2015年11月,湖南永雄正式啟動新三板上市計劃,被當地金融辦官員冠以“知名的民營小額不良資產管理公司,長沙高新區引進的高新技術企業”等耀眼光環。保薦人湘財證券承諾將助力其上市,實現雙方共贏。


然而次年,湘財證券先後遭遇了大智慧收購折戟、董事長牽連被處罰等波折,還多次因為違規情況被全國股轉系統和證監會處罰,湖南永雄的新三板上市計劃也因此擱淺。


轉身,湖南永雄又搭上了國資的東風。2016年,湖南省資產管理有限公司與湖南永雄簽署長期戰略合作協議,這讓湖南永雄迎來自己發展的高光時刻。


兩年後,湖南永雄啟動了成立之後最大規模的擴張。2018年7月幾乎同時在全國23個省、5個自治區和4個直轄市開設分公司,實現了全國佈局覆蓋,並持續大規模招聘。


但潛在的發展局限依然決定了湖南永雄的赴美IPO,並不全然如表面上那般光鮮亮麗。


招股書顯示,湖南永雄對上游大客戶的依賴度是極高的,其前五名客戶貢獻金額合計分別佔2017年、2018年和截至2019年上半年總收入的99.2%、90.2%和79.2%。


這意味著,如果湖南永雄與這些主要客戶中的任何一個的業務關係惡化或終止,或者其客戶由於法律、合規性或任何其他原因而停止運營,都可能對其業務、財務狀況和經營業績產生重大不利影響。


除此,永雄對逾期的賬款追回,的確在逐年迅猛增長。從2013年的4686億元,增長到了2018年的2.03萬億元,預計到2022年逾期消費貸款餘額將達到3.84萬億。但從回收率上看,湖南永雄2017年、2018年和2019年上半年,三級逾期款的回收率分別為0.69%、0.58%和0.53%,呈逐年下滑之勢。


招股書中還提及二季度時公司進行了一次全面合規評估,同時關閉了大約20個新開的地區辦公室,運營費用及解僱員工費用有所增加,公司發展的資金壓力得到了緩解。


短時間內“拆東牆補西牆”的救火做法,並不能保證未來的長期穩定,尤其在湖南永雄的發展前景尚不清晰卻急於求成地奔赴大洋彼岸後,譚曼與湖南永雄的未來都變得日益模糊。


更令人感到迷惑的是,早在今年年初,董事長譚曼和相關人員向中平資本及其附屬公司出售了200萬股普通股股份,成功套現3億元。


積極來看,譚曼在上市前套現是為了在行業發展的不確定性中降低潛在風險,並提前鎖定部分收益。但這同時也暗示,已成為催收行業的龍頭,創始人對公司未來的發展也有所不確定,這個由譚曼一手創立的催收帝國,在以後的日子還能走多遠,仍需拭目以待。



文中觀點系作者自身觀點,不代表微金控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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