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吃了午飯，同院的小夥伴，來到了竹園子。有的嘴上油膩膩的，有的手上油膩膩的，有的臉上油膩膩的。豬尾巴味道不錯，但我們啃它，好像它也在啃我們。
大家都帶著任務來。臘豬尾巴，左啃一下是骨頭，右啃一下還是骨頭，雖然沒有多少肉，卻捨不得扔掉。越啃越有味時，媽媽就會對孩子說，下午去把竹子選好哈。
山坡上盡是竹子，要選中一根中意的，還真不容易，而且要找去年春天才發出來的嫩竹子。去年的嫩竹子，今年就要發勢長了。
今年與往年不同，大家坐在竹林裡，都不說話，等一個夥伴來。往年大家到了竹林就各顯神通，找自己中意的竹子。鳥兒也許中午煮了豬尾巴的吧，在竹椏上跳過來跳過去，幾片竹葉落下來的時候，坤終於來了。
這些年，夥伴們搖竹子，還從來沒有誰沒有來呢。去年冬天，坤的媽媽生病離開了坤，今天中午坤能不能啃到豬尾巴都說不準。
“坤,你嘴巴上還有豬尾巴的油喲，吃了飯又沒有洗臉呀?”一個夥伴對坤說。
坤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嘴巴說，“今天中午我爸爸煮豬尾巴，半天煮不熟，不是我爺爺還吃不成。吃了飯，我爸爸就叫我趕快到園子裡來。”
“坤，你好幸福。你爸爸都知道叫你來選竹子，我爸爸從來就不管這些事情。”一個夥伴對坤說。
“我爸叫我一定要選一根好竹子呢。”坤說。說完，對大家笑了笑。
“坤，你先選吧。”
“還是像往年一樣，各選各的嘛。”坤說。
“坤，今年，你先選。你選了我們才選。”
“大家都選囉。”坤推辭道。坤還弄不清楚為什麼今年的竹子，要他先選。
“你不選，我們都不選。”大家異口同聲的說。
“好嘛，那我選嘛。”坤聲音低低的說。
個子不高的坤，東看西看，東搖西搖，在一棚大竹子的中間選了一根嫩竹子。
坤選好了，夥伴開始選。奇怪的是，夥伴們選的竹子，把坤的竹子圍在了中間。
“坤，我的竹子隔你只有一擺哈。”一擺就是兩個手同時展開的距離。
“坤，我與你只有半擺哈。”
“坤，我與你只有一擺哈。”
看到坤做好了記號，夥伴們也做好了記號。
吃了正月十五的晚飯，月亮也升起來了。大家都到了園子，坤還沒有來。月光照進竹林，地上映出了竹葉竹枝的影子。夥伴們站在一起，地上的影子黑黢黢的。
坤最後一個到了園子，他的背上還有一個背蔸，大家都圍了上去。
“我爸叫我搖了竹子，等會兒還去偷點菜回去，家裡明天沒有菜了。”坤聲音低低的說。
“我們先搖竹子。”一個夥伴說。往年大家到了園子，就各自站在自己選好的竹子下，嘩嘩的搖，一邊搖一邊喊，一直到喊得累了，就不搖不喊了。
等坤站到中午選好的竹子下，大家才站到自己的竹子下面。坤一開始搖，大家就開始搖。嘩啦嘩啦的聲音在園子裡響了起來。
“竹子竹子，你莫長。你讓坤長，坤長大了，要娶婆娘。”坤喊了起來，聲音低低的。
“竹子竹子，你莫長。你讓坤長，坤長大了，要娶婆娘。”其他的夥伴們都喊了起來，都喊的是坤喊的，沒有像往年是喊的自己的。
坤喊完了，背上背蔸時，我看他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我們知道正月十五晚上都是大人去偷菜。為了坤，夥伴們也不怕了。到了對面山坡上的自留地，每個夥伴扯了一株兩株菜放在坤的背蔸裡。在月亮的陪伴下，我們把坤送回了家。
春天的一天，我路過竹園子，看到坤選的竹子枝葉最為茂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