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長街上的老營生(上)

清名橋歷史街區是中國歷史文化名街,也是世界文化遺產大運河的重要節點。當地政府為此付出很多。漫步熙熙攘攘的南長街總覺得還少些什麼,昔日那穿街走巷的老營生、手藝人雖已絕跡卻時常浮現在眼前,他們是這個街區人們生活方式的一部分,活色生香。

南長街上的老營生(上)

  木匠

  木匠有大小木匠之分,大木匠至今已少見,傳人無幾。他們是專管造房起屋、立柱上樑的。沿運河兩岸的江南民居,大多是磚木結構,榫卯相嵌,最核心的技術是豎柱架樑,先用立柱與橫樑搭架,再以亂磚牆砌就,最後封頂。吃得苦中苦好看是上樑,兩根立柱上貼了紅紙對聯,上聯“上樑欣逢黃道日”,下聯“立柱巧遇紫薇星”。正中主樑上自然是“紫氣東來”。金燦燦的木架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喜氣飄蕩。最期待的是“拋梁”,四周鄉鄰圍觀,兒童雀躍呼喚,於是那些身形彪悍又身手敏捷的大木匠或蹲或站,在樑上散發糖果、糕團甚至硬幣,惹得下面陣陣哄搶。匠頭大哥在樑上朗聲高吟吉言,比如“今日天晴來上樑,主東修的好華堂,華堂修在龍口上……”

  小木匠是打傢俱、修傢什的,大多心靈手巧。自行車龍角上一邊掛著鋸子,另一邊掛著大小推刨,後座架上有個工具箱,盡是木鬥、榔頭與鑿子等。遇有辦喜事的做一房傢俱,就是一票大生意。他們也做修柵欄、破凳和門窗的小生意。當年南門外鄉村人家門前屋後植樹要“前櫸後樸”,老爺爺手植,數十年後,櫸樹便可做兒孫的一房傢俱,朴樹倒下來便是老人的壽材,這些活都是小木匠的。我親眼看到一干木匠師傅,把一棵大樹用兩個人才拉得動的大鋸,整整齊齊鋸出一塊塊方料和一片片薄板,為我堂兄做了三片凹字型大床、一口大櫥、一張四仙台、六張骨牌凳。大櫥門頭上花開牡丹雕刻精細,線條流暢,做工考究,讓人嘖嘖稱奇。

南長街上的老營生(上)

  泥水匠

  這行當如今還在延續。舊時的泥水匠多身懷絕技,因很少有人家會用一色的清水磚,這些師傅硬是把各種規格型號和厚薄不一的亂磚、碎磚砌出一片片平整的牆。很多僱主家為爭空間,佔天佔地,要求匠人在各種地形和空間砌牆,他們總是能得體地連接每片牆。甚至現在你還能在日暉橋水弄堂口,看到我二姑母家呈圓形的那堵牆,現在的師傅是砌不出來的。站在清名橋頭看運河兩岸參差不一、高矮不等的民居,你不得不驚豔於匠人的心靈手巧。還有一種工藝恐怕要失傳了,就是“拾漏”。屋頂上老瓦片因貓行走,或長出苔等植物,就會滲水,就要請師傅修補屋面。這可是個技術活,老師傅會用巧勁,腳須踩在瓦弄兩側邊緣,將漏雨處拾掇好。常常聽老師傅教小師傅,不要碰屋脊,說“屋漏脊不漏,脊漏漏一年”“雨後不拾漏,上屋碎一片”。

南長街上的老營生(上)

  鐵匠

  南長街現在“藍蓮花”身底下,原是一家打鐵鋪。父子三人,父親掌鉗,一兒揮錘,一兒拉風箱,生意紅火。須知當年沒有煤氣灶,沒有電飯煲,煮飯炒菜用柴火煤球。南長街一帶家家戶戶生爐子燒飯煮菜都得用火夾、煤釺等鐵具,再加上澡盆、腳盆以及馬桶上的鐵箍都出自這家鋪子;還有南門外近郊農民的鋤頭鐵鍬,行走在水弄堂裡的小船上的鐵錨和竹篙鐵件也是他家鍛造的。鐵匠鋪門口常常圍著一大群人,看他父子三人把一塊生鐵整來盤去像揉麵團一樣。整日價鐵錘掄得嘭嘭響,風箱拉得呼呼響,爐火燒得亮旺旺。父子三人孔武有力,背肌健碩異常,腹部的馬甲線清晰可見,那可不是健身房練出來的,真是“打鐵先得自身硬”。

南長街上的老營生(上)

  裁縫

  過去人們的衣服大多是由裁縫師傅量體裁衣現做的,幾乎沒有什麼成衣,因此老百姓做衣服要先去百貨店剪布料,有的人乾脆把百貨公司叫作“布屑店”。到過年時一家老老少少選布料、買棉花,請裁縫師傅到家,吃住大約一週做新衣服。師傅為每一個人量尺寸裁衣。輪到孩子量時一般家長會叮囑師傅量大些、長些。伶俐的女孩子會悄悄央求師傅量靠身些,儘量短些、小些。師傅總是笑吟吟地說,知道了,知道了。但師傅知道工錢是家長出的,縫製好的衣服自然是又大又肥,新年出門,孩子們不得不把袖口褲管捲起來,既不出手又不出腳,要穿兩三年方才合身。聽我娘說看裁縫師傅手段高下,只要看他的生鐵熨斗。談好工錢,師傅住下來抖開包袱,取出那熨斗,你可細細觀察,如果鏽跡斑斑,說明師傅好久沒接過生意了,可見水平平平。如果那物件鋥亮鋥亮,那肯定是厲害的主。大約一週後,師傅與師母把一家老小的棉衣棉褲、罩衫罩褲做好,所有人試穿之後,或稍做調整,師傅就會一件件熨好,疊得整整齊齊,再把多餘的各式布料理成一包,以示沒有揩油,然後核好工錢在僱主家幾葷幾素飽餐一頓,便收拾好大小剪刀軟尺粉塊等工具沿著長長的街巷翩然而去。


文章來源:江南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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