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写《苏东坡传》的林语堂说:


我写这本书,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以此为乐而已。


也就是说,为苏东坡作传,对于作者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为苏东坡作传,之所以是乐事,除了以写为乐之外,大概还因为苏东坡这个人,“每读之,总会令人心胸开阔。”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苏东坡这个人,一生也是大起大落,有过辉煌,也有过落魄。得意时少,失意时多,但无论得意还是失意,他的人生,似乎都像是一面镜子,镜中总是装着这个世界,既不以得意为张狂的资本,失意时也不觉得落魄。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元丰三年(公元1082年)三月七日,苏轼在沙湖遇到大雨,身上也没带雨具。


身边还有其他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东坡若无其事,缓缓前行,好像这雨下或者不下,都和自己无关似的。


雨过了,天晴了。


苏东坡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你能想象吗?


下雨的时候,其他人慌慌张张,名传天下的大才子苏东坡若无其事,穿着草鞋,拄着竹杖,悠哉悠哉,样子好像是比骑马还好是的!


想到这个,又怎能不让人会心一笑?


而此时的苏东坡,刚过了45岁的生日没多久。


他在沙湖,也不是去旅游的,而是被贬去的。


一个被贬之人,没有被贬的苦闷,这已经是难得的胸襟,苏东坡不仅如此,还能把日子过得潇潇洒洒,大有一种“人间万事尽在吾胸,不喜不悲无有得失”的感觉。


然而,这并不是偶然,苏东坡一生,在得失之间,总有属于他自己的欢喜。


这欢喜不是因为得到和失去,而仅仅只是因为内在的欢喜。


圆满自生欢喜,圆满的内心,才能在得失之间,不悲不喜。


这是苏东坡的人生态度,大概这也是他总能让人觉得快乐的原因。也是林语堂先生在写作时能“以此为乐”的原因。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同样是不得志的时候,读杜甫会使人觉得压抑,这个心怀家国天下的诗人,郁郁不得志,令人惋惜;


如果你读李白,却觉得这位谪仙人过分飘逸,离我们太远,仰天大笑出门去,岂是凡人能做的?


但如果读苏轼,他会在买不起瘦肉时做东坡肉,会在被贬岭南时“日啖荔枝三百颗”,会在被贬儋州(海南)时还能与当地人打成一片。


范仲淹在《岳阳楼记》里有一句千古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用这句话来形容苏轼,似乎再适合不过。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轼少年天才,且有大志。


苏轼十岁的时候,父亲苏洵外出游学,苏母教苏轼读书,苏母读到《范滂传》时,不禁感慨叹息。


苏轼问:“如果苏轼将来做范滂那样的人,母亲是否允许呢?”


苏母说:“你能够做范滂那样的人,我难道就不能成为范滂母亲那样的人吗?”


范滂何许人也?


有诗云:


慨然揽辔志澄清,一激谁知党祸成。母子可怜终死别,庶几广孝在扬名。


此人少年便怀有澄清天下之志向。


而苏轼十岁的时候便有此志向。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二十岁的时候,苏轼“博通经史”,他开始喜欢贾谊、陆贽的文集。


贾谊是西汉时期著名的政治家、思想家,也是著名的文学家,《过秦论》便是其代表作;陆贽是唐代贤相。


等到苏轼开始读《庄子》的时候,他说:“我以前有这样的想法,但嘴里却说不出来。现在看到这本书里写的,正好和我心里想的一样啊!”


《庄子》中的“坐忘”、“无用之用”、“无所待的自由”,有时候在苏轼的身上,似乎都能看到一些,尤其是被贬黄州之后,其诗文中的道佛思想,更加明显。


《临江仙》

谁道东阳都瘦损,凝然点漆精神。瑶林终自隔风尘。试看披鹤氅,仍是谪仙人。

省可清言挥玉尘,真须保器全真。风流何似道家纯。不应同蜀客,惟爱卓文君。


保器全真,苏轼一辈子,可以说,都守住了一个真字。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一个人的时候,守住自己的真,尚还容易;


一群人的时候,要守住自己的真,需要费一些力气;


等到一个人进入社会(进入官场),要守住自己的真,则很难很难。


屈原守真时,举世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


陶渊明守真时,世与我而相违;


唯独苏轼,入世可真,出世也可真,做官存真,为民也存真。


二十岁入世求功名,至六十四岁辞世去天上,无一日不真。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20岁那年,苏轼与弟弟苏辙及父亲苏洵一同进京赶考。


一门三父子,个个都是才华横溢。


苏洵当时47,但是也想当官,并且当时已经写了一本书,关于为政之道,战争与和平之理,都极有真知灼见。


他们先去成都拜访了朝廷大官张方平,苏洵呈上自己的著作,希望能够得到张方平赏识推荐。张方平却尤其器重苏轼。


挨不过情面,张方平写了一封推荐信。


还为这父子写推荐信的,还有一位姓雷的文坛泰斗以及梅尧臣。


怀着两封推荐信,父子三人继续赶路。


到达京城,逛华美的街市,吃好吃的馆子,结交有名的人士。


游盛景,交才士,等待应试之日到来。


再说当时的文坛,奇诡、华而不实的文风盛行,让欧阳修等人忧心,甚至想要改变这种状态。


等到看到应试答卷《刑赏忠厚论》,欧阳修大喜。


想评为第一,但又怀疑可能是自己的学生曾巩所作,于是为了避嫌,最终只评为第二名。


后来才知道,这是眉山苏子瞻之文。


同为考官的梅尧臣,发现文章里有一段:


“当尧之时,皋陶为士,将杀人。

皋陶日杀之,三。

尧曰宥之,三。”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梅尧臣自诩熟读经史典籍,却想不到这句话出于何处。


便问苏轼:“尧和皋陶这段话见于何书?我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读过。”


轼曰:“是我所杜撰。”


梅尧臣大惊。


轼曰:帝尧之圣德,此言亦意料之中耳。


而后来苏轼携带书信拜见欧阳修,欧阳修读罢书信,对梅尧臣说:“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成语出人头地,就是这么来的。


据说欧阳修曾对儿子说:记住我的话,三十年后,无人再谈论我。


欧阳修的话,果然是应验了的。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苏轼自然也不会例外。


在苏轼的一生中,少年所在世界平和,等到做官的时候,世界早已变了样子,王安石变法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但变法看起来让世界变得更乱了,耿直的苏轼,如何可以接受这种结果。


不满就是不满,苏轼于是上书弹劾变法,却遭到王安石变法一派的攻讦。


苏轼觉得,热闹的京城已经不适合自己,于是请求出任徐州。


苏轼一家离京之时,欧阳修已经退隐富阳,当年的文人儒吏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京师。


苏轼任徐州期间,逢黄河决口,洪水汇聚到徐州城下,徐州城岌岌可危。


富人眼见不对,都打算出城避水。


苏轼眼看不对,说:“富人们出城,老百姓都动摇了,我还与谁守卫这座城池呢?我在这里,就决不允许洪水危及城池。”


于是将富人赶回城里,又去到徐州城军队去找来军队,自己也跟着出去筑堤,最终保全徐州。


苏轼很喜欢做益民工程,在徐州治水,到杭州时筑了西湖。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但苏轼成为苏东坡,是从黄州开始的。


苏轼善诗词,可是也差点为诗词送了性命,这就是乌台诗案。


四十三岁那年,苏轼调任湖州知州。上任后,他即给皇上写了一封《湖州谢表》,里面有:“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这样的话,但是被朝廷的“键盘侠”抓住了小辫子,说他讽刺朝廷,大逆不道,还从他以前写的诗词里找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苏轼锒铛入狱。


有人欲置他于死地,也有人在救他。


政治上的老对头王安石虽然已经退隐,但也上书说:“安有圣世而杀才士乎?”


苏轼被贬去黄州为团练副使,实际上无权无钱的一个职位。


在监狱里的103天,苏轼几次濒临死亡,苏轼看得淡了,也看得轻了。


在黄州,他游赤壁,感叹“唯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则成色,取之无尽,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


他成了一个耕地于城北东坡的老农。


这一次,苏轼成了苏东坡。


他在黄州是自在小民,偶尔喝醉,偶尔写写诗词。


头戴斗笠,手扶犁耙,在山边田间耕作。


去年东坡拾瓦砾,自种黄桑三百尺。

今年对草盖雪堂,日炙风吹面如墨。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林语堂说:


社会,文化,学问,读历史的教训,外在的本分责任,只能隐藏人的本来面目。

若把一个人由时间和传统所赋予他的那些虚饰剥除净尽,此人的本相便呈现于你之前了。


但从苏东坡身上,我们似乎很难看到有什么被时间隐藏起来的:


他为官时,是苏轼;

他为民时,也是苏轼。


我们读苏东坡时,读他的豪放,读他的旷达,读他的智慧。


但我觉得,我们更应该读一读他对“自我”的尊重。


尼采说:


所谓高贵,就是足够尊重自己。


苏东坡绝对足够尊重自己,他只做自己,不做人。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谈苏东坡,如果不谈其被贬,我们还可以谈什么呢?


我们还可以谈谈他的“不合时宜”。


《梁溪漫志.侍儿对东坡语》有:

东坡一日退朝,食罢,扪腹徐行,顾谓侍儿曰:“汝辈且道是中何物?”

一婢遽曰:“都是文章。”

坡不以为然。

又一婢曰:“满腹都是识见。”

坡亦未以为当。

至朝云乃曰:“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

坡捧腹大笑。


朝云说他:“学士一肚子不合时宜”,说得真好,也真懂苏轼。

苏东坡:人间值得,我超潇洒


不合时宜的解释是:不符合当时的需要和潮流。


从这一点看,他还真是对得起“不合时宜”几个字。


古往今来,善为官者,大多是八面玲珑之辈,善为商者,更需八面玲珑。而耿介之士,官难做大,商也难成,不破财就算幸运了。


但不合时宜者,始终不曾被淘汰,无论哪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些不合时宜的人存在,他们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即便当时的人不能自照,后代也会有人从这一面镜子当中照到一点其他的东西。


而大多数人之所以不能自照,如果不是因为不敢,就是因为不能!不敢面对自身的虚假,或不能看到自身的不真实。


而今我们的时代,还有苏东坡这样不合时宜之士吗?


要我说,当然是有的。


但是,真的还有吗?


几十年或者几百年之后,还有人能成为一面镜子,照出这世间的真实吗?我不知道,但我希望有,让我们不至于迷失,不至于已然迷失而不自知。


文|帝小羽,我从山里来,欲回山里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