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想要鱼也想要熊掌的谢朓,最后只得到诗歌

既想要鱼也想要熊掌的谢朓,最后只得到诗歌

文/笨水

有的诗人是一定要做官,不做官,宁愿死,比如屈原。

有的诗人,做官做够了,起落沉浮,真厌倦了,看不得督邮趾高气扬的嘴脸。家里还有几亩田几间茅屋呢,摘掉官帽,脱去官服,归隐田园去了,比如陶潜。

既想高官厚禄,又想遁形山水,这种两相矛盾冲突的诗人也是有的,比如谢朓。

前者屈原因为高远的政治理想、高洁的人格,奇幻的想象,凝结成的诗歌,使他形象异常鲜明高大,背影不是渐行渐远,而是留在任何一个时代。陶潜“性本爱山丘”,山丘田园塑造了他“悠悠见南山”怡然自得的隐逸形象,成为田园诗歌的祖师,成为未来人们在世俗生活的心灵寄托与安慰。

屈原和陶潜说到底是一种理想,少有人去做那样的行为,即使是死,凡人也是难做到的。恰恰是谢朓,心系仕途,又想悠然,“既欢怀禄情,复协沧州趣”。谢朓的心理其实是世俗心理,是世俗社会中人们最高的理想。只是凡人不好意思说出来。人们贪心,但要掩饰自己贪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人只能得到一样,哪能全要。谢朓可没想这么复杂,我谢朓既要鱼也要熊掌,两全齐美,岂不美哉!谢朓不仅心里想,还要写进诗里,写得很露骨,写得赤裸裸。不仅只有“既欢怀禄情,复协沧州趣”,还有“我行虽纡组。兼得寻幽蹊”、“戢翼希骧首。乘流畏曝鳃。动息无兼遂。歧路多徘徊。”

谢朓,是真诚的,他的真诚衬托了许多人的虚伪。既想“戢翼”,也想“骧首”,持有这种矛盾心理的人必将是一个没有远大理想,又不能随心所欲的人。你进,与官场有隔阂,退,也不能将身心真正融入自然。

要不就看看谢朓的官场表现吧。他支持篡位者萧鸾,让其趟过血泊登上王位,立下汗马功劳,是对了还是错了?萧鸾之子东昏侯继位,王祐等人拉他入伙,想废东昏侯,拥立始安王,他不同意,反被王祐诬陷谋反,被东昏侯关进监狱,是对了还是错了?

再看谢朓的另一面,置身宣城山水之中,又是什么样的一种心境?与陶潜那种“采菊东篱下,悠闲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的气定神闲有多大差距?写他自己行为心境的,诸如:“缘源殊未格,归径窅如迷”,写眼中事物,寄情于物的,也不过“鱼戏新荷动,鸟散余花落”。

进仕,不懂官场的游戏规则,退隐,也未领会自然的真谛。一个矛盾的谢朓,并不能像屈原、陶潜,以及后来的李白、杜甫那样,拥有众多的追随者。当然,谢朓也了不起,他有一个超级粉丝――李白。

李白追慕谢朓,并不是因为他的生活方式和理想精神,而是他的诗歌。

在唐代,诗人们也去找传统,而《诗经》《楚辞》太遥远了,建安诗歌近些,谢朓更亲切一些。就像现在的新诗,诗人回头看3000年的诗歌传统,《诗经》《楚辞》,唐诗宋词一样是遥远的,要么不承认这个传统,要么把一切当传统。事实上,现代诗写作者读得最多的还是近代新诗,尤其是当代的新诗。因为气味相投。

建安风骨,晋宋莫传。走入低谷的诗歌,被迷雾笼罩。谢朓是迷雾中一座山峰,他的超拔出云,给了诗歌前进方向的定位。怪不得他的好友沈约禁不住赞叹,二百年没见过这样的诗了。谢朓与建安七子遥相呼应,一个是建安风骨,一个是小谢清发,在唐代李白眼中都是潇洒飘逸、慷慨雄壮的作品。

谢朓没什么特别的生活方式和精神信仰值得后人追慕、效仿的。他留在在诗歌史上,就是一个富有创造性的诗歌写作者的形象。他清新俊朗的风格扭转了晋宋南北朝绮丽空洞的风气。

他的五言短诗,多像唐代的绝句。

《玉阶怨》

[南北朝] 谢朓

夕殿下珠帘,

流萤飞复息。

长夜缝罗衣,

思君此何极。

·

《王孙游》

·

绿草蔓如丝,

杂树红英发。

无论君不归,

君归芳已歇。

·

《同王主簿有所思》

·

佳期期未归。

望望下鸣机。

徘徊东陌上。

月出行人稀。

他的诗中随处可见的对偶句,信手拈来,却工整洒脱,当仁不让地成为唐律诗的雏形。

晚登三山还望京邑

·

灞涘望长安,河阳视京县。

白日丽飞甍,参差皆可见。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

去矣方滞淫,怀哉罢欢宴。

佳期怅何许,泪下如流霰。

有情知望乡,谁能鬒不变。

读谢朓的诗,总感觉他生错了时代。他若生逢盛唐,该会怎样光彩夺目?会不会比肩李白和杜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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