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烏復工樣本:政府包飛機大巴接回11萬人 員工吃飯用保鮮膜隔開

為應對“搶人大戰”,義烏市政府撥款3億元,外派44個工作組,通過包飛機、包高鐵、包大巴等方式接回員工逾11萬人。與此同時,義烏在復工過程中的新問題也在浮出水面——復工並不意味著可以持續性復產,企業因訂單量下降導致的“產能過剩”正在給義烏企業帶來新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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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韓謙 實習記者/林亦橋 陳威敬

編輯/計巍 宋建華

義烏復工樣本:政府包飛機大巴接回11萬人 員工吃飯用保鮮膜隔開

雙童吸管生產車間內工位間距由一米增至兩米

隨著國內新冠肺炎確診人數逐步下降,各省市應對政策也開始由疫情防控向復工復產傾斜。作為全球小商品集散地,龐大的用工需求使得義烏成為全國最早加入“搶人大戰”的城市之一。

為應對“搶人大戰”,義烏市政府撥款3億元,外派44個工作組,通過包飛機、包高鐵、包大巴等方式接回員工逾11萬人。同時,還發布了自行返義人員實行最高全額路費補貼、首次在義烏就業員工每人補助1000元等獎勵措施。

義烏市經信局的數據顯示,截至3月10日全市工業企業已返崗人數近24萬人,返崗率93.3%,復工率達到98.4%。在深一度的採訪中,一些企業負責人表示,隨著員工不斷返崗,產能逐步達到疫情前水平。

與此同時,義烏在復工過程中的新問題也在浮出水面——復工並不意味著可以持續性復產,企業因訂單量下降導致的“產能過剩”正在給義烏企業帶來新的壓力。

義烏市義亭鎮分管工業生產工作的黨委委員黃志宇表示,對企業的影響還是得看國內疫情什麼時候能結束,以及國外疫情防控如何,“尤其是義烏的外貿企業佔比很大,若是國外對進出口開始管控,那麼影響將會是致命的”。

“現在疫情對企業的影響才剛開始,就像下雪時不是最冷的,融雪時才最要命。”一名義烏小微企業主說。

義烏復工樣本:政府包飛機大巴接回11萬人 員工吃飯用保鮮膜隔開

疫情期間,員工餐廳每張餐桌中間用保鮮膜隔開

復工預備時

大年初一起,義烏市義亭鎮黨委委員黃志宇便開始進入應急工作狀態。他分管鎮上的工業生產,轄區內的義亭鎮工業園區有600餘家企業。1月23日,在武漢宣佈暫時關閉離漢通道的同一天,浙江率先啟動重大公共突發衛生事件一級響應。黃志宇需要對春節假期中在園區內駐廠的員工人數進行摸底,分發防疫資料、強調佩戴口罩、禁止聚集等要求。

彼時,正在三亞度假的義烏市雙童日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雙童吸管”)董事長樓仲平意識到疫情可能會對公司的年後復工造成影響,他決定提前返回義烏,將原來正月十二的返程機票改在了正月初三。

1月28日,返回義烏的第二天,樓仲平召集廠裡的30餘名駐廠員工,向大家分發口罩等防護用品,強調疫情期間的廠區紀律。

同一天,黃志宇負責的鎮經濟發展服務中心開始向轄區內企業調查目前應對疫情上的困難。口罩、額溫槍、消毒水等防疫物資的緊缺成為最急迫的問題。

“統計上來口罩的缺口有28萬多隻,我當時就覺得壞了,這肯定會是個大問題”,從這天起,黃志宇發動手下十餘名工作人員為企業籌措防疫物資,身邊的親戚朋友也被全部“利用”起來,黃志宇描述自己當時的狀態,“求爺爺告奶奶,一聽到哪兒還有口罩就立馬撲上去”。作為疫情期間的“硬通貨”,口罩交易通常需要先支付全部貨款才能發貨。大多數口罩由黃志宇自己墊資購買,“聯繫上賣方後,根本來不及再和園區內企業對接,要是我們個把小時內定不下來,那邊就馬上賣給別人了”。

七八天後,在全國口罩仍存在較大缺口的時候,黃志宇以平均約1.6元一隻的價格從義烏、江西、河南等地陸續買到了30萬隻普通醫用口罩。

與此同時,園區內生產口罩原材料無紡布和防護面罩的兩家衛生防疫企業於2月4日提前開工。用工難的問題開始顯現出來——只有三四成員工到崗,大多員工由於公共交通中斷、老家防控措施嚴格等情況無法返崗。黃志宇開始忙於跟員工所在村鎮政府進行協調。

更早些時候,1月29日,作為金華市唯一一家額溫槍生產企業,義烏百靈醫療器械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百靈醫療”)便被義烏市疫情防控指揮部列入管控物資生產企業。從那時起,春節假期一直在參與疫情防控工作的義烏市人社局就業促進科科長蔡斌的工作重心便開始轉移到企業復工復產上。

百靈醫療廠內當時僅2名員工可參與生產,而恢復一條生產線需10名工人。為儘快恢復生產,蔡斌聯繫市技師協會,組織11名技師改造生產工藝,提高生產效率:原先需4名焊錫工6至8天完成的工作,改進後2名焊錫工在一天半內即可完成。此後,還組織了機電技師學院電氣工程系的11名師生前往企業一線崗位頂崗實習,投入生產。

2月3日,浙江出臺企業復工和疫情防控的17條規定。當天下午,義烏市政府召集十多家企業舉行了一場小範圍非公開會議,鼓勵企業進行復工申報工作。此後,政府對參會企業復工情況進行考察,最後通過了包括雙童吸管在內的6家企業首批於2月10日復工。

從3日開始,雙童吸管進行復工準備。廠內成立了防疫工作臨時指揮部,自行設計了包括20名工作人員在內的5個防疫小組,其中包括對員工進行信息登記和體溫記錄的人流管控組;對隔離員工送餐、配發生活物資的隔離診治組——當時,從河南等疫情較重省市返崗體溫超過37.3度的員工需單獨在廠區宿舍內隔離。此外,還有環境消殺組、宣傳教育組、物資籌備組。疫情期間,員工禁止出入廠區,生活用品由專人負責統一採買。

五天後,雙童吸管廠區內防疫工作準備就緒,但樓仲平陷入了更大的焦慮,“員工遲遲迴不來”。臨至開工日,可以參與一線生產的員工僅有七八十號人,不足平時的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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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烏復工專項大巴在周口川匯區接返工工人

外派工作組“搶人”

隨著各省市逐步推進復工復產,一線生產工人成為大家的互“搶”對象。

2月12日發佈的義烏第16號防控指揮令在首條指出,歡迎世界各地朋友來義烏創業、工作,並對初次來義烏求職創業人員提供3天免費食宿;13日義烏人社局發佈做好企業復工用工保障工作的通知,指出要加大線上招聘力度。

然而,即便有了優惠政策,由於公共交通阻斷,員工仍無法順利返回。16日,義烏市政府再次發佈企業用工保障意見,由政府全額補助企業包車接送員工、給予自行返回員工補貼。上午開完佈置會,下午蔡斌便同另外兩名同事於驅車前往河南周口,與當地政府現場協調工人返崗的事情。

起初的進展並不順利。由於各地防疫措施要求不盡相同,蔡斌有同事進入商丘永城市時被要求隔離14天。疫情期間找不到餐廳,蔡斌一行午餐多以方便麵解決,蔡斌笑道,當時豆腐乳、榨菜都是美味。

此外,前期工人外出務工的手續仍比較繁瑣。蔡斌介紹,工作剛開始時,河南對工人外出務工要求“三簽字”,即村裡簽字、村醫簽字、鄉鎮簽字。樓仲平告訴深一度記者,有員工出行前需辦理健康證,要在鎮上蓋上三四個公章,“一個部門一個部門地籤,這對基層員工來說並不容易”。

隨著兩省主管單位對接,外出工人證件辦理的效率逐漸提高。2月28日,河南與浙江簽署“健康碼”互認合作協議,持對方省份“健康碼”人員,可參照本省“健康碼”規則,予以亮碼通行或落實相關管控措施。

在蔡斌一行抵達周口的頭兩天,義烏市前後派出12輛大巴,將前期企業統計好的老員工接回。2月21日起,河南到義烏的專項大巴開通,初期每天有四五趟大巴運送工人至義烏。24日開始,大巴每日發車數量穩定為13趟。

從周口回義烏近900公里,約需15個小時大巴車程。蔡斌計算,一輛客車的包車費用為1萬元,發車時上座率在五成左右,通常有約25人,人均成本約為400元。截至目前,蔡斌負責河南商丘組一共輸送員工5000多人。

蔡斌和同事成為連結企業與員工的中間人。每天,他們需要和近百家企業對接,一邊瞭解企業需求,一邊跟員工溝通,確定乘車時間。一天打一兩百個電話成為工作常態。2月29日,蔡斌和另一名同事的手機號碼因撥打電話過於頻繁而被運營商認定為騷擾電話遭停機。

由於當時部分省份一些村鎮間公共交通尚未恢復,部分工人無法從家中抵達集合上車點。到2月25日,仍有200多名員工尚未返崗,雙童吸管派出兩位高管人員分別前往陝西漢中和河南周口,為員工打通從家到集合上車點的最後一段路。

到達當天,被派往周口鹿邑縣的雙童吸管品管部經理陳學森接了12名員工。從洛陽到鹿邑乘車的共6人,要把他們接過來,需租兩輛私家車,花費2400元。而在平日,單人乘坐從洛陽發往鹿邑的大巴車僅需花費60元。陳學森表示,企業也糾結過如此一來用工成本是否過於高昂,但是“工人自身承擔不起包車成本,公共交通沒開他們就一直等著,但企業生產等不及”。

隨著老員工陸續返程,蔡斌也開始著手幫企業“牽橋搭線”,開拓招工渠道。3月3日,蔡斌同周口一所技術類院校達成政校企三方合作意向,這將在此後促進學院學生去義烏當地企業實習、就業。

被派往陝西漢中市的雙童吸管員工毛斌向深一度記者介紹,這些天,雙童的招聘信息通過漢中當地政府部門建立的各縣區溝通交流群進行傳播,此外,當地電視臺對招工信息進行循環播放,政府部門的公眾號也幫助宣傳。截至目前,漢中市為雙童吸管招聘到14名新員工。

義烏復工專班工作組提供的數據顯示,截至3月7日,義烏市共分4批派出44個工作組,131名政府工作人員,包機4架次,火車專列24列,大巴2476輛,共接回逾11萬名新老員工。

黃志宇所在的義亭鎮工業園區,復工員工超過萬人,其中約2000人由政府包車接回。由於本地一些小區處於封閉狀態,禁止外來人口入內,而新員工又尚未找到住處,義亭鎮徵用了3家賓館,300餘張床位,為有需要的員工免費提供食宿。在義烏全市,這樣的床位準備了4萬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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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烏市義亭鎮“馬上開工”復工復產服務中心

小微企業的困境與自救

提及用工問題,義烏市義亭鎮志恆服飾公司總經理季冬初仍在發愁。開工近半月,自己廠裡只有二十餘人,仍存在近四分之一的用工缺口。

季冬初解釋,部分工人老家不在政府派車接送的站點附近,也有些員工仍擔心疫情變化,打算待情況穩定後再出來。

年前的訂單仍未完成,合同簽訂的交貨期馬上要到。季冬初說,有部分客戶要求他採取空運的方式及時送達,“走海運是客戶出錢,空運費用則全部由我們掏,成本至少增加百分之三十以上。一批幾十萬、一百萬貨值的貨物走空運就得十幾萬,這筆錢墊下去我們就虧本了”。

平常有50多名生產工人的義烏一家箱包公司目前僅有約五分之一的員工到崗。經理尹少帥告訴深一度記者,年前一批需3月初交貨的上百萬元的訂單仍壓在手裡, “客戶天天在催貨,催貨我也交不出來,沒工人”。

為填補部分老員工無法到崗的問題,雙童吸管採取和養生館等暫時尚無法開業的服務類行業共享員工的方式自救。樓仲平介紹,目前此類員工已達到五六十人,且人數還在增加。這些工人主要從事吸管包裝的簡單工序,“這種工作一兩天就可以適應。我們為他們提供20元一小時的工資,也算是互相幫助”。此外,雙童吸管所在街道的婦聯也幫忙募集了20多名農村剩餘勞動力來支援。

雙童吸管員工毛斌在漢中招工過程中發現,即便是義烏放寬對招工企業的限制,對於人員輸出地政府來說,也會要求義烏篩選規模較大的企業,“他們把人員輸送給義烏,也得保證這些工人的工資標準、福利保障,選擇中大型企業是最直接的篩選方式”。

對於目前人力市場的招工情況,季冬初與尹少帥均表示,情況不樂觀。尹少帥從2月底開始在網上發佈的招工信息,至今未有人應聘。他指出,春節後算是招工旺季,往年都會招聘十來個新人,來面試的還不少。

也有企業主擔心,生產工人短缺將成為這一年的常態,“工人或許會想,等疫情過去差不多一年都過去一半了,今年也沒必要出來打工,在家附近隨便找個工作就可以了”。

此外,在部分行業內,原料供應商尚未恢復。樓仲平表示,從疫情對企業造成的危機來看,對浙江造成的影響是最大的,“浙江企業個體最小、最分散、產業鏈最不緊湊,一個產品往往有幾十件、上百件不同廠商生產的產品組成,哪怕是缺一個小配件,都生產不出完整的產品”。

尹少帥所在的箱包廠便遇到了上游企業產能不足的問題。做箱包的零部件雜且多,需要十多家供應商提供原材料。尹少帥表示,像皮革、牛津布一類的供應商目前仍基本處於斷供狀態,“催他們也沒用,只能再等,也沒有確定的時間。他們的工人也跟不上,產量出不來”,箱包廠目前只能先使用庫存材料。

與此同時,黃志宇發現,義亭鎮工業園區內小微企業訂單量不足的影響已開始顯現。

由於小微企業訂單不確定性更大,在整個環境不景氣的情況下,訂單量比以前大幅減少,生產出來東西賣不出去,這給家底本來就不厚的小微企業帶來了更大負擔。目前,和同類型的大型企業合作成為一種共贏模式。在黃志宇的介紹下,園區內一家沒有訂單的文具類小微企業開始接過一家同類型的大型企業的部分生產任務,“大企業訂單來不及做,小微企業沒訂單,兩者可以互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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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採購商在義烏國際商貿城大門口

“融雪時才最要命”

2月18日上午9點,義烏國際商貿城比原計劃提前3天開市。總營業面積超過400萬平米的義烏國際商貿城是中國最大的小商品出口基地之一,往常日客流量超過20多萬人次。

“很慘淡”,在商貿城做內衣生意的陳舒翔形容自家檔口復工半個月多來的經營狀況。陳舒翔的企業生產的內衣九成銷往國外,出口美洲、歐洲、中東等地。他介紹,往年春節後是內衣的銷售旺季,以前一天能有十來個下單的客戶,而如今商貿城人流不多,基本三天才有一個客戶,線下訂單量減少近8成。

跨境電商平臺的線上銷售為陳舒翔彌補了一部分損失。線上訂單的客戶量比以往有所增長,一些老客戶也通過微信等渠道繼續補貨。但陳舒翔表示,線上訂單雖多,但金額不高,基本在幾千元至幾萬元間,而線下客戶一單則達到30萬元左右。總體來看,訂單總額與去年相比減少六成左右。

在線上交流時,不乏有國外客戶對陳舒翔提出疑慮,詢問產品是否會攜帶病毒。

自2月26日寧夏中衛市公佈首例境外輸入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後,北京、浙江、廣東等地也接連出現此類確診病例共79例。隨著境外輸入性新冠肺炎病例逐漸增多,北京、廣東、上海等地陸續出臺政策,要求境外入境的來華人員進行14天隔離。陳舒翔擔心,隨著疫情在海外持續蔓延,近期內是不會有更多外商前來訂貨了。

“現在疫情對企業的影響才剛開始。就像下雪時不是最冷的,融雪時才最要命。”一位小微企業主在接受採訪時說。同樣,黃志宇也認為,目前園區內企業大多才開工一兩個星期,基本仍有年前確認的訂單可供生產,雖有壓力,但尚未形成對企業的致命影響。在他看來,疫情到底會對企業造成多大的影響,目前仍未到見分曉的時候,“還是得看國內疫情什麼時候能結束,國外疫情防控如何。尤其是義烏的外貿企業佔比很大,若是國外對進出口開始管控,那麼影響將會是致命的”。

在3月4日第二次接受深一度記者採訪時,樓仲平比一週前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訂單量不足和生產成本的提高成為目前企業面臨的兩大問題。

樓仲平表示,雙童吸管的國內訂單佔總訂單量的四成,奶茶業、連鎖快餐店、咖啡館是雙童的主要客戶,2月受疫情影響,國內市場訂單量基本為零。歐洲和日本是雙童主要的海外市場,而由於吸管與食品產業相關,考慮安全風險,歐洲客戶已基本停止向雙童吸管訂貨。樓仲平統計,2月訂單總量不到往年同期的兩成,“正常情況下,一個月的訂單額好歹也得有2000多萬元。但是2月份才接到200多萬。3月開始,國內訂單零零散散地有些增加,但也還是比較慢”。

隨著員工基本到位,企業產能超出了目前訂單的需求量,雙童也開始部分生產庫存。樓仲平計算,生產庫存的模式頂多能維持到四月底,“若是接不到訂單,持續做庫存便需要有幾千萬資金砸進去。如果後續產業鏈無法逐步打開,那麼企業就將面臨不可持續生產的問題”。

企業生產成本也隨著疫情防控成本、貨運成本的增加而不斷上升。樓仲平表示,疫情帶來的生產成本的上升存在於企業的方方面面:抽調近20名管理層脫產負責防疫工作;購買口罩、消毒水等防疫物資;復工初期上游供應鏈尚未恢復時,原材料採購成本高於平日數倍。此外,還有庫存貨物的倉儲成本,以及工位距離拉大造成機器利用率下降帶來的隱形成本增加等。“目前來看,這個事情不由我們控制,疫情對我們的影響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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