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份,新冠病毒在美國紐約爆發。
紐約州州長宣佈:將位於市中心的,雅各布賈維茨會議中心,改建成陣地醫院收治確診患者。
雅各布賈維茨會議中心,受到世界矚目。
不為人知的是,這個會議中心的建築和設計,來自--貝聿銘事務所。
貝聿銘,是世界著名的華裔建築設計師,他一生的仰視之作遍佈世界各地。
盧浮宮玻璃金字塔
肯尼迪圖書館
美國國家藝術館東館
日本美秀美術館
中銀大廈
蘇州博物館
有人問貝聿銘:“一生中,你所有作品裡,哪個作品最令你驕傲?”
貝聿銘不加思索地笑道:“我一生中,最驕傲的就是-娶了盧愛玲。”
選擇去美國求學
貝聿銘生長在一個望族世家。
貝聿銘全家貝聿銘(左一)爺爺貝理泰(中間)
明清時,貝家因祖上經商,就已名列“蘇州四大家族”之一。
爺爺貝理泰是有名的金融家,父親貝祖詒是銀行家。
蘇州著名景點-“獅子林”就是貝家祖宅之一。每年假期,貝聿銘都會在這裡住上一陣兒。
良好的家境,賦予貝聿銘極好的教育--他功課出類拔萃,說話鎮定自若,並且自信愛交際……
他還熱心參加課外活動,他特別喜歡美國電影,並崇拜電影裡,美國人那種無拘無束的生活。
業餘時間,貝聿銘總喜歡和夥伴去看電影,打檯球等。
13歲那年,美好的日子,因母親患癌去世,戛然而止。
父親的再婚,讓本就少得可憐的父愛,幾乎殆盡。
父親與繼母蔣士雲(蔣家四小姐)
18歲那年,父親建議貝聿銘去英國求學。他順從父親,參加了英國學校的考試。
然而,貝聿銘的心中,總是對美國有種特別的情愫。
最後,他違抗父親意願,選擇了美國。
求學路上,終遇佳偶
一切冥冥中自有天定。
貝聿銘在美國求學期間,遇到了一生摯愛。
1938年暑期,貝聿銘去紐約度假。
在一次華人舉行的聯誼會中,他幫忙去火車站,接一位遲到的成員。
在接站口,貝聿銘環顧四周,當人群如潮水湧來的時候,他的目光“倏”地被吸引到了一個地方。
他看到朋友身邊,一位女子同行。
女子優雅高貴,驚為天人。看得貝聿銘不由心嚮往之!
經朋友引薦,貝聿銘得知,女子芳名盧愛玲。
盧愛玲可謂典型的名門淑媛。
盧家祖上是官宦世家,曾出入金鑾殿保護皇上;外祖張蔭棠是晚清最後一任駐美公使;民國總理唐紹儀是她舅母的父親。
經過寒暄,盧愛玲瞭解到,貝聿銘學建築專業時,立即直言她父親也曾學建築,不過是在麻省理工學院,現在已是著名工程師了。
貝聿銘了得知:盧愛玲此行赴美,正是為了求學,現在正要趕去衛斯理學院報到(宋美齡宋慶齡冰心曾經畢業的學院)
貝聿銘看著舉手投足間,散發典雅氣質的盧愛玲,如沐春風、心跳加速,他的心裡,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於是,貝聿銘主動請纓:“我可以開車,送你到學校報到!”
盧愛玲卻防備地報以微笑:“謝謝你!我已經買好了火車票。”
看著盧愛玲漸行漸遠的背影,貝聿銘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要把這個女孩追到手!
天隨人願,因為颶風,盧愛玲的那趟火車延遲。
貝聿銘聽到消息,喜出望外。
他跳到盧愛玲所在的火車上,一個個車廂找。當找到盧愛玲時,對方也發現了他。
頓時四目相對。
異國他鄉,碰到一人如此緊張自己,關心自己,盧愛玲卸下了些許防備。
不久以後,他們戀愛了。
貝聿銘發覺,自己並不喜歡賓夕法尼亞學院,教條老套的教學模式。他把自己的苦惱傾訴給了盧愛玲。
為了更好的學習,也為了離女朋友再近一點。
在盧愛玲的建議下,兩週後,貝聿銘轉入麻省理工學院,學習工程。
從此,校園的林蔭大道上、操場上,留下了無數兩人親密的瞬間。
相同的觀念和追求,讓彼此認定終身。
從小就失去家庭溫暖的貝聿銘,特別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
可盧愛玲卻堅持學業結束,才會考慮結婚。
1940年,貝聿銘從麻省理工畢業時,因才華出眾,被院長艾默生留校任教。
貝聿銘本打算學成回國,從沒想過要留在美國。
可此時的國內,抗日戰役剛剛打響,上海炮火連天。
父親來信規勸他:“不要回國!”
盧愛玲也曉之以理:“此時戰爭連連,山河破碎,你現在回去沒有任何意義,等到重建之日,才是你的用武之地啊!”
一番話,讓貝聿銘暫時收起回國之心,可思鄉之情卻難以割捨。
1942年,盧愛玲正式畢業。
在畢業典禮上,貝聿銘一身正裝,出現在盧愛玲面前,拿出一枚戒指:“嫁給我吧!祖國回不去,但我想有個家。”
五天後,盧愛玲嫁給了貝聿銘。
婚禮在紐約水上公寓隆重舉行。才子佳人,終成伉儷。
妻子放棄學業,相夫教子
短暫蜜月後,他們返回了坎布里奇。
盧愛玲報名參加,哈佛研究生設計院,園林建築項目,並鼓勵貝聿銘也繼續深造。
第二天,貝聿銘向艾默生院長請辭,他選擇去哈佛大學繼續深造。
兩年後,貝聿銘畢業留校任教。
期間,他們第一個兒子出世,因希望祖國早日安定,得以回國,於是給兒子取名:定中-安定中國。
初為人母,更多的瑣碎和生活的沉重,讓盧愛玲放棄了學業,全身心投入到家庭中。
盧愛玲有很好的品味,對建築有獨到的見解,所以她成了貝聿銘得力的私人顧問。
那個時期,貝聿銘開始創新,在自己的作品裡大膽使用光線,此創新受到很多好評。
他被稱為“光線建築魔術師”。只是這樣的榮譽,明裡暗裡讓有些同行如芒在背。
接著,各種諷刺和挖苦接踵而來,貝聿銘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每天到家疲憊不堪。
此時家中,盧愛玲早已妥帖家務,為他備好飯菜。
飯後,通常會耐心傾聽貝聿銘的心事,且給予適當安慰。
有愛人的陪伴和理解,再多委屈都可消解。
1943年,在紐約建築學會的年會上,貝聿銘的一座神廟修復稿,被批得體無完膚,其中不乏幸災樂禍者。
貝聿銘的口才人人皆知,可儒雅的風度,讓他不屑於與人爭辯。
但心中鬱憤難平。
盧愛玲得知後,抱著孩子到教授家裡,二人談了整整一個下午。
最後據理力爭的,為丈夫討回了該有的名譽。
後來教授逢人就說:“貝聿銘所有的成功,都該歸功於,盧愛玲到訪的那個下午。”
貝聿銘也說:“那個時間裡,如果沒有夫人,就不會有後來,拿世界獎項的貝聿銘,有了她,我的心才是安穩的,像嬰兒躺回了搖籃。”
妻子是最佳助手
1945年,抗戰結束,內戰開始。
父親一句:“千金之子,不死於途。”讓他們剛燃起的回國希望,又一次破滅。
接著,第二個兒子出生,取名:建中-建設中國。
他們一家搬到了一套面積很小的公寓中,生活雖清貧卻幸福。
兒子定中回憶:
“當時父母親並沒有多少錢,晚上他們在市裡玩,也不捨得花錢,只是去‘自由音樂廣場’,在隔開的小房間免費聽唱片。
到了星期六,父母親就步行一段路,去瀏覽各家畫廊展出的作品。”
搬到紐約兩年後,三兒子禮中出生,生活才好轉了些。
此時,貝聿銘已經告別,教師紙上談兵的生活,真正走上了建築設計之路。
在這次職業生涯中,貝聿銘遇到了生命中的伯樂-齊肯多夫。
齊肯多夫正是貝聿銘心中,最嚮往的那類美國人--無拘無束。
他在工作上,給了貝聿銘最大的信任,在很多項目上無條件支持。
貝聿銘經常邀請齊肯多夫去家裡吃飯,每每盧愛玲都會,用心準備一桌子中國菜。
盧愛玲開朗風趣的性格,讓齊肯多夫對她大為讚賞。
時間一長,對彼此的欣賞和志同道合,貝聿銘和齊肯多夫,結下了很深的友誼。
盧愛玲看到,丈夫身邊得此知己,心中甚是安慰。
盧愛玲說:齊肯多夫對貝聿銘父親式的關心,大大彌補了他對父愛的渴望。
1960年,小女兒出生,為了紀念去世的母親莊氏,起名“蓮”。
女兒的出生,給家裡增添了新的活力。
此時,國內雖然戰事平息,但政治鬥爭不斷。
回國已是無望,無奈之下,貝聿銘和盧愛玲,加入了美國國籍。
1963年,肯尼迪總統遇刺,為了完成他生前遺願,遺孀傑奎琳女士,立志要把肯尼迪圖書館建成。
在眾多候選者名單中,貝聿銘爭得一席之地。
接下來,要迎接傑奎琳女士的拜訪,可貝聿銘的工作室又小又舊,怎麼辦呢?
盧愛玲事先差人,把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打聽了傑奎琳的喜好後,又派人在辦公室,擺放了傑奎琳最喜歡的花。
她也深知第一印象至關重要,進而說服每個職員,當天務必正裝出席。
最後,貝聿銘戰勝了其他競爭者,成為肯尼迪圖書館的設計者。
一時,貝聿銘成為炙手可熱的人物。
可難題也隨之而來!
場地的變更,社會暴亂,肯尼迪弟弟被殺,傑奎琳再嫁……都成了橫亙在貝聿銘面前的難題。
另他最不能接受的是,有心人士,對他設計稿的抹黑和否定,這群人認定他的設計,純屬一個東方人的自說自話。
貝聿銘看到自己的心血,被一次次踐踏,他已失了士氣,覺得這是個大災難,他已經無法再繼續下去了。
盧愛玲回憶道:
“從他每晚回家開門的樣子,我就能知道他有多累。樓梯上緩慢而零亂的腳步中,透出明顯的不安和失落,他拖著腿了無生氣地回來。對他來說,那麼多人反對他的設計,對他的打擊是致命的。”
這一次,依舊是盧愛玲挺身而出。
為了尋找新的圖書館地址,盧愛玲帶人四處查看,並想方設法說服國會議員。
為結識政界人物,給丈夫爭取更多支持,她拿起丟掉多年的畫筆,為國會設計了新的辦公大樓。
為了這個設計,她把孩子丟給保姆,在長達兩個月裡,從未見孩子一面。
最終,在盧愛玲全力爭取下,將圖書館地址,改到了一個垃圾站。
貝聿銘重新設計了圖紙,同時對垃圾場的地基進行了改造。
歷經15年,肯尼迪圖書館終於落成。
建成之日,貝聿銘有些遺憾的說:
“我本來是想做出,一個獨一無二的東西,來紀念肯尼迪總統的。
它本該是件偉大的作品。但是所幸,它現在還是出現了。
我不想為其落淚,當然也不想為其鼓掌,僅有的掌聲,留給我的夫人,沒有她,這座圖書館今天就不可能立在這,而倒下去的只能是我。”
從此,貝聿銘被列入-世界頂尖建築設計師的行列中。
肯尼迪圖書館,讓貝聿銘名揚四海。
而接下來的一個項目,卻成為貝聿銘,生命中的至暗時刻。
盧愛玲再一次為丈夫衝鋒陷陣。
1972年,在漢考克大廈項目中,為了採光效果和整體佈局,貝聿銘採用了玻璃幕牆設計。
沒想到,施工期間因天氣惡劣,使玻璃幕牆大面積脫落。
一夜之間,貝聿銘名譽掃地,許多業主紛紛將他告上法庭。
他每天奔波於家和法院之間,身心俱疲。
盧愛玲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她安置好家裡的一切後,走到臺前,當起了丈夫的保護傘。
所有相關法律文書,她都親自處理。
所有找上門的問題,她都一一負責。
記者採訪她時,她笑著說:“貝先生是我的,而建築是他自己的。除了建築圖紙,其餘的事找我,請不要打擾他。
語氣果敢鏗鏘。
妻子是藝術生命的來源
此時的盧愛玲已經五十多歲了。
年齡越大,思鄉之情就越濃烈。
無法回國,盧愛玲就變著花樣,給貝聿銘做家鄉菜、親手縫製長袍、每年春節都會貼窗花、拜灶神……
每個週末和節日,都會召集孩子們回家相聚。
盧愛玲還託人,從國內寄來花草種子,播撒在院子裡,每天都細細打理。
她還搭了涼棚,安置了辦公桌椅。每次丈夫在蔭下工作,她就坐旁邊,澆花沏茶。
貝聿銘應夫人的要求,在院子裡建造了假山、亭臺和瀑布,這樣就時刻像是在祖國老家了。
還四處拖國內朋友,幫忙找來線裝本的《四書五經》等古典書籍。
並且,千辛萬苦弄來,上百張京劇唱片,每天家裡滿滿的中國氣息。
有一天,貝聿銘在工作室,看到一條新聞:中國正式邀請,美國乒乓球隊訪問北京。
他欣喜若狂地告訴妻子:“我們回國的念想,終於看到了希望!”
之後尼克松訪華,美國建築師協會,向中國建築協會發出訪問函,很快便收到了回覆。
貝聿銘想著,終於等到了回家的機會。
然而,首批出訪中國的,建築師名單裡,根本沒有貝聿銘的名字。
想到不愛與人爭辯的貝聿銘,盧愛玲想當然挺身而出。
她四處遊說,拿著貝聿銘的作品名單,和獲獎證書獨闖美國建築公會。
並對比出,名單上人員與丈夫的建築業績,最後為貝聿銘爭取到這次回國機會。
1974年,將近60歲的貝聿銘,重新踏上闊別四十年的國土,心中百感交集。
盧愛玲靠著貝聿銘的肩膀,拍拍他:“終於回來了,有生之年回來就好!”
之後,貝聿銘又為祖國建築設計了香山飯店,中銀大廈,還有蘇州博物館。
盧愛玲一直伴隨左右。
在蘇州博物館建成之日,貝聿銘說:“要讓建築有生命,在蘇州博物館這裡,我真正做到了。而給了我藝術生命,並一直支撐著這個生命的,是我的夫人盧愛玲。”
. END .
【文| 雨飛塵 】
【編輯| 丹尼爾李】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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