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也哺乳——從李世民淺談產翁習俗


男人也哺乳——從李世民淺談產翁習俗

唐高祖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公元626年7月2日),在唐王朝首都長安,爆發了著名的“玄武門之變”,秦王李世民為了保全自己的身家性命及完成他御極天下的雄心壯志,殺死了太子李建成與齊王李元吉,清除了自己政治生涯上最大的對手,但也同樣將自己與現任大唐天子李淵的關係迫入崩潰的邊緣。

為了彌補這脆弱的關係,以免陷入不得不弒父的尷尬境地,李世民連忙進入太極宮,面見高祖。

在宮中,李世民做出了一個放在今天令我們驚詫不已的舉動,即“跪而吮上乳”。說白了,就是李世民跪伏下來,而後像嬰兒一樣向高祖吮乳。

可是,扮演哺乳嬰兒角色的是也只能是母親,那麼李世民為什麼要向父親吮乳呢?

其實,在當時那種父子兄弟刀兵相見並且已經釀成慘禍的情況下,這是李世民所能做的最聰明的舉動。李宗侗、夏德儀先生在《資治通鑑今注》中說:“跪而舐上之乳房,以示為孺子時無間之態。”這句話的意思是:李世民做出這個“吮乳”舉動,目的是為了喚起父親的記憶,重現當年身為“孺子”時與父親的親密無間之態。

然而,還有一個最為重要的問題:扮演哺乳嬰兒角色的是也只能是母親,那麼李世民為什麼要向父親吮乳呢?

其實,原因很簡單,李淵真有過哺乳嬰兒的舉動。

準確地說,應該是——李淵早年曾有過“哺乳嬰兒”這樣一種象徵性的“儀式”。

按照有關學者對古代民俗學的研究發現,男子(父親)作哺乳嬰兒之狀,的“產翁”和“乳子”習俗,古已有之,而流傳至唐代,尤其是周邊少數民族中,則更加普遍。

比如夏朝開國君王禹的父親鯀,就是因為這種“產翁”之俗,先被堯嫌惡、後被舜殺死的。

傳說夏禹的父親“鯀復(腹)生禹”(《山海經·海內經》),可鯀是男人,怎麼能生孩子呢?所以屈原在《天問》中也發問:“伯鯀腹禹,夫何以變化?”對此,有人懷疑鯀是禹的母親,不是男性。然而眾多典籍中又明確載有,鯀是有妻之夫,如《吳越春秋·越王無餘外傳》雲:“鯀娶於有莘氏之女,名曰女嬉”;《世本》雲:“鯀娶有辛氏女,謂之女志”;等等。況且,如果鯀是女子生禹,《天問》又何須發問呢?

對這一段公案,《中國風俗通史·夏商卷》認為,《天問》所問,乃是文明社會無法理解的一種遠古歷史事象。“伯鯀腹禹”的“腹”,應理解為懷抱之意(“置之於腹,故為懷抱”);而“何以變化”的“化”,則是指乳養之事(“乳化曰孳,交接曰尾”)。腹、化,說的都是孩子生下來以後的事。所以《天問》實際上問的是:鯀這麼個大男人,怎麼裝成個懷抱乳子的產翁呢?這正說明產翁之事古已有之。

而傳到唐代,這種習俗仍屢見不鮮。唐代的房千里就曾在《異物志》中記載當時南方獠人的這種習俗:“獠婦生子即出,夫憊臥,如乳婦,不謹則病,其妻乃無苦。”

唐尉遲樞《南楚新聞》中也有相關記載,表明越人也有這種“產翁”習俗:“越俗,其妻或誕子,經三日便澡身於溪河,返,具糜以餉婿。婿擁裘抱雛,坐於寢榻,稱為‘產翁’。其顛倒有如此!”

另據清人李宗昉《黔記》所載,苗人亦有此習俗:“婦人產子,必夫守房,不逾門戶,彌月乃出。產婦則出入耕作,措飲食以供夫乳兒。”

由此可見,古代的獠、越、苗人均有這種女人產後即正常勞作,而由男性臥床“坐月子”、象徵性地給嬰兒哺乳的習俗,其意義在於表明父權在子女生產和哺育中的主導作用,同時加強子女與父親間的親密聯繫。

靠“父乳”的哺育而成長的觀念,還可以從南朝的民諺中得到佐證。據《梁書·始興王蕭憺傳》,梁朝始興王蕭憺有德政於地方,天監七年被梁武帝徵召還朝,當地百姓依依不捨,作民諺曰:“始興王,民之爹。赴人急,如水火。何時復來哺乳我?”這裡所反映的老百姓將始興王比為父,以“哺乳我”的言詞表達對始興王的依戀之情,是古代漢族地區也存在這種習俗的一個有力證據。(參見閻愛民《“世民跪而吮上乳”的解說——兼談中國古代“乳翁”遺俗》)

當然,在李世民出生時,李淵不可能像那些獠、越、苗人那樣真的去臥床“坐月子”,但是他曾經象徵性地舉行過“乳子”儀式,這一點應該是無可懷疑的。

所以,當李世民在這場弒兄屠弟、顛覆倫常的流血政變之後,及時做出“跪而吮上乳”的舉動,就不但是合乎情理的,而且是非常必要的。這對於當時幾近斷裂的父子親情而言,應該是最具有修補作用的一注“情感黏合劑”。

實際上,12世紀時,雲南的金齒人也盛行此俗。直到清末及20世紀初,貴州威寧一帶的仡佬族還保留著這種產翁習俗。

而且還不單是中國。產翁習俗在法文中用Couvade一詞表示,曾在世界範圍內廣泛存在,如東亞、法國比利牛斯山區、南美東北部、北美高原區以及南印度。而在歐洲伊比利亞半島北部山區中,此習俗一直沿襲到近代。其主要表現形式除上文所述“丈夫替妻子坐月子”外,還有一種情況是:當妻子快要分娩時,丈夫立即換上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躺在旁邊的椅子上,扮演妻子分娩時的樣子,哼哼唧唧,翻來覆去,好像很痛楚,又很努力,以致於滿頭大汗。

對於這一奇怪習俗的成因,學術界的解釋可謂五花八門,比如說它是父權制代替母權制的必然產物;比如說這是一種表現父親與嬰兒之間神秘互滲的巫術活動;比如認為產翁制是神話傳說,而非風俗習慣;又比如將之歸於宗教範疇;甚至有學者認為,這是男人“子宮嫉妒”心理的一種表現。其中,第一種觀點的支持者較多,即產翁習俗是原始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轉變過渡的產物,是對父系血緣確定的一種象徵。

按照這種說法,《中國風俗通史·夏商卷》認為,“鯀復生禹”,表現的就是當時丈夫在妻子生育之後,採用模仿婦女生育和哺乳嬰兒的姿態,以達到確認和維護父子血親關係,加強父權的目的,其實質是父權制與舊有母權制爭鬥的反映。這理所當然會遭到舊制度維護者的反對,比如堯、舜。所以《史記·夏本紀》載有堯認為鯀“為人負命毀族”,即指斥鯀毀壞母系氏族的行為規範,舜又藉故鯀“治水無狀,乃殛鯀於羽山以死”,乾脆處死了鯀。但這一習俗卻並沒有因此終結,反而流傳下來。

男人也哺乳——從李世民淺談產翁習俗

無論如何,李世民終究在喋血玄武門後掌握了國家大權,並且開創了赫赫有名的貞觀之治。而繁華治世背後,那消逝的親情,那孤獨的老人,也化為了人們的談資,流傳在茶餘飯後之間。

參考資料:《血腥的盛唐》--王覺仁

《妻子生完娃就幹活,丈夫躺在床上做月子,你瞭解這種古老的習俗嗎?》--中華神秘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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