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甘大峡谷:大散岭

陕甘交界地带的大秦岭,宝鸡人习惯称之为“大散岭”。因为,这里是名声赫赫的关隘——大散关之所在。大散关位于清姜河畔,清姜河古称散谷水。由此向南翻越秦岭主梁,即进入嘉陵江上游,沿嘉陵江而下,可直通巴蜀,此即陈仓古道。大散关名“散”实不“散”,这里山势险峻,层峦叠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大散关扼西南、西北交通要道,是“川陕咽喉”,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发生在大散关的大小战役多达70余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就是刘邦听从张良之计,出奇兵突破大散关防御,并一鼓作气,占领关中全境。宋代陆游多次写到大散关:“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良时恐作他年恨,大散关头又一秋。”大散关是“关中四关”中的西关,北有萧关,南有武关,东有函谷关(后移至潼关)。以关中人,特别是宝鸡人的视角看,陕甘交界地带的大秦岭就是“大散岭”。

这一段大秦岭,东段在宝鸡,西段在天水。以“烟雨麦积、绝壁佛国”闻名的麦积山风景名胜是天水人的骄傲,天水人习惯于将这一段大秦岭称之“麦积山”。不少人会觉得,麦积山只不过是一座孤峰而已。其实不然,以麦积山冠名的景区并不只是一座孤峰。麦积山风景名胜不仅有麦积石窟,还有仙人崖、石门山和曲溪景观。仙人崖在麦积山东北方向,离麦积山15公里,有仙人崖石窟,更有“山巍、水秀、崖俊、林密”的山水画卷。向南是秦岭主梁上,也就是在秦人先祖“放马滩”附近,即是现在著名的石门山景区,壁立千仞,悬崖峭壁,一条小道连接南北两峰谓之“石门”。石门山之无限俊美,令天水人称其为“小黄山”。从“小黄山”再往南,即是曲溪景区,山幽林静,雾缭粼粼,蜿蜒逶迤的河曲美不胜收。以天水人的视角,陕甘交界地带的大秦岭,即是一个放大了的麦积山。

也有人将这一段大秦岭称之为“小陇山”。这一段大秦岭森林生态系统良好,森林植被茂密,1962年国家计委批准,在此设立了颇具特色的甘肃省小陇山林业实验局。几乎没有人能说清楚,当年为什么要把这里叫做“小陇山”。一种说法是,因这一地带比陇山小。只要打开卫星影像图就会发现,与陇山相比,这里只大不小。小陇山林业实验局的林区主要集中在这一地界,林区面积超过1000万亩。天水境内的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园也主要集中在这一地带。这里不仅有以小陇山冠名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也有以麦槽沟、黑河冠名的省级自然保护区,保护着原始、独特的森林生态环境,古老珍稀的物种和典型的生物多样性。这里不仅有以小陇山、麦积山冠名的国家级森林公园,还有以云屏三峡、李子园冠名的省级森林公园。在这一地带,陕西设立有通天河国家森林公园。这里的大秦岭,南坡延展平缓,曲流成景,是嘉陵江上游右岸来水区;北坡陡峭短促,流水多入渭河大峡谷。

无论是以“大散岭”,还是以“麦积山”,抑或是以“小陇山”来表陈这一段大秦岭,似乎都有一定道理,却又似乎不能尽然。这一段大秦岭地处陕西、甘肃交界,如果将两省各取一字,将其名之为“陕甘岭”,也许最为妥帖。这一段大秦岭,西头是天水,东头是宝鸡,如果将两市各取一字,称之为“天宝岭”,也不失一种合理选择。

从地理地貌看,这一段大秦岭与其他各段大秦岭相比,最大不同点在于,离开“天水豁口”后,北侧山脚下的渭河河道进入峡谷地带,其海拔高程由天水1100米下降至宝鸡590米。如此一来,秦岭北侧山麓显得越来越挺拔。更鲜明的是,这越来越挺拔的秦岭北麓并没有直接暴露在人们可视范围,而是深藏在渭河大峡谷之中。渭河大峡谷的南侧是秦岭北麓,北侧是陇山南坡。渭河夹在了大秦岭与大陇山之间,如果选取秦、陇二字,可称其为“秦陇大峡谷”。渭河大峡谷发端于天水市(伯阳镇),止于宝鸡市(宝鸡峡水库大坝),如果选取天、宝二字,可称其为“天宝大峡谷”。

大秦岭和大陇山均是具有重要地理标识意义的山脉。大秦岭是中国中央山脉,大秦岭将中国一分为二,划分出中国的南方和北方。大陇山是西北黄土高原的中央山脉,将西北黄土高原一分为二,划分出黄土高原的陇西高原和陇东高原(陕北高原)。陇西高原海拔1500-2000米,陇东高原海拔800-1200米(关中平原500米左右),这等海拔高程差异是陇东陇西诸多差异的重要根源。不仅如此,大陇山还将渭河一分为三:陇西高原河段、秦陇大峡谷河段、关中平原河段。渭河由大秦岭支脉鸟鼠山发源后,与大秦岭相伴,一路向东奔流。在陇西黄土高原川流约285公里,入秦陇大峡谷曲流约154公里出宝鸡峡,入关中平原流淌约379公里,在潼关港口注入黄河,全程约818公里。关中-天水是一个文化圈,也是一个经济带,这个文化圈和经济带以陇山为分野,又以渭河为轴心。

大陇山是黄土高原的中央山脉,也是渭河的重要水源地。大陇山的南部称关山、陇山,北部称六盘山。大陇山由南部的渭河大峡谷发端,止步于北端的西华山。大陇山南北长约240公里,在渭河大峡谷处最宽,接近100公里,北部狭窄处不足10公里。由北向南,在大陇山西侧,先后发源了两条重要河流:葫芦河和牛头河。葫芦河古称瓦亭水、陇水。因河床狭窄多曲折,形似“葫芦”得名葫芦河。葫芦河的河源在大陇山北部与西华山毗邻的月亮山,主河道由北向南,于三阳川入渭河,河长约296公里。葫芦河的左岸支流全部接纳了来自大陇山西麓之水。牛头河,古称西江,清水,桥水,其河源在芦子滩。从卫星图片看,牛头河主河道走向就像是一个斜置的牛头形状,由东北而西北,西北而西南,再转向正南,于社棠镇入渭河,河长约85公里。大陇山东侧发源了泾河、千河、金陵河。三条河流均呈西北东南走向,均注入关中平原的渭河河道。其中,泾河是渭河第一大支流,北源固原大湾镇,南源泾源县老龙潭,至平凉八里桥汇合,东流经平凉、泾川,于杨家坪入陕境,经长武,彬县、泾阳,于高陵县陈家滩入渭河(是“长安八水”之一),河长约455公里。千河,古称汧河。因流经千山脚下而得名。源头由5条小支流汇成,经南庄入陇县唐家河(即汧河源头),经陇县、千阳、凤翔,于陈仓区千河镇入渭河,河长152.6公里。金陵河源出吴山,于宝鸡市金台区入渭河,河长55公里。大陇山南侧,由西向东分别发源了通关河、小水河、六川河,南侧之水皆入渭河大峡谷。

在葫芦河左岸支流清水河南岸的二、三级阶地相接的缓山坡上,有一处著名遗址——大地湾遗址(秦安县五营乡邵店村)。1958年,首次发现大地湾遗址。1978-1984年进行了连续7年考古发掘,1995年又进行了补充发掘,发掘面积达14752平方米。根据碳十四年代测定,大地湾文化遗存距今7800-4800年,上下时间跨度约三千年。第一期:前仰韶文化(距今7800-7300年)。陇西先民创造彩陶,种植粮食——黍。迄今为止,大地湾是渭河流域最早的新石器文化遗址;第二期:仰韶文化早期(距今6500-6000年)。揭露出比较完整的原始氏族村落,其中彩陶绚丽夺目,不乏艺术珍品。第三期:仰韶文化中期(距今5900-5500年)。彩陶艺术鼎盛,线条生动活泼,图案富于变化,造型与彩绘结合完美;第四期:仰韶文化晚期(距今5500-5000年)。农业化取得显著进展,人口剧增,聚落扩大到整个遗址区。这是截止目前我国考古发现中,同一时期绝无仅有的大聚落;第五期:仰韶文化向齐家文化的过渡期(距今约5000-4800年)。

渭河大峡谷腹地,在北岸一块黄土台地上,也有一处“关桃园”遗址(陈仓区拓石镇的一个小村落)。1982年关桃园遗址被确定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1年6月,因宝兰铁路二线建设通过遗址,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和宝鸡市考古工作队联合组队对该遗址进行发掘,获得了石器、骨器、陶器、玉器等一大批珍贵遗物,遗迹遗物时间跨越前仰韶、仰韶、两周及宋元明多个时期,尤以前仰韶文化内涵为最丰富,不仅涵盖了大地湾遗址一期和北首岭下层的特征,而且自成体系,构成关桃园类型。关桃园遗址出土了骨耜、骨铲、骨刀、石斧、石锛、石刀、刮削器等生产工具,特别是20余件距今约8000年的骨耜亮相,成为这一地带农业起源的重要标志。

在宝鸡市金台区金陵河西岸台地上,有一处“北首岭”遗址。1957年陕西省政府将北首岭遗址列为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6年宝鸡市政府设立北首岭文物管理所,2000年更名为宝鸡北首岭遗址陈列馆。1958-1978年,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西北大学等单位先后7次对遗址进行了发掘,在遗址内发现了年代比半坡类型更早的北首岭类型文化遗存。

较为详细罗列上述三处遗址试图说明,无论是陇西陇东,还是渭河大峡谷,原本就是原始部落聚居之地。截至目前,仅宝鸡查明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就有740余处,天水也多达500余处。大秦岭与大陇山相会的地带,陕甘交汇的地带,秦陇交汇的地带,原本就是破晓中国文明、孕育中华民族的“宝贝地带”。宝贝的秦陇地带,闪耀着中华民族早期文明的智慧之火。这一切,完美暗合了伏羲、炎帝、黄帝的传说。从“龙的传人”而言,大陇山就是“大龙山”、“龙首山”。伏羲女娲是大地湾文化的先驱,其发祥地是古成纪,也即今葫芦河流域秦安一带。三阳川有一卦台山,相传是伏羲画卦之山。天水风土民情,风物景致,多与伏羲女娲有关。天水城区有伏羲庙,江泽民题词“羲皇故里”。有当代人推定,伏羲即盘古,“盘”繁体作“盤”,有“盘旋”之意,暗合“伏羲鳞身,女娲蛇躯”意蕴,这也是中国文化最初的“龙”。“古”字的本义是代代相传的久远时代。也就是说,伏羲原本就是中国文化中开天辟地的人物。伏羲“崇拜太阳”,一直由西向东迁徙,故名“太昊”。向东迁徙,必然翻越陇山,首先来到宝鸡(古陈仓),此谓“都陈”。《国语•晋语》云:“炎帝以姜水成。”姜水即今之清姜河,陕甘岭之北,大陇山之东。炎帝是古代羌人代表,陕甘岭、大陇山是古羌人活动中心。《国语·晋语》云:“黄帝以姬水成”。姬水,也就是现在的漆水河。古漆水是周人的起源地。周人姬姓,自认黄帝后裔。《水经注·渭水》曰:“黄帝生于天水,在上邽城东七十里轩辕谷”。牛头河上游有“三皇谷”森林公园,此间有水称“轩辕谷”,相传是轩辕黄帝的出生地。由此,伏羲、炎帝、黄帝,中华文明始祖均起源于“宝贝的秦陇地带”,他们的族群或翻越大陇山,进入关中平原,沿渭河顺流而下,进入黄河中下游,或翻越大秦岭,沿嘉陵江而下,向南直抵巴蜀,或沿汉江而下,直达荆楚。由此,在四面八方播撒了大地湾文明之火。

不少人觉得,陇西之地生态恶劣,不足以承载早期的文明火种。其实,过去不是现在,大地湾所以能够成为中华文明最初的港湾,是因为原生态的大地湾具有显著的生态优势。考古学家可以向我们还原一个原生态的大地湾。葫芦河流域原本是一个水草丰茂,气候温暖湿润,环境优美,适宜人居的地方。在对大地湾遗址出土的动植物遗存鉴定后认为,距今8000年前,大地湾有着茂密的原始森林,在河谷地带多有着厚实的灌丛草地。中国林业科学院分析鉴定,大地湾遗址遗存有冷杉、白蜡树、榛木、铁木等10多种树木,其中铁木、槲栎属于亚热带树种。依托原始森林,大地湾动物种类繁多,组合丰富,不乏稀有珍品。大地湾出土兽骨17000多件,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鉴定,仅哺乳类动物就有7目15科28个属种,其中苏门犀、苏门羚等目前生活在亚热带和热带地区,过去却奇迹般地生活在大地湾。另外,还有猕猴、熊、虎、豹、象等动物种群。大地湾辉煌的史前文化,正是得益于这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态环境。在关桃园遗址,除发现与大地湾相近的动植物外,竟然发现了金丝猴、黑熊、麝、狍、青羊以及雕,这是关桃园地区森林生态系统功能完整的证明。在发现的20种野生动物中,金丝猴、苏门犀、水牛、水鹿、麂、獐、中华竹鼠、四不像鹿、猪獾等9种,现在该地区已经不复存在。这种古今生态环境巨变,值得引起深度思考和高度警惕!

大秦岭以北,大陇山以西,渭河及其支流葫芦河、牛头河流域,曾经是一个美丽无比、魅力无穷的地方。这里就是中华民族心灵记忆深处中的“伊甸园”——中华伊甸园。与《旧约·创世纪》记载有所不同,在中华伊甸园里,亚当是伏羲,夏娃是女娲。中国的伏羲、女娲,并未受到万能的上帝指使,他们本来就是中华伊甸园里的“上帝”。如果华夏民族要写一部自己的《创世纪》,一定是讲述伏羲女娲在中华伊甸园中的故事。关于伏羲女娲的文献,最早出现在战国时代。至西汉,汉武大帝将伏羲生地——成纪,定格落户在葫芦河流域——秦安县境内。由此,天水“羲里娲乡”得以确立。由此可见,在秦汉之际,葫芦河流域依然是生态优美之地,在国人心目中享有很高的“美誉度”。“文明之先是森林,文明过后是荒漠。”莫非是一语成谶?在秦汉之后的数百年间,人们恣意践踏、蹂躏,中华伊甸园面目全非,以至于大陇山成为人们伤心、悲情所在。大陇山东流在八百里秦川的水,是关中成为“天府之国”的重要活水源头,也是故乡故园的文学意象。陇山西流入葫芦河之水,也成为荒凉荒芜、郁闷苦寒的文学意象。《太平御览》引《周地图记》:“东人西役,升此而顾,莫不悲思,其歌云:陇头泉水,流离西下,念我行役,飘然旷野,登高远望,涕零双堕。是此山也。”一提到翻过陇山之西,就只剩下一个“愁”字。“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尘沙塞下暗,风月陇头寒。”“驱马登陇坂,不敢望秦川。”“出关登陇坂,回首望秦川。”“卧闻陇水思故乡,三更起坐泪数行。”“陇山鹦鹉能言语,为报家人数寄书”。

大秦岭是中国最具文化影响力的山脉,渭河是中国最具文化影响力的河流。河流是地理的血脉,河水质量是生态质量标志。在陇山之西,渭河造就了先秦时代的“中华伊甸园”。在陇山之东,渭河造就了秦汉之际的“天府之国”。就字理结构而言,“渭”字的三点水是指代河流,而“胃”是人体中的一个器官——胃袋。以“渭”字称谓一条河流,似乎是在说,这是一条最能满足人们“胃口”需要的河流。的确,渭河流域沃野千里,“秦中自古帝王州”。数千年以来,无论是陇右还是关中,渭河流域向来是天下富庶之地。渭河竭尽所有,满足华夏儿女不断开张的胃口。然而,渭河流域曾经茂密的森林植被不断被砍伐搜刮,直至童山濯濯。首先是曾经清澈的渭河水变得越来越浑,直至浑浊不堪。之后,泾河水也变得也越来越浑,最终浑浊不堪。如今,不再是“泾渭分明”,而是“泾渭同污”。渭河的“脉象”已极不健康。难怪有人调侃说,渭河之水,就像在胃中的食物一样混沌不清。“中华伊甸园”已经黯淡无光,原本的“天府之国”也已失色蒙垢。如果祖先再世,一定羞愧难当。渭河是母亲河,是胃袋、饭袋,是命门、命根。治理渭河是百年之计、千秋大业。

从地图上看,由关中出发去往陇西,最径直的路线当是经宝鸡沿渭河河谷进入天水。然而,数千年来,渭河大峡谷却是通行的禁区。究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大秦岭与大陇山在渭河两岸对峙,山峰、梁峁错落,河道被压缩在100米左右,最窄狭处仅30米左右。加之,渭河两岸森林茂密,常有野兽出没,过往者自然心惊肉跳。其二,渭河大峡谷密布60多个蛇曲,宛若60多个Ω字母相连。如此,大峡谷中便有凹岸和凸岸之别。凸岸堆积,尚可立足行走,而凹岸掏刷,悬崖绝壁,无立足之地,等同于绝路。这大概是渭河大峡谷成为通行禁区的最重要原因。其三,历史上渭河大峡谷水量大、河水深,目前暴露出来的河床曾大部分淹没在水下。加之,水量大小、水位深浅随季节变化很大,也增加了通行难度。八年抗战期间,国民党政府修筑陇海铁路宝鸡至天水段,从开工建设到建成通车耗时七年。154公里路程,有隧道126座,隧道长度占到线路总长度的七分之一,相当于当年全国各铁路隧道的总和。直至改革开放之时,峡谷中宝鸡至天水公路尚未贯通。由此可见渭河大峡谷之“修路难”、“行路难”绝非一般。

“宁绕百步远,不涉一步险。”古人宁愿翻陇山,也不走渭河边。翻越陇山的道路,主要有三条。第一条,也是最靠近渭河大峡谷的一条,翻越路线大致是,由硖石入六川河,转而入小水河,再转入通关河,至凤阁岭度过渭河,经三岔西行天水。陈仓狭道临近渭河峡谷部分路段也发现古栈道,但规模小、不规整,当属“乡村道路”。因这条道路大部分地段在古陈仓地界,且多是“群众路线”,狭窄狭小,坑洼不平,羊肠小道,人称“陈仓狭道”。因历史上在这条道经过小水河流域香泉、赤沙一带设有南由县,也称之“南由道”。第二条,陇关道。翻越路线大致是溯千河源头而上至老爷岭,随后分为两道,一道奔葫芦河支流清水河,沿清水河奔葫芦河,再奔渭河;一道奔牛头河支流樊河(古清水),奔牛头河再奔渭河至天水。这是一条官道,也是军民两用道路,闾阎相望,军旅商贸,各色人等,往来熙攘。沿途设置的固关、安戎关、大震关名声显赫。第三条,萧关道。萧关是与秦长城相关的军事防御体系。萧关在泾河源头,扼守自泾河方向进入关中的通道。关中西北方向的威胁主要来自陇西、河西及青藏高原上的游牧民族。秦汉时期主要是匈奴,隋唐时期主要是突厥、吐蕃,北宋时主要是西夏党项。战国以至秦汉以来,萧关故道一直是抗击西北游牧民族进犯、消除边疆隐患的前哨。

在8000年前,渭河大峡谷已经有智慧先民生存发展。然而,在浩瀚的历史文献中,对渭河大峡谷鲜有记载,人们对渭河大峡谷知之甚少。加之,因是陕甘两省交界之地,不容易引起重视。由此,渭河大峡谷也就留下若干待解之谜。

首先是“蛇曲”之谜。渭河在峡谷中跳着华尔兹一般的舞步,千转百回,蜿蜒逶迤。渭河大峡谷蛇曲之美,既委婉轻柔,又恢弘磅礴,值得欣赏,值得玩味。峡谷与蛇曲本不相干的两种自然现象,在渭河大峡谷中竟结合的完美无缺。常识告诉我们,蛇曲常形成于河流流经的平坦地域,一般出现于草原湿地,或河流源头地区,或河流下游冲击平原。比如,呼伦贝尔草原上克鲁伦河“九曲回肠”,清澈的河水映着蓝天,迂回在绿色的大草原上,宛若仙女舞动的蓝色彩练。比如,黄河源头地区形成令世界称奇的蛇曲景观。再比如,嘉陵江下游广元至合川段直线距离200公里,嘉陵江自由洒脱,悠扬婉转,蛇曲龙行,竟走出640公里河道历程。渭河上下游均无蛇曲现象,渭河蛇曲只出现在大峡谷地带,且蛇曲密度惊人(黄河晋陕大峡谷也有蛇曲,但零星存在,密度很小),这需要科学解答。渭河蛇曲出现在“陕甘岭”北侧,在“陕甘岭”南侧,嘉陵江右岸多条支流也出现山谷蛇曲景观,尤以永宁河蛇曲密度最大,蛇曲景观最优美(天水曲溪景区即在永宁河支流)。这同样也是科学课题。

其次是“无官道”之谜。如今,在渭河大峡谷,陇海铁路、客运专线、310国道、G30高速密集穿梭,像是盛大的交通聚会场所。然而,在陇海铁路通车前,长达数千年,渭河大峡谷“无官道”。因为没有“官道”支撑,关中与天水似乎天各一方,相距甚远。我们知道,先人们早就在大秦岭中开辟出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在大巴山中开辟出金牛道、米仓道、荔枝道,密集的古道网络密切了大秦岭南北沟通联系,促进了经济社会发展步伐。大秦岭、大巴山中开辟任何一条古道,绝非容易的事情。唐代李白呐喊:“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如此之难,古人还是开辟了古道交通体系。然而,渭河大峡谷与古都长安相距不远,特别是秦人由“御奴马夫”到“千古一帝”,历时800年,其中300年以陇西为中心,500年以关中为中心。秦人活跃于“天水豁口”,密集往来于天水宝鸡之间,奔走在秦岭南北、陇山东西,渭河大峡谷本应最便捷的“秦人走廊”。然而,秦人并未在此修筑一条像样的“官道”。秦始皇成为“千古一帝”后,举力修筑为后人称赞的“秦驰道”,竟然也与渭河大峡谷“无瓜葛”。汉唐盛世,雄风勃然,古丝绸之路商贾云集,关陇集团鹊起天下,却没人能够享渭河大峡谷之便捷。究竟是无能力修筑,还是压根儿不想修筑?这是何等的历史之谜?在宋代,宋人金人在渭河大峡谷周边战事连年累月,也未曾留下军用通道。

第三是“街亭”之谜。“六出祁山”是三国名篇,历史上只有第一次是“真”出祁山,也是诸葛亮组织的第一次北伐。诸葛亮原本想重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以赵云、邓芝为疑军,明着由斜谷道攻取郿县。实际上,自己率军经祁山道进逼陇西。“诸葛亮挥泪斩马谡”可谓家喻户晓。斩马谡的原因是“失街亭”,因“街亭之战”战败,第一次北伐功亏一篑。否则,将会改写中国古代史。不论“功过是非”,只问“街亭”在何处?这已经是一个千年之迷。目前,主要有两种说法。其一,秦安陇城说;其二,麦积街亭说。“秦安说”认为,街亭是两汉时期的略阳城。略阳城在汉末仍居重要地位,三国鼎立后神秘消失,原来是被“街亭”代替。其根据是:《后汉书》“来歙克略阳城”与《三国志》“马谡失街亭”,对地理环境描述与陇城的地理状况相合。当地有常营、大营、五营等地名,也算是战争遗存,且出土有铜镞、铁刀、盔甲等兵器,可算作“物证”。而“麦积说”认为,街亭古镇俗称“街子口”,历来是关陇、巴蜀要道。“街子口”位居天水东南七十里。“街子口”往南经白石峪、平南、小天水、盐官可到祁山堡;街子口经党川、利桥、两当、凤县,可达汉中(直至民国初年,常有驮队、马帮沿此道来往于秦州汉中),完全符合曹魏提醒张郃:“秦岭之西有一路可通祁山,中间一隘口,地名街亭,是去汉中的咽喉要地”的表述。诸葛亮再三告诫马谡:“街亭虽小,干系甚大,此地奈无城廓,又无险阻。”这些皆与街亭古镇地形地貌吻合。现在看来,问题的关键在于:魏将张郃究竟可否取道渭河大峡谷攻击位于峡谷口附近的“街亭”?

历史留下来的迷局还有不少。比如唐僧西天取经,从西安出发至天水,究竟走了那一条道?至少有三种说法,一曰翻越陇山,走陈仓狭道抑或是陇关道;二曰翻越秦岭,过嘉陵江右岸支流,经唐藏、利桥、党川、麦积,以至天水;三曰直接穿越渭河大峡谷。唐代杜甫沿哪一条道路去往天水,也有不少谜题。当然,最难以解开的历史迷局,要算是“秦文公”之谜。公元前762年,秦文公率700兵众,由大秦岭深处的西垂宫出发,“东猎”宝鸡至“汧渭之会”。这次行动,名为“东猎”,实为暗地考察,为秦人迁都关中做准备。这次行动的具体线路也是一团迷雾。相信随着研究深化,总有一天,真相将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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