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紀錄片《千年國醫》攝製組來到南京,採訪了南京中醫藥大學的黃煌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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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出生於江蘇江陰
江蘇省名中醫
著名經方學者
南京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中醫是有流派的,因為中醫是在生活實踐中形成的。各個時代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的,各個地域的生活方式也不一樣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生活經驗也不一樣,所以就像中華料理一樣,有各種菜系,中醫必然也有,甚至每個人對認識人體和處理疾病的方法思路不一樣,也就形成了所謂的流派。
但是大的原則應該不變《黃帝內經》是中醫理論的奠基,很多理論從《黃帝內經》過來。《傷寒論》是我們臨床的規範,做臨床醫生,特別是開方子,離不開《傷寒論》,離不開張仲景。講到藥物,也離不開《神農本草經》。
所以這個基礎還在,只是個人有發揮,特別是在各個時代,當時所面臨的重大疾病不一樣,所以醫生的思想方法,處理疾病的手段也不完全一樣,也就產生了各家的學說。現在的中醫院校有一門課叫《中醫各家學說》,講的就是各個流派的學術思想,以及他們的臨床經驗。
我可能和人家的觀點不一樣,我感覺到從金元以後,特別是宋代以後,由於異民族文化進來了,原來漢唐留下來的漢民族文化大統,受到了挑戰,我們漢民族的思維方式出現了斷裂。金元時期其實是一個中醫學的雜學化時期,就是學說變成的非常的蕪雜,非常的雜亂,沒有一個規矩。金元時期很多人就自由地發揮,自由地想象,所以醫學史書上說這段時候是一個醫學的創新期。
怎麼說呢,這段時間當然有它好的地方,確實有一些新意,但是說法不一,也使後世思想上產生了混亂。有主張健脾胃的李東垣,但是什麼病都健脾胃嗎?有主張攻下的,像張子和以汗、吐、下三法為主。但是有一些病症就不能夠用汗法,就不能夠用下法。
劉完素因為擅長治療一些急性的發熱性疾病,所以它提倡什麼病都要從“火”字上立論,但是如果慢性病呢?內傷雜病呢?你可能還要用李東垣的方法。至於元代的朱丹溪,它更多的是參照了理學的思想方法,強調“存天理,滅人慾”,強調“陽常有餘,陰常不足”,它更多的是從養生的角度,來探討醫學問題。所以其實他們說的不完全是一回事。
明代又過分強調了理學,它是中醫的哲學化時期,探討很多問題都是從太極、陰陽來立論的,它忽略了人體的研究,這一點我不是很欣賞。
清代,也強調這種所謂的創新,但是他們的創新有的時候離開了漢唐時期的那種質樸,那種實證,他們更強調一些花妙的東西。喜歡玄奇,喜歡標異,甚至把很多古方不用的東西拿出來。
清代有一個醫家叫葉天士,他是蘇州的名醫,生活時期是在康熙末年到乾隆初期,那段時間也是清代比較榮盛的時期,蘇州那邊經濟文化都比較發達,所以他在那邊行醫,聲名非常大。
他的用藥就非常奇特,方子裡面什麼海參、黃鱔、鮑魚汁都放在上面,看上去很奇特,但是從我們中醫的角度來看,這有點不像醫學了,更多的是一種文化的色彩。
當然這個是我的看法,因為我覺得清代有點像中醫的文學化。那個時候人寫的病例叫脈案,這個脈案寫得像詩一樣,甚至要求對仗。那個時候考量一個醫家的水平,不是看他的醫術,首先看字寫得漂亮不漂亮,脈案的文采好不好,他以文學的這種標準考量這個醫生,所以導致很多醫生就喜歡追求奇特的東西,另一方面也導致了魯迅先生對中醫的厭惡。
所以我們要正確地認識他們的學說的話,就要把他們放在那個時代來理解他,不要把古人的東西現代化,不要把古人權威化,金元四大家,但是都是比不上張仲景的。
(以上言論為被採訪者個人觀點,不代表“紀錄中醫”)
按:
金元:雜學化
明代:哲學化
清代:文學化
……
現代,如果也用一個詞來概括,我想應該是“科學化”
每個時代的中醫人都有著自己的困惑和迷惘
現代,尤甚
而從歷史的教導中我們能學到的應當是——
警惕中醫的科學化!
並且,不要拒絕科學化
我經常“嘲笑”那些足夠當我父輩的中醫人
他們對中醫發展的擔憂和無力感
其實和與自己孩子的相處有幾分相似
發展的彎路可能是必經之路
而現在能做到的,是守好根
等孩子們長大成熟再來繼承
這又讓我想起了三申道人的故事(不知道的自己百度)
道長有一部道門秘傳《黃帝內經》
可現代人讀起來怕是《天方夜譚》
道長說“吾乃持守者,非是研索者”
“現在時機不對,若想被世人所接納,得等兩百年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