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都喜歡得不到的女人:金庸,以及他筆下的令狐沖

在《笑傲江湖》中,最讓人糾結的角色,應該就是嶽靈珊。在看完整部《笑傲江湖》後,我感覺令狐沖對於嶽靈珊的愛意,是更勝於任盈盈的,然而衝靈兩人的情感,卻消失在這武林鬥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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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滄海、左冷禪、嶽不群對於辟邪劍法的覬覦,導致武林生靈塗炭。“君子劍”嶽不群技高一籌,他精心策劃,讓辟邪劍法的傳人林平之,輾轉拜入了華山派門下,卻也在衝靈兩人之間,埋下了情變的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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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靈珊涉世未深,對於人的情感也是一知半解,並沒有真正想過“愛”到底是什麼,所愛的人又到底是誰。她在思過崖與令狐沖會面,使了一套“玉女劍十九式”,令狐沖賣弄武功,無意間將嶽靈珊的劍震落山崖,嶽靈珊不悅,至此便少與令狐沖見面,而嶽靈珊與林平之的相處的機會則漸增,二人之間的情愫也開始萌發。

然而衝靈兩人十餘年的青梅竹馬之情,難道就這樣輕易被林平之替而代之了嗎?我想是不太可能的,況且靠著令狐沖的油嘴滑舌、以及甜言蜜語,令狐沖應該很容易就可以再討回嶽靈珊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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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嶽不群領華山派大舉出山時候,令狐沖因為有傷在身不能同往,而能解救令狐沖的方法,就是研習華山掌門才能煉的紫霞神功,嶽靈珊不怕父親的嚴厲責怪,盜出紫霞神功偷偷送給令狐沖,由此可見,嶽靈珊對於令狐沖的情意仍在。然而衝靈二人感情生變也正是由此而起。

從這起源讓人聯想,紫霞神功是華山的鎮派內功心法,嶽不群居然沒有妥善保管輕易讓人盜去,雖然說是盜書的人是自己的女兒,但嶽不群這廝謹慎、滑奸之極,竟然絲毫都沒有發覺?勞德諾是怎麼被他玩死的,大家還記得吧?紫霞神功離開他這麼久,他不知道?這也太不通常理,我認為這應該也是嶽不群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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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栽贓令狐沖偷取辟邪劍法,也是嶽不群的陰謀,致使衝靈兩人徹底決裂,而嶽靈珊的歸宿自然落在林平之身上,而林平之在沒有發覺嶽不群詭計之前,也是喜愛嶽靈珊的,在嶽不群的積心安排,與原本的情愫之下,林平之與嶽靈珊的愛火一碰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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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令狐沖認為自己輕浮不穩重,每每想到林平之的身世及處事方式,頗感自卑,認為林平之才是最合適嶽靈珊的人,而且令狐沖的身旁,又多了任盈盈這位不顧生死,深愛著他的女人,這讓令狐沖的感情有依賴,有了另一道出口。每當令狐沖憶起華山的一草一木,也不曾想斷了對於嶽靈珊的想念,任盈盈她也從沒生氣,而是輕聲安撫令狐沖,這是我最佩服任盈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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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覺得任盈盈可能只是個替代品罷了,但令狐沖生性瀟灑不羈,在感情方面不似張無忌般的細膩,令狐沖與任盈盈在情意若絲的牽絆下,才可就此發展。其實在這部作品中,有提到令狐沖對於嶽靈珊以及任盈盈的感覺,前者是愛恨,後者是敬畏,有讀過《倚天屠龍記》的朋友,一定很熟悉這兩種反差的描述,但是在《笑傲江湖》裡,令狐沖最後的選擇卻跟《倚天屠龍記》的結局恰恰相反,令狐沖竟然選擇了令他敬畏的任盈盈,這又是什麼回事呢?

說句題外話,如果把張無忌的人物性格,轉移到令狐沖身上來,我想笑傲江湖最後結局,肯定是跟嶽靈珊在一起的。


可不管是令狐沖、張無忌的性格有何差異。他們卻有個共通點,就是喜歡上了不為當時風氣所接受的“魔教妖女”,至於“壞中存好,好中藏壞”這是大環境的問題,在《聊齋志異》裡,蒲松齡更是表達了“人其實比鬼更恐怖”,但這些不在本篇想表達的內容。

拉回正題,這兩位主角再可以加上《神鵰俠侶》的楊過,他們都能鄙棄世俗的眼光,愛其所擇,所以兩人相愛是在於彼此的心意,而非旁人的輿論所能影響。然而就是重視對方的感覺,以致於令狐沖,無法狠下心來追求嶽靈珊,兩人的關係從兩小無猜的曖昧,轉變成武林中的爾虞我詐,令狐沖知道嶽靈珊對於自己誤會與日俱增,可能再也不會親近自己,覺得寄情於嶽靈珊,終究無望,而他這位浪子也沒辦法給小師妹幸福,才不得不放下這段感情。


男人都喜歡得不到的女人:金庸,以及他筆下的令狐沖

不然以令狐沖對嶽靈珊的情感,我想叫他交出獨孤九劍這天下絕學,換得嶽靈珊一生幸福,令狐沖也不會有第二秒的猶豫,這是林平之仍然不足的地方。


在“比劍”章節中,五嶽門派各懷鬼胎,奪權爭利,在此章節一一盡現,嶽不群的無恥行為,也將在此開始一步步地揭露出來。然而在這篇章節的結尾處,卻有個讓人尋味的伏筆,而這段也寫出衝靈兩人最終的關係。在比劍奪帥中,嶽靈珊使出五嶽各派劍法,力退各派好手,讓人為之一亮,爾後嶽靈珊與衡山派掌門令狐沖比試的場景,就是我最喜愛的情節。


以下兩段取自從嶽靈珊出手不慎,傷到橫山派掌門莫大先生之後。


“令狐沖見嶽靈珊左邊臉頰登時腫起,留下了五個手指印,足見她父親這一掌打得著實不清。嶽靈珊眼淚涔涔而下,可是嘴角微撇,神情頗為倔強。令狐沖便即想起:『從前我和她同在華山,她有時頑皮,受到師父師孃的責罵,心中委屈,便是這麼一副又可憐又可愛的神氣。當時我千方百計的哄得她歡喜。小師妹最開心的,莫過於和我比劍而勝,只不過我必須得似模似樣,似乎真的偶一疏忽而給她佔了先機,決不能讓她看出是故意讓她…”


“一抬頭,只見嶽靈珊正彎腰拾劍,淚水滴在青草之上,一根青草因淚水的滴落而彎了下去,令狐沖胸口一陣衝動:『我當然要哄得她破涕為笑! 』在她眼中看出,這嵩山絕頂的封禪臺側,已成為華山的玉女峰,數千名江湖好漢,不過是一顆顆樹木,便只一個​他刻骨相思、傾心而戀的意中人,為了受到父親責打而在哭泣。他一生之中,便哄過她無數次,今日怎可置之不理?”


嶽靈珊受到嶽不群的責打,此時已跟嶽靈珊結婚的林平之,反而沒有安慰關心之情;任盈盈伴隨令狐沖已久,仍看得出令狐沖對於嶽靈珊的戀戀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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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後來的比劍過程更可以看出令狐沖的情意猶深,進而也慢慢挑出兩人情意尚在,只是人事物已然全非。衝靈二人同使“同生共死”一招,力道、位置恰如其分,兩人離散多時,此時彼此若真沒有一絲情意的引導,這招又怎能使得如此精準?難道嶽靈珊真的只深愛林平之一人?令狐沖又何嘗不是呢?只能說造化弄人啊!

下面再引用四段原著,讓大家更能瞭解二人之間的感情。


“林平之那一聲冷笑,令狐沖也聽見了,眼見嶽靈珊立即變招,來劍毫不容情,再不像適才使衝靈劍法那樣充滿了纏綿之意。他胸口一酸,種種往事,霎時間都湧向心頭,想起自己被師父罰去思過崖面壁思過,小師妹每日給自己送飯食,一日大雪,二人竟在山洞共處一宵﹔又想起小師妹生病,二人相別日久,各懷相思之苦,但便在此時,不知如何,林平之竟討得了她的歡心,自此之後,兩人之間隔膜日深一日;又想起那日小師妹學得師孃所授的『玉女劍十九式』後,來崖上與自己試招,自己心中酸苦,出手竟不容讓……”


“這許許多多念頭,都是一瞬之間在他腦海中電閃而過,便在此時,嶽靈珊長劍已撩到他胸前。令狐沖腦中混亂,左手中指彈出,錚的一聲輕響,正好彈在她長劍之上。嶽靈珊把捏不住,長劍脫手飛出,直射上天。”


“令狐沖一指彈出,暗叫一聲『糟糕!』只見嶽靈珊神色苦澀,似乎勉強要笑,卻哪裡笑得出來?當日令狐沖在思過崖上,便是以這麼一彈,將她寶愛的『碧水劍』彈入深谷之中,二人由此而生芥蒂,不料今日又是舊事重演。這些日幾來,他有時靜夜自思,早知所以彈去嶽靈珊的長劍,其實是自己在喝林平之的醋,激情洶湧,難以剋制,自不免自怨自艾。豈知今日聽得林平之的冷笑之聲,眼見嶽靈珊神態立變,自己又舊病復發。當日在思過崖上,他一指已能將嶽靈珊手中長劍彈脫,此刻身上內力,與其時相去不可道里計,但見那長劍直衝上天,一時竟不落下。”


“他心念電轉:『我本要敗在小師妹手裡,哄得她歡喜。現下我卻彈去了她長劍,那是故意在天下英雄之前削她面子,難道我竟以這等卑鄙手段,去報答小師妹待我的情義?』一瞥之間,只見那長劍正自半空中向下射落,當即身子一晃,叫道:『好恆山劍法!』似是盡力閃避,其實卻是將身子往劍尖湊將過去,噗的一聲響,長劍從他左肩後直插了進去。令狐沖向前一撲,長劍竟將他釘在地下。”


我特愛後兩段的筆法,簡短急促,正如令狐沖心中快速轉動的念頭,不間斷的反覆回想起以前的事物,最後的結尾,竟是在性命相交的瞬間,然而在危及生命的當口,在令狐沖的心裡,也不過是想讓小師妹歡喜而已,讓人為之動容。

男人都喜歡得不到的女人:金庸,以及他筆下的令狐沖


由此看來,令狐沖對於嶽靈珊的情意,我想大家可能都已明白,我想這種心甘情願為嶽靈珊付出性命,也要讓嶽靈珊歡喜的心理,遠比令狐沖想為任盈盈付出性命時,總是抱著報答的心理,要來得真實與感動,但這並不是令狐沖不愛任盈盈,而是相較之下,我認為令狐沖是愛嶽靈珊多了那麼一些,而令狐沖對於嶽靈珊的逝去,我想他會更珍惜任盈盈給予他的愛情,這就是嶽靈珊給予他的珍貴。


男人都喜歡得不到的女人:金庸,以及他筆下的令狐沖

嶽靈珊與林平之雖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林平之的冷漠對待,相較於令狐沖的一片熱誠,很難不勾起嶽靈珊的往昔情懷,而在嶽靈珊死前哼著福建山歌,也說明了她仍忠貞於自己的丈夫,這讓人無限感嘆。

男人都喜歡得不到的女人:金庸,以及他筆下的令狐沖

令狐沖還是很愛小師妹的,嶽靈珊難道真的就不再愛大師哥了嗎?金庸沒說。


“嶽靈珊拾起地下長劍,只見劍身上血跡殷然。她心中怦怦亂跳,只是想:『不知他性命如何?只要他能不死,我便……我便……』”

或許正如那段“金庸曾暗戀大明星夏夢”的傳言一樣,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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