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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電影《好朋友》
本文約2500字，閱讀需要大概6分鐘。
一年前，家人就開始籌備這場婚禮了。
中國人的婚禮，講究氣派，注重奢華，這可是揚眉吐氣，翻身把歌唱的大好時機。
此外，婚禮是檢驗人脈和人緣的大好時機。
因為，你這輩子所有的人際關係將共處一室，抬頭不見低頭見。
無論是高中哥們，大學同學，還是青梅竹馬，同事領導；
三姑六婆大姨媽，二叔四舅六大爺，濟濟一堂，共享歡喜。
這些人面前，收起所有的不滿、不安、不悅，必須換上另外一副面孔，笑臉迎人。
所有的一切，無非是為了圖個喜慶、討個彩頭。
在主持人的指揮下，這場籌備已久的婚禮終於在音樂聲中結束了。
笑容甜美的新娘，揉了揉笑僵的臉頰，拎起婚紗，直奔化妝間，準備婚禮的最後一步——
挨桌敬酒。
與此同時，婚宴正式開始。
雞鴨魚肉、山珍海味、青菜蔬果、麵點甜食，應有盡有，供不應求。
將近200平米的大廳，十八張圓形餐桌，座無虛席，不時傳來酒杯相碰發出的脆響。
電影《喜宴》，完美再現了中式婚禮的喧囂
我所在的這桌，因為互不熟悉，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你相中了一道菜，剛要去夾，正好有人轉桌子。他發現了，你也只好擺擺手，等待下次夾菜機會的到來。
風捲殘雲之後，剩菜剩飯也被一一打包，成為未來一週反覆加熱的吃食。
婚禮結束後，親朋好友各自散去，只剩下我們幾位直系親屬。
我這才意識到，喧囂之後的寂靜，究竟有多可怕。
酒足飯飽的各位親人，瞪大眼睛，仔細蒐羅，生怕落下哪道值錢的飯菜。
我剛把桌上的螃蟹腿裝進打包盒，姥姥就別有深意地對我說：“你哥結完婚了，現在就剩下你了。”
不知道該回什麼，我只好裝聾作啞，默默拿起螃蟹腿，啃了起來，嘎吱嘎吱。
一邊嚼著螃蟹，一邊想著心事。
/01/
這次婚禮，我見到了一位多年未見的姐姐。
我兩三歲時，曾經和表哥，還有她，一起去天安門廣場。
那時候的北京，天空蔚藍，一望無盡。
小小的我，只覺得天安門廣場是那麼的大。
大到可以放飛自我，大到可以包容一切。
一家人聚在一起，在藍天下，自由自在地開懷大笑，向前奔跑。
可現在，姥爺走了，媽媽老了，我們也長大了，年少的時光一去不返。
小時候渴望長大，可長大了卻又懷念小時候。
親人終將離你而去，如何獨自前行，才是人生的終極難題。
電影《我們天上見》，小女孩一天天長大，姥爺卻慢慢老去
婚禮結束，父母離開，回到姥姥家，我覺得是時候坦白了。
於是，我和姥姥聊起了那個多年不見的姐姐，還說能和她有很多共同話題，比如人生，比如夢想，比如性取向。
姥姥抬起頭，瞅了我一眼，說道：“性取向？”
我平靜地望著姥姥，回答道：“在國外留過學的人，不太排斥像我這樣的同性戀。”
本以為，這話會像狂風驟雨，引起波濤洶湧般的的喧囂和混亂。
誰知，姥姥只是眨了眨眼，繼續忙手上的針線活。
正值晌午，窗外傳來陣陣鳥鳴，樓上的裝修聲還在轟轟轟響個不停。
這一瞬間的沉默，讓我有些不知所措。
擔心姥姥沒明白，我又補充了一句：“姥，我喜歡男生。”
“嗯，我知道了”，姥姥一字一句地對我說，“你媽早就告訴我了。”
我一時語塞。
我瞭解母親，她藏不住心事，哪怕遇到一丁點煩惱，都巴不得告訴別人。何況是這麼難以消化的事情。
我沒想到，姥姥的反應如此平靜。
“你小時候就比較內向，細聲細氣，溫柔靦腆，都不敢大聲說話。別的男生打架，你躲在屋裡畫畫。
上學之後，也是和女生比較親近，當時我也有點奇怪。可是，一直沒往這方面去想。現在想想，解釋通了。
可我呢，期待你有一天能變回來，重新喜歡女生。像你表哥一樣，娶個漂亮媳婦，那該多好呀。”
我沒有接話，站在客廳正中央，陷入了沉思。
/02/
姥姥的一生，經歷過雞毛蒜皮，也遭遇過生死別離；享受過榮華富貴，也忍受過飢寒交迫。
1937年，正值抗日戰爭爆發。
出生不久的姥姥，碰巧趕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每天和父母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戰爭結束，撿下一條命，實屬不易。
後來，姥姥想去城裡上學，家裡明明有錢，可就是不給。
還是農村人的那套觀念：女子無才便是德，讀書多了沒用，還不如早點嫁個好男人。
姥姥偏不。
家人不給，她就自己想辦法。找哥哥，找嫂子，找姐姐，東奔西走，終於湊夠了學費和生活費。
臨走時，招呼也不打，就像《秋菊打官司》中的秋菊，坐在小貨車的邊上，晃晃悠悠地進了城。
電影《秋菊打官司》，秋菊多次進城，就是為要個說法
這一走，就是20年。
姥姥時常感慨，如果當年留在農村，如今的一切——闊綽的退休金、健康的身體、陽光的心態，不再擁有。
留在農村，除了早早成為一個四世同堂的祖奶奶，別無它用。
這種遠見卓識，讓姥姥看得清自己，更看得清未來。
有這樣勇敢的姥姥，是我的驕傲。
“我活了一輩子了，啥樣人還沒見過。”
姥姥的話，把我拉回現實。
眼前的姥姥，雖然已經年過八旬，卻依然精神矍鑠，身體健康，並無半點衰老之態。
針對同性戀這個話題，姥姥也有自己的看法。
“我認識的同性戀，很多人還是找了女人結婚。我以前的女同事，她二婚的老伴就是同性戀。婚後她就特別奇怪，怎麼丈夫碰都不碰自己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後來，這位同事很快離了婚，對男人徹底死了心。
最後，她領養了一個小女孩，母女倆相依為命。
姥姥摘下老花鏡，停下了手上的針線活，像是對我說，也像是喃喃自語：
“你的生活是屬於你自己的，你想成為怎樣的人，都是你的選擇。
盡情生活，盡情去愛。
但記住一點，無論如何，你都要為你的選擇負責。
別的也沒什麼了，你健健康康的就好。”
時常和朋友們聊起出櫃的話題
有人和爸媽出櫃，卻換來五個字——“神經病、變態”
有人和父親徹夜長談，勇敢地說出：
“一輩子這麼短，是活自己，不是活給別人看。”
讀到這句，我微微一顫，這不正是我想說的話嗎？
人生短暫，你可以委曲求全，騙婚約炮，見風使舵，耍盡花招。
同時，你也可以有血有肉，敢愛敢恨，做好自己，幫助他人。
你，怎麼選？
寫這篇文章，並不是鼓勵大家出櫃。恰恰相反，我建議大家謹慎出櫃。
正像姜思達在《奇葩說》中說的那樣——
“我寧願把我的爸爸媽媽蒙在一個所謂幸福的鼓裡，也不願意讓他們和我一起暴露在原野上，與萬千猛獸為敵。”
心理不夠強大的人，不要出櫃，因為你不能承受父母的質疑；
經濟沒有獨立的人，不要出櫃，因為你不能離開父母的幫助；
身邊沒有伴侶的人，不要出櫃，因為你不能證明自己不會孤獨一生。
《奇葩說》上有人提出：為什麼只有同性戀者需要出櫃，憑什麼比異性戀多一項人生關卡？
我想，這就是上天賦予我們的使命，去消滅這些櫃子，讓未來的同志不需要出櫃。
希望這個世界的櫃子消失。
希望每個人都在彩虹旗下快樂地奔跑。
希望屏幕前的你幸福快樂地走完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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