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天晴了,該下地了

讓我們一起傾聽親歷者的故事,感悟歷史中的人、人的歷史……

天漏了作者:餘音

剛下鄉時的政策是"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彼時是集體插隊,四十位知青同吃同住。兩年後,政策改為更務實的"安家落戸",知青分散到多個生產隊,每隊3至4人,男女搭配。

到了新知青點兒,就發現農民有農民的智慧。我們一行三人一一二男一女,按縣裡要求,大隊給我們蓋了三間房。這三間房從地下到屋頂沒用一磚一瓦,全部是泥和麥秸搭的。牆是泥和麥秸脫的坯砌的,只在每間房上用了五根木檁。頂子是用稻草舖的,上面抹層花秸泥。炕是泥坯搭的,灶臺也是泥坯壘的。我和兩位知青弟弟分住兩邊屋子,堂屋是灶房。

為了安全,我們又在屋外砌了圍牆,也是用土。從村外拉了幾車土,用木板圍成牆垛,中間加上溼土,用石礅夯實,再去掉木板就成了一堵牆,稱乾打壘。這就是我們今後的家了。

這種泥坯房每年在雨季到來之前,要在屋頂抺一層花秸泥,雨季時才不會漏。泥水活在農村也算是最累的活兒,還要有些技術,因為有兩個男勞力,也就算不了什麼了。如今他們都是快20歲的小夥子,拉土,和泥,抹房都拿得起來。我用泥兜把泥運上屋頂,有兩天的工夫,他們就把三間房抺完了。能保一夏不漏。

這種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於平淡中一晃就是三年。三年後,我們依然是同一屋簷下的三條光棍。

一日,縣裡突然傳來首鋼招收知青的信息,兩位知青弟弟還沒回過神來,己被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了,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中搖身變成了工人階級。孤伶伶村裡只剩下我一位女知青。

農村沒有單身女人生活的先例,光說一個女人單獨居住就沒人有這膽兒。農村不似城裡一院住幾戶人家,且院連著院。村裡每戶人家分一塊宅基地,農民在各自的宅基地上蓋房,一家離另一家挺遠,因此家家都養惡狗護院。我是那種人傻膽肥的主兒,更何況一想到他們的春天來了,我的春天還遠嗎?心裡就充滿了陽光,毅然留在院裡繼續我的知青生涯。

一人生活的困難一言難盡。農村的柴,糧,菜全是分在田頭或庫房,農民家有小推車,下工後可以推回家。而我就要等別人運完自家的一份,才能借到車,無論多晚再將自已的一份東西運回家

冬天,荒郊曠野中的茅草屋裡顯得格外清冷,農村沒有煤,全靠用柴取暖。我一人一年只分十幾捆玉米秸,莫說燒炕,燒飯都不夠用,永遠是冰鍋冷灶的。屋裡的水缸結了冰,桌子上的溫度計指著零下6度。炕上比地上都冷,只好在炕上架了塊木板,夜裡,我有一個瓷壺,灌上熱水,抱在懷裡,抗過一冬。

夏天的日子更難熬。泥水活兒我一人幹不了,雨季一到,屋頂無處不漏水,所有的鍋碗瓢盆都上了陣也無濟於事。只好在床上支起了蚊帳,蚊帳上邊蓋了塊塑料布,躲進小棚成一統,任憑外面夏與冬。

外面的天象漏了一樣,瓢潑大雨沒有停的意思,工是上不了了。只是柴禾全打溼了,沒法做飯,只好餓著肚子在床上坐著。等雨小一點兒後,去鄰居家借了把乾柴,回家烙了一疊大餅,放著慢慢吃。

晩上,為了節省燈油沒點燈,摸黑坐在塑料佈下,聽著屋裡滴滴嗒嗒的雨聲,心裡默頌起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並細細玩味起來。“

" 八月秋高風怒號",秋天,我們這兒可是夏日雨季……。"床頭屋漏無干處,雨腳如麻未斷絕。“秋雨綿綿,倒底是秋雨呀,溫柔多了。我這裡可是夏季的暴雨,就象是把天捅漏了,雨簡直是潑下來的。雨角哪裡似麻線,就是如注……。"自經喪亂少睡眠,"哈哈!這點兒老杜同志可:比我差遠了,不由暗自得意:我可是知青點兒練出來的,二十多人睡一鋪大炕,躺下連翻身的地方都沒有。每晚還有一個例行節目一一集體抓蚤子。每人的衣服縫裡都有成串的蚤子,個個吸得肚兒圓,用指甲一掐,一兜血。屋地中央放著個大瓦盆,正好對著我頭頂,第二天早起滿滿一盆尿,都不知是誰起的夜……不知不覺睡著了。

哨聲中醒來,已是第二天黎明,天晴了,該下地了。

知青往事:天晴了,該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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