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不敢解救晴雯 王蒙:不敢造反,一個遊離於體制之外的疏離者

寶玉其實完全有權力且有實力解救晴雯。問題是他不敢,這才是問題根源,而不是無權。

他性格天生懦弱,長輩面前尤甚(每每見賈政就畏畏縮縮如臨大敵,見到王夫人也是如此,按理說恭敬從容即可,何必如此害怕)。但他真的沒有權力嗎?

寶玉不敢解救晴雯 王蒙:不敢造反,一個遊離於體制之外的疏離者

且看同樣是未成年未成家的探春,作為一個庶出的女孩子,面對抄檢大觀園尚且可以怒懟回去,大發雷霆;鳳姐病了還會被派去和李紈寶釵等人一道掌家理財。將來可能繼承家業的寶二爺(鑑於賈珠已死,二爺是實際上的大少爺),他難道還比不上探春?

他還年幼,賈家大權固然掌握在高層手裡。但是就怡紅院這一方小園,他毫無疑問是一把手。即便頂頭上司是王夫人和賈母,怡紅院的直接掌權者仍是二爺本人,財政支出和人事派遣本應該由他說了算。

銀子雖然由襲人看著,但襲人頂多只是充當財務,寶玉才是可以發號施令的怡紅院小老闆。抄檢大觀園,王夫人來勢洶洶,二爺手下的丫頭被找茬攆了出去。可晴雯等人所犯之事遠遠比不上司棋的繡香囊,本應達不到雙規的門檻,充其量不過是出言不慎,得罪下人,被誹謗所害,不合王夫人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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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當王夫人試圖裁去晴雯等人,寶二爺本可以前去解釋辯駁(這是他作為少爺的權),或者像紫娟試探寶玉那回大鬧性子(這是他享受寵愛帶來的勢)。即便晴雯四兒等人真的被趕出去,等到王夫人氣消,他用手中的權和勢再去說說情也是輕而易舉。

再退一步,即便王夫人鐵了心要趕人,他背地裡支出些銀兩照顧被趕到嫂子家彌留的晴雯,改善醫療條件,也是不在話下,或者只要假稱請薛蟠馮紫英喝酒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獲得銀兩。

總而言之,和王夫人等高層的凌威比起來,寶二爺自然矮一截,但決不代表他無權無勢。

只是他一個懦弱的頑童哪裡夠理解"權勢"這麼複雜世故的東西。他的眼裡只有美和醜,只有天真爛漫的伊甸園。面對滾滾而來的風雷,他根本沒想過抵抗,像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稻草人,即便縛雞之力明明白白地躺在自己手裡。就像賈家的江河日下,明明白白擺在那裡,他還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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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如果不是潛意識的懦弱,不是純粹的天真痴呆,便是主動的消極逃避,甘願留在烈火烹油的溫柔鄉,哪管周圍烈火熊熊。等到災難終於來臨,比如金釧晴雯等人死亡,他只有寫寫詩文,掉幾滴眼淚。

王蒙先生曾經評價到,寶玉根本不是一個造反者,而是一個遊離於體制之外的疏離者。他要是真的懂得"反抗",懂得"主動出擊",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去力挽狂瀾,他就不是賈寶玉了,而是真的寶玉。弔詭的是,正是這種意義上的"假",成就了我們眼中的寶玉,一個真正的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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