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若干年之後,當一波又一波像是『哪吒』這樣的作品洗刷過市場以後,當我們對於國漫的票房和品質都習以為常的時候,我們會不會回過頭來再次問起這個問題——

國漫究竟是什麼時候崛起的?

就像是我們同樣思考過中國的互聯網行業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長為一個巨人的呢?

「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國漫的崛起是一個非常老生常談的複雜話題,而對於複雜問題往往要簡單的看待它才能得到清晰的脈絡。於是很多問題也可以有了非常直接了當的答案。

比如有沒有哪部作品會代表國漫崛起?答案肯定是沒有。在國漫如此高速發展的時期,每一部作品都有碾壓前輩的可能,比如在『靈籠』『哪吒』面前曾經驚豔的『大魚海棠』的美術效果就跟白開水一樣了(我說的是美術效果哦)。

「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那麼究竟什麼才能代表國漫崛起?這個問題很多地方提及但莫衷一是,其實這個問題也很簡單,我們只要簡單的對標一下我們的“假想敵”日漫和美漫就可以輕易地看出,所謂的國漫崛起:

近期目標就是尋求商業市場上的成功

注意這裡是商業上的成功,可以但是不必要有什麼藝術訴求,於是這又回答了另一個問題,國漫的崛起絕對不是復興,不是重拍『大鬧天宮』這樣的片子,以現在的製作水平只要有人願意玩票掏錢,我們完全有能力把某個崑曲的故事改成唯美的動畫作品,你要水墨效果還是3d效果都能驚豔,但扔到市場上賣一場坐五個人獲再多的獎也沒有用,因為這種模式無以為繼。

國漫崛起的遠景目標是像日漫和美漫一樣受到廣泛認可

但這個目標(很遺憾)目前還不是探討的時候,所以還是先說近期目標吧。

「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好,明確了商業成功這個大前提,我們再來看國漫崛起還需要什麼就變得特別清晰,只有兩條:

能為片子掏錢的觀眾們和能讓觀眾掏錢的片子們

其餘的都不是必需品。

那先說觀眾,自打二次元站到投資風口的那天起我就覺得這行裡的投資人是不是有什麼誤解,你看他們的邏輯是這樣的,比如中國有多少多少人經常上B站,然後他們就是核心二次元,哇,太好啦,這些就是日漫給我們的福利啊,然後我們只要拍動畫這幫人就會自動變成國漫的粉絲,然後貢獻票房——這種想法不要太傻太天真了好不好,總有一天國漫會發現:

日漫培養出來的粉絲可能不僅不是一份國漫可以繼承的財產反而可能是國漫需要償還的一份債務

而國漫自己的粉絲還是需要從頭再去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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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培養,所幸中國龐大到讓日本同行無法想象的市場真的是一個福利,中國市場稍微一哆嗦就是一張大到可以砸死人的餅。

比如事實是,雖然很少有人提及,但其實在廣義動漫產值的這個領域,國漫早已追上日漫了,根據2018年兩國動漫產業年報的數據,國漫和日漫分別是:1500億人民幣和2萬億日元,看數字是不是日漫大很多?然並卵,換完匯率之後已基本上一樣,然後再順便辟個謠:日漫絕對不是日本的支柱產業,它的產值在日本的GDP上根本不值一提,比如:即便因為土地貧瘠而產值並不高的日本農業都能輕鬆吊打日漫產業,更別提其他的支柱行業了。

日漫雖然作品的平均水準很高,但是就產業整體而言既原始又脆弱,拿廣義動漫產值(不僅包括賣光盤的錢而且包括一切動漫相關收入)來說,日漫一年的產值還不如天貓雙11一天(一天哦)的銷售額,這些數據都是公開的,不信可以自己去查,如果日本堂堂一個國家的支柱產業的年產值還不如一個企業一天的營業額,那這個國家趁早垮了算了。

當然,你可能也無法相信國漫的這些產值都是哪裡來的,這其實是因為關注國漫的人少而已,其實隨便一看就會嚇你一跳,比如2018年的『熊出沒——變形計』的票房是6億人民幣左右,而日漫要達到這個級別的票房是什麼樣的作品?是名偵探柯南2018年劇場版『零之執行人』,無論在你眼裡『熊出沒』有多low但作為一部商業作品它是和同年柯南的劇場版一樣成功的。如果再說『哪吒』這部目前暫停在31億的動漫作品,日漫就已經拿不出可以與之比擬的作品了,因為日漫拿不出一部可以賣到450億日元的動漫作品(即便是全球票房『千與千尋』和『你的名字』也都在400億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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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內市場對於任何一個國家的動漫產業都特別重要,國漫無疑是幸運的,他有一個一口根本吃不下去的蛋糕,而且很明顯觀眾願意為國漫掏錢,對此有人質疑製作方拿著國漫的噱頭忽悠觀眾觀看,簡直可笑,誰家的錢和時間也不是大風颳來的,再說電影院也不是開在家門口,這種費錢費力又費時間的事情,絕大多數人去看都是有自己充分的理由的光靠忽悠根本不可能把那麼多人忽悠進電影院裡,因此從觀眾的角度來講,我覺得國漫目前只要做到兩點就可以保持住這個巨大的市場:

不要低估觀眾的智商,同時,不要高估觀眾的品味

首先,你是不是用心做的每一個觀眾都心裡有數,只要你糊弄觀眾立刻會掉粉,這絕對是殘酷的。

但是,同時也千萬別相信那些說動畫是藝術所以就應該包含多少多少人性與哲理的思考的話……我們當然不反對思考,可是思考是在觀眾能接受的範圍內的,而國漫要考慮中國觀眾的接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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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情況下我反對要求國漫像日漫那樣思考問題,畢竟不同國家的觀眾對於文藝作品的理解和訴求是截然不同的,舉個例子:回溯日本文學的發展史你會發現從明治時代到上個世紀70年代長達百年的時間裡,日本文學的主流一直被強情弱理的私小說佔據,而私小說是一種強調人性和內心刻畫而完全忽視故事性的小說,以至於到了1970年代連日本文人都受不了這種文學了才開始有所改觀,而反觀中國文學雖然也有強調內心而犧牲故事性的作品(比如莫言的『透明的紅蘿蔔』)但主流從來沒有放棄過講故事這件事情,這並沒有誰高誰低,但設想在這樣截然不同的文藝環境中成長的觀眾,他們的訴求必定的截然不同的,中國觀眾對於一部文藝作品的基本訴求還是娛樂性,其他的都是Nice to have。

說完觀眾,再說說國漫的片子,片子都有什麼樣的?我覺得至少四種:

成功的好片,不成功的好片,成功的爛片和不成功的爛片

那好,對於國漫來說,什麼叫成功?什麼叫好片?

成功很好理解,得到了市場認可就是成功,票房好人氣大的片子就是成功的片子。

那什麼叫好片?這個理解的方式就多了,但是在我看來也很簡單,現階段凡是擴展國漫在表現和題材上的可能性的片子都是好片。

我可以舉一些日漫裡的例子去描述一下這幾種片子:

比如『EVA』就是典型的成功的好片,它不但獲得了市場的認可而且在表現手法和思想深度上都拓寬了整個日漫的思路,是難得的精品。

「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而『千年女優』就要算是一部不成功的好片了,今敏雖然將日漫的表現手法大幅提高了一個檔次,但是市場卻並不認可『千年女優』的價值,作為我最愛的作品之一雖然可惜但這是事實。

至於成功的爛片,隨便舉一個例子,我看7月新番『媽傲天』就是這樣的成功的爛片,你無法否認它帶來的熱度,但這樣的作品只是建立在不斷的消耗同類題材的新鮮感和觀眾的忍耐力的基礎之上的,它個體的成功對於動漫整體而言,沒有什麼意義。

最後就是不成功的爛片,比如3D版『雷鋒』吧,就那樣的感受一下就一身雞皮疙瘩的作品。

整體來看,我們雖然希望能夠多出現一些成功的好片,但實際上大多數作品都是在不成功的好片和成功的爛片之間徘徊,這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我們真正希望的是減少的是最後一種:不成功的爛片。

「哪吒」之後,我們的國漫崛起還差什麼?

此處再回答一個問題,國漫要達到什麼樣的水準才算是崛起?

真正代表國漫崛起的不是好片有多好,而是爛片不太爛

簡單來說一個產業成熟的標誌不是說這個產業能出產多少精品,尤其是創意產業,精品往往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反過來它的標誌應該是杜絕出現徹底的爛片,因為成熟的產業會給任何一部片子的製作和完成度的一個底線,所以說當我們發現市場上的國漫爛片普遍也都能看了的時候,那就標誌著中國的動漫業崛起了。

當然我們把爛片不太爛作為目標,那肯定國漫的崛起還是有相當長的一段路要走的,這是可以理解的,因為這需要整個產業的磨合和人才的培養,可能需要一段時間,也可能會遇到一些問題,但要澄清的是以下的幾個問題絕對不是國漫產業發展的直接障礙:

分級制度

每次提到國漫的弱勢很多人就會將國漫的弱勢歸罪於缺乏分級制度,但其實分級制度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都完全礙不著國漫發展的事兒。

首先,以國漫現在的水平和敘事能力也根本駕馭不了那些分級制度禁止的故事題材。

其次,其實你也可以看看那些公認的優秀的動漫作品中又有幾部是涉及邊緣題材的?而那些被中國給禁掉的作品中,其中涉及暴力的可能稍微有幾部冤枉些比如『進擊的巨人』『死亡筆記』而涉及紳士題材被禁的基本都屬於成功的爛片那個範疇裡的原本就應該被禁的沒營養的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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製作技術

製作技術也是被詬病很久的一件事情,只要一提國漫崛起就有一幫人在底下評論一輩子也做不出來『京吹』『京紫』這樣的作品, 且不說這麼比是不是合適,別說中國,日本又有多少公司能達到京阿尼的水準?

另外日本的手繪動漫發展了很多年不假,但是手繪動漫的有一個巨大的缺陷:那就是完全靠人無法積累,比如武本康弘,木上益治多優秀的人才,可是一把大火燒的什麼都留不下來,新人只能從頭學起,所以無論日本在手繪動漫走了多少年它能拉開的差距依舊是有限的,而從道理上來說反而是美漫在3D技術上的積累肯定會形成一些差距,但是以目前中國整個IT產業的發展來看,這種技術差距也不是遙不可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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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群

最後再說手觀眾群,國漫最後一個特別容易被詬病的點就是觀眾群——“中國動畫是給小孩子看的所以拍不好”,首先明確一個事實就是動畫給小孩看這是全世界的共識好不好,在這個問題上日本才是另類,而且即便是在日本,也沒有否認動畫的兒童向,只不過是覺得動漫也可以給青年人看(我都不確定日本社會是否打心裡接受動漫給成人看這件事情,雖然我也是個看動漫的成年人)

另外一點是看了這麼多年日漫,從買光盤追番,到混論壇追番,到白嫖視頻網站追番,再到付費追番,這麼多年下來我反而感覺拍一部讓兒童愛看的動畫那才真的高手的境界,成年人喜歡的作品有的時候真的挺簡單,因為往往作者的妄想就是讀者的妄想,只有跟著感覺走就可以,但兒童的審美完全是不同的,即便是日本這樣成熟的體系裡沒有宮崎駿這樣的大師也難能做出全年齡的優秀作品,當然我們也不否認國漫可以滿足更多年齡層的需求,但是最後我想說的是,像是每個季度換一次老婆的這種需求可能從來也永遠不會是國漫崛起的目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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