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无常-心有千结卸红妆(下)

文丨七雅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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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无常-心有千结卸红妆(下)

我们成了搭档,一起办差,他一身白衣,拿着白色哭丧棒和勾魂爪,我一身黑衣,拿着黑色哭丧棒和勾魂锁,被人(和鬼)合称为“黑白无常”。

“去阳间时,不要随便现身,以免惊吓路人。”

“不可拿阳间一针一线,贡品若是作恶之人所献,不可取。”

“不可干预人间之事。”

“生死有命,不可感情用事、法外纵情。”

……

白无常反复给我说需要遵守的规定和避讳的事,他特别告诫我,人间生死富贵自有定数,不可妄加干预。

但他自己就没做到。

那次我们奉命去阳间拘人,对方是一个年轻女人。

我们到了一个破庙,里面隐隐传来女人和小孩子的哭声。我牢记白无常的话,正要使出勾魂锁,却被他拦住了。

“你听到他们的话没有?”白无常突然问我。我茫然摇头。

“屋内是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此女从无作恶,为人乐善好施,但你可知道她为何哭泣?”白无常继续问我。我继续摇头。

“她家本是大户,因天生麻子不为人娶,受下人蒙骗下嫁,生下三个孩儿。后来家主离世,留下万贯家财。如今下人变成主人,更做出鸠占鹊巢之事,将她和孩子赶走。”

“是个可怜之人。”我感叹着,续道:“人间为何会有这种人,纵不念夫妻之情,连骨肉都不顾么?”

白无常听我的声音越来越低落,喟然道:“人间多有不顾亲情的人。贪恋权势出卖儿女,贪图富贵出卖妻子,贪图名利不顾家庭,凡此重重,多不胜数。”顿了一下,凄然道:“为了权位,甚至可以亲手杀死女儿……”

我猜白无常又想起了往事,生怕他伤心,连忙冲破庙指了指:“后来呢?”

他定了定神,继续说:“作恶多端的人在享福,她却该死?!只是可怜这三个孩子……哎!”

我们空手而回,我没有劝白无常,反而有些莫名心疼他。

我趁着白无常上厕所的工夫,先去找了崔判官,告诉他是我工作失误,导致没能抓回来人。

崔判官没有怪我,毕竟我工作时间尚短,业务不熟,出错在所难免。

后来我才知道,是师父事先和崔判官打了招呼,他还去找阎王,给那个本来该死掉的女人增加了十五年寿数。我不知道师父是怎么说服阎王的,但至少我知道师父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无情之鬼。

其实做个无情的鬼容易,做个有情的鬼很难。

阳间的人喜欢自欺欺人,阴间的鬼也喜欢自欺欺鬼。不同的是,人喜欢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有情的人,鬼喜欢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情的鬼。

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在自己的世界生存罢了。

有时候我会想,是不是做鬼做久了,就会真的变得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无欲无情了,就完全脱离了生前残留的那一丝丝人情味。

我见到太多鬼,老的少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他们开始总是哭哭啼啼地留恋人间,但留下来没有投胎的慢慢地好像也变得无情了,除了受刑的在鬼叫,其他的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我常怀疑他们是装的,同样是鬼,没理由会和我不一样。

我虽然这样想,却还是慢慢变了样,和那些千篇一律的鬼没什么分别,我一度以为自己离师父说的境界更近了一步。

但是我错了!

除了睡觉和上厕所,我几乎都是和白无常待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工作,我们还分了工,男的归他,女的归我,多年的工作让我们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们可能会一直这样下去吧,如果那件事没有发生的话……

由于我们工作出色,阴司论功行赏,很快就升职加薪了。

听说媒婆要来给我们做媒,已经在物色女方了。我一听这件事就觉得好笑,我怎么可能娶老婆呢,所以当媒婆上门的时候我就直接拒绝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一个字也没多问。

媒婆劝我考虑一下,这个女孩子可是很抢手的。我问她:“白无常呢?给他做媒了么?”

媒婆嘻嘻一笑,看起来就像个作妖的老鬼,再多的粉也填不平她满是褶子的脸,“当然了,那个姑娘可俊了。”

“他同意了?”

“同意了呀,那么好的姑娘,打着天灯都难找。”

“他……他怎么……同意了?”我心头一痛,我原以为和白无常每日在一起,早已心意相通,却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

“嘻嘻,当然同意了。白爷虽然位高权重,但……长相嘛,嘻嘻……那个……找到这么漂亮的姑娘,挺般配,挺般配的!”我懒得理媒婆,虽然她言语之中在说白无常丑,但这确实是实话。

我决定马上去找白无常,我要问他为什么会同意这门婚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出这种念头,但内心突然出现的强烈痛感让我一刹那也忍不下去。

“听说媒婆给你做媒,你同意了?”我强忍着翻涌的内心问白无常。

“是。”

“为什么?”

“为什么?婚嫁乃鬼之常情,哪有那么为什么?”白无常有些奇怪我的反应。

我一时语塞,心头烦躁,突然大声道:“同样的事,为什么我拒绝了,你却答应了?”

“师兄,你发什么疯?我的事连师父都同意了,你捣什么乱?”

我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果然,鬼的无情都是做给别的鬼看的,谁能真的无情啊。

“这么多年,我们两个经历了多少事,你怎么能……”我压着心中的痛苦,轻声问他。

“师兄,你我兄弟情深,这是一码事,我结婚是另一码事,这根本毫不相干啊!”白无常瞪着小眼睛,说话时舌头直抖,以往我总嘲笑他,现在却想哭。

“对,对啊!哈哈哈……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却还急了!”我一阵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呵呵……哈哈……”白无常跟着笑,却笑得如此难看。

“带师兄看看弟妹吧,看看我的好兄弟找了个多么漂亮的姑娘。”我潇洒地拍着白无常的肩膀。

十一

如果能让记起忘却的事,我愿意拿余生去交换。

当看到那张无比熟悉却这么也记不起来的脸,我脑中一片混乱。究竟是谁,为什么我明明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我越想头越痛。

我想天下间做痛苦的事情就是这样吧,明明心痛得像要撕裂了,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师兄,她叫芸娘。来,芸娘,叫师兄。”

“师兄。”芸娘作了礼。

“弟……弟妹果然貌若天仙。”芸娘长得很美,看起来很温柔,“我这兄弟真是有福,哈哈!”没等白无常二人说话,我连忙接着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祝……祝你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几乎是逃走了,我不敢再多留一刻,怕再多看一眼,多想一分,就会再他们面前放声大哭,太丢脸了,作为阴间的执法者,我不能做出这样有失尊严的事。

不知道跑了多久,确信没人追来后,我一下子瘫倒在地。

旁边长着一颗桃树。正值春末,满树的桃花随风而落,盘旋着掉在地上,掉在我的身上和脸上。

我此时的心情多像这飘洒的桃花啊,一瓣瓣撕开,再慢慢坠落,连一个确信的落脚点都不曾有啊!

耳旁传来一声叹息,是师父。他摸着我的头,轻声说道:“孩子,是师父的错,是我不忍心,在你心里留下一点东西,现在你已经体会到多情的苦楚,这下明白了吗?”

“师父,你把东西取走吧,我不想要了,它让我好难受。”

“你想清楚了。”

我点点头……

十二

我参加了白无常的婚礼,他们挺般配的,除了新郎实在丑了点。

白无常两口子来给我敬酒,我高兴地端起酒杯,“兄弟,哥哥替你高兴,找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说完我一饮而尽。

“师兄,师弟祝你永远幸福!”

“这!你傻了吧,哪有结婚时新郎祝福别鬼的道理。该罚。”

“是,是,小弟喝多了,师兄莫怪。”

我仍旧和白无常一起,除了睡觉上厕所,几乎形影不离。

我叫范无救,我是黑无常!

只是,白无常永远不会知道,我不是他的师兄,而是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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