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四司六局”的蜜饯果子,告诉你饕餮盛宴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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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果子

蜜饯和蜜煎

《清平乐》火了,清新的画面,空镜头的恰到好处,不急不徐的节奏,尽可能的历史重现,不注水,不哗众取宠,没有矫揉造作,没有给人物贴标签,无论是美食,还是服饰,甚至街上的招牌,都花了心思,最大程度的尊重历史,如此真实,如此精益求精,实为良心大剧。

蜜饯显然是贯穿剧情的重要元素之一,从宋仁宗忆起母亲小时候亲手做的蜜饯果子,到老公公告知是梁婆婆的手艺,再到梁婆婆家与韩琦的第一次见面,再到郭皇后与宫女争风,被宋仁宗以“三春晖”之隐喻,让郭皇后在刘太后面前出尽丑态,同时重击刘太后,伤害指数1000点。之后,朝堂上得知梁婆婆家的不幸,竟然是煎蜜饯的药材被宫内买空,导致药材涨价离谱,梁家男主人因此治不起病而离去。到这里,蜜饯显然有了另一个暗喻,其实甜似“蜜”的背后,是“煎”熬的岁月与风尘,是无法重拾的旧忆,是身不由已的角色定位,就像之后宋仁宗的三个女人,总是有太多不完美的画面,虽为九五之尊,却在爱情面前,“煎”了一生的无奈和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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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饯果子和蜜煎局

蜜饯这个词就是从蜜煎二字来的。现在爱吃蜜饯的人在逛超市时,看着玲琅满目的货架,大概都是有选择困难症的。蜜煎,是将新鲜果品放在蜂蜜中煎煮浓缩,以除水分 ,利于久存。而得其名,水浸曰渍。《说郛》卷七引宋朝蔡襄《荔枝谱》:“蜜煎,剥生荔枝,榨去其浆,然后蜜煮之。"

《说郛》的作者陶宗仪(1321~1407年),字九成,号南村,浙江台州黄岩人,也是小柒的半个老乡。相传他是东晋陶渊明的后代。《说郛》共100卷,条目数万。这100卷的煌煌巨编,汇集秦汉至宋元名家作品,包括诸子百家、各种笔记、诗话、文论,为历代私家编集大型丛书中较重要的一种。内容包罗万象,有经史传记、百氏杂书、考古博物、山川风土、虫鱼草木、诗词评论、古文奇字、奇闻怪事、问卜星象等。杨维桢作序说:“学者得是书,开所闻扩所见者多矣。

故,从《荔枝谱》也可以清晰的判断,饯,就是用蜜汁等浸渍(果品)。而大规模的蜜渍食物加工方式从大唐开始,唐时,人们为了进贡朝廷的水果更好的保存,用同样是贡品的

蜂蜜浸泡保存,不过贞观年前,出现了制蔗糖的工坊,开始不再是单一的蜂蜜浸渍了。大唐之前,也有各种腌渍的,如商周期间,贵族用盐和梅子来盐渍最初的果饯,盐的Na+主要起防腐抑制需氧菌的成长,梅子主要起酸味的调味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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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宋代,制作更加精细,品种更加多样,由蜜渍发展为兼用蔗糖

干制(风干)两大类。经选果、洗净、浸泡、熬制等工序制成,色味俱佳。至南宋,蜜煎局更是华丽丽的,成为官贵家常设四司六局中的烹饪机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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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煎局也在便民服务中心有常设窗口

“蜜煎局”是在宋代的餐饮服务体系里,专门为蜜煎设立的部门,负责

研发制作蜜饯干果。蜜煎局有官府设置的,也有达官显贵家自己设置的,除了供应官府贵家,也会接民间的外单。像是一般人家婚丧嫁娶,宴客聚会什么的,都可以给蜜煎局下单,在家等着上门送货就行了。

所以,蜜煎是便民服务内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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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门服务于宴席的四司六局

宋代是历史上超级有钱的朝代,因为兼并了吴越国,是未用一兵一卒的,而吴越国一直休养生息,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到了南宋,城市生活更加的繁荣,人们的应酬也更加的多,而且当时宴请成风,请人吃饭是土豪的标配,故而大量的酒席活动,产生了巨大的买方市场,在这样的情况下,京城出现了专门帮办礼席的服务机构“

四司六局” ,官府贵家、都下街市均有此等特别服务。当时人们,每遇礼席,就出钱雇请,而收费也公允,加上服务规范,成了人们的宴席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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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司 |

  • 帐设司,专掌仰尘、缴壁、卓帏、搭席、帘幕、罘罳、屏风、绣额、书画、簇子之类;
    仰尘即承尘。旧时张设在座位上方承接尘土的小帐,后以指天花板;罘罳(fú sī ),古时设在门外的一种屏风;
  • 厨司,专掌打料、批切、烹炮、下食、调和节次;
  • 茶酒司,专掌宾客茶汤、暖筛酒、请坐咨席、开盏歇坐、揭席迎送、应干节次等。民庶家却都用茶酒司掌管筵席,斟酒、上食、喝坐席、迎送亲姻,以及吉筵庆寿,邀宾筵会,丧葬斋筵,修设僧道斋供,传语取复,上书请客,送聘礼合,成姻礼仪,先次迎请等事;
  • 台盘司,专掌托盘、打送、斋擎、劝酒、出食、接盏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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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局 |

  • 果子局,专掌装簇饤盘看果、时新水果、南北京果、海腊肥脯等劝酒食品;
  • 蜜煎局,专掌糖蜜花果之类;
  • 菜蔬局,专掌瓯饤、菜蔬、糟藏之属;瓯饤,把食物陈设在餐具里,相当于现在的中央厨房配菜;关于糟藏,宋朝的苏颂曾描述:“赤苋亦谓之花苋,茎叶深赤,根茎亦可糟藏,食之甚美,味辛。”如果美酒糟藏,那是极品的,比什么窖藏、土藏都不知好几个档次去了。
  • 油烛局,专掌灯火照耀、立台剪烛、壁灯烛笼、装香簇炭之类;
  • 香药局,专掌药碟、香球、火箱、香饼、听候索唤、诸般奇香、及醒酒汤药之类;
  • 排办局,掌椅桌、交椅、挂画、插花、扫洒、拭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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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城纪胜》、《梦梁录·四司六局筵会假赁》都详细纪载了四司六局。

四司六局分工合作,身手惯熟,为办筵之家省去了许多精力,主人只出钱而已,不用费力 (《东京梦华录·筵会假赁》)。故当时京师有一句俗谚:“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四司六局服务人员,各有规则,工价一定, 不敢过越取钱 ,散席犒赏时,亦有次序,先厨子,次茶酒,第三是乐人。四司六局的上门服务,便利了京城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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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人把饮食推向一个高峰

宋朝饮食繁荣的几个标志:

  • 原先帝王家的菜谱,走入了寻常百姓家;
  • 老百姓开始正式步入了一日三餐的新时代;
  • 大量饮食著作的问世,说明了饮食业的空前繁荣;
  • 美食、美人、美酒下的宴请之风,也让宋词走上了历史的峰巅;

《东京梦华录》等文献记载,北宋末年,开封的高档酒楼有72家;南宋杭州的高级酒楼约有30余家。南宋的官营酒楼,又称库,属户部点检所管辖,共有12家;民营酒楼著名的有18家,以熙春楼、三元楼、翁厨、任厨等为最,其中翁厨、任厨相当于我们今天的“某记私房菜”。

举例说一下宋朝的饮食著作。大致可分为食经类、茶学类和酒学类等三类,其中不仅数量和种类大大增加,更通过文人的编写让饮食著作在书籍中的地位有了很大地提高。仅仅郑樵的

《通志·艺文略》将食经单独作为一个门类列出,共收录了41部360卷著作目录。

而把饮食描写融入吟咏的诗词文赋,在宋更是比比皆是,象一代文豪、大宋美食第一博主苏轼就写有大量的这方面的诗文,《东坡羹颂》、《猪肉颂》、《老饕赋》、《试院煎茶》、《和蒋夔寄茶》等。

(延伸阅读:《猪肉颂》是水煮白肉?这些年我们都冤枉了东坡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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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买了一个饼太好吃,苏轼也会赠给女店家一首诗:“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 夜来春睡知轻重,压匾佳人缠臂金。

苏轼也是一个甜食控,达到了“日食蜜五合。尝谓以蜜煎糖而食之可也”。一次,“与数客过僧仲殊,所食皆蜜。豆腐、面筋、牛乳之类,皆溃蜜食之,客多不能下箸,唯东坡能与之共饱”。又“好食姜蜜汤,甘芳滑辣,使人意快而神清”。蜜有解毒作用,苏轼《安州老人食蜜歌》有云:“蜜中有药治百疾。

不单是甜食控,而且为了美食,苏轼是绝对连命也可以不要的,早春时节,万物复苏,想吃河豚,给惠崇《春江晚景》题首诗:“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河豚有毒,大家都知道,但苏轼为了吃河豚,连死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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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与酒文化

美食的黄金时代,怎么可以少得了美酒的匹配。

而酒,是宋词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意象之一。酒与宋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文人墨客爱饮酒赋诗,江湖侠客喜以酒会客,士大夫则以酒待客。酒酣复醒,作词一曲以记之,恰似“一曲新词酒一杯”。

宋词因风格差异被划分为豪放与婉约两派。豪放派词作中的酒,是豪迈或悲壮的浊酒。“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多少英雄霸气,画面感就像一部好莱坞大片的片头,荡气回肠。“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谈笑中”,故友相逢,浊酒一杯,淡尽古今万千事,所有的的洒脱和豪迈,只在这杯浊酒中。又如“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将士离家千万里,归期无望,对家乡的想念,全付诸于一杯浊酒。

与豪放派雄浑的浊酒相比,婉约派词中的酒,是温和而优雅的清酒。婉约派的词作多含淡淡的儿女情愁,其词句工整,读起来朗朗上口。“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这是写酒醒后的心境,也是作者飘泊江湖的感受。“柳”、“留”谐音,写难留的离情;晓风凄冷,写别后的寒心;残月破碎,写此后难圆之意。几句景语,将离人凄楚问惆怅、孤独忧伤的感情,表现得十分充分、真切,创造出一种特有的忧伤意境。又如“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细细的秋风、衰残的紫薇、木槿、斜阳照耀下的庭院等意象渲染,透过精致的小轩窗下目睹双燕归去、感到银屏微寒这一情景,营造了一种冷清索寞的意境,这一意境中抒发了酒后方醒时内心淡淡的忧伤。再如:“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把酒后问花事的小喜悦、小忧伤、小叹息都深深的融入其间,怜花、惜花之情跃然纸上,对大自然的热爱和当下境况的无奈纠缠着,如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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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宴席有多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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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看看宋朝宫廷的膳食,奉上一份皇帝每日赐给太子的菜单,记载在《玉食批》

酒醋白腰子、三鲜笋炒鹌子、烙润鸠子、瓒石首鱼、土步辣羹、海盐蛇鲊、煎三色鲊、煎卧鸟、焐湖鱼糊、炒田鸡、鸡人字焙腰子糊、燠鲇鱼、蝤蛑签、麂膊、浮助河蟹、江、青虾、辣羹、燕鱼干、瓒鲻鱼、酒醋蹄酥片、生豆腐、百宜羹、燥子、炸白腰子、酒煎羊、二牲醋脑子、清汁杂、熰胡鱼、肚儿辣羹、酒炊淮白鱼之类。

这只是太子吃的,已然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有了。而且不仅于此,每一道菜都有讲究,举个例子:“蝤蛑签”就是梭子蟹羹,制作时只取两螯的肉,剩余全都弃之不用;而腰子分红腰子和白腰子,红腰子为肾,白腰子为动物的命根子。这样一桌下来多钱,你算下?况且,这只是太子的,如果是皇帝呢!

接下来,就来看一下皇帝的。

宋徽宗赵佶的生日宴见载于《东京梦华录》

,饕餮盛宴的场景让人怀疑是穿越时空了,因为太壕太壕了。

宴请的对象是宗室、百官和各国使臣。落座时,每位客人的案上已经摆上环饼、油饼、枣塔、果子等餐前点心、果品。为了照顾辽国使臣的口味,又给他们加了猪、羊、鸡、鹅、兔的连骨熟肉,全用小绳子系扎。每个案桌上,各有葱蒜韭醋的佐料一碟,三五个人共用一桶汤汁,好吧,就当是超级豪华自助餐的前奏。

生日宴上,美酒自然少不了,按着生日宴的程序,君臣们一共要饮九盏御酒,共享美食。

  • 第一、二盏酒,笙箫管笛齐鸣,有伴唱与舞蹈,表示对皇帝生日的隆重祝贺,也彰显着豪华的气派。两盏酒一下肚,宴会的气氛便活跃起来。接下来的每一盏酒,都会有几道新菜相配,这也是宋朝酒宴的习俗。
  • 第三盏酒,配菜是肉、咸豉、暴肉、双下驼峰角子。
  • 第四盏酒,端上来的是炙子骨头、索粉和白肉胡饼。
  • 第五盏酒,客人会品尝到群仙炙、天花饼、太平毕罗、干饭、缕肉羹和莲花肉饼。
  • 第六盏酒,呈上假鼋鱼、蜜浮酥捺花。
  • 第七盏酒,下酒的是排炊羊、胡饼和炙金肠。
  • 第八盏酒,安排的是假沙鱼、独下馒头和肚羹。(注:宋朝的馒头是有馅的,但没有包子多,独下馒头,很小很精致,类似现在的小笼包。)
  • 第九盏酒,配以主食水饭和簇饤下饭。

随后,皇帝起身告辞,生日宴会圆满结束。

在整个生日宴会过程中,与菜品一样,每一盏酒,都会伴着不同的文娱表演。内容有杂技杂剧、歌舞器乐等,极尽喧哗热闹。

既然皇帝带头奢侈,下面的百官岂有不跟风之理,有兴趣的友友可以延伸阅读小柒的另一篇文章:土豪的大宋:李师师的饭局多少钱?她的歌一般人听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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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甚至《清平乐》里,最普通的一个巷子里的梁婆婆小店,也有很多讲究。就说其中的七宝擂茶吧。“七宝擂茶”其实不是一种专门的茶品种,而是“擂茶”旗下的一个小小分枝。用绿茶舂捣,过程中加入芝麻、花生、绿豆、葛粉、糯米、红豆、生姜、盐作为辅料,捣碎成泥后家沸水过滤,之后煮沸就可以喝了。味道有绿茶的清香,也有芝麻、花生的美味。是不可多得的一种好茶。这里面的一味料是盐,北宋食盐主要分三种,即颗盐(陕西路所产的解池盐和河东路盐),末盐(沿海地区所产的海盐),四川所产的井盐,由专门的盐铁部门管理,如果私人贩盐20斤以上,杀头。所以,你想这一碗小小的擂茶里也放了盐的调料,是属不易的。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宋朝饮食业的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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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宝擂茶

尾声:

回头说蜜煎这件事,古人的脑洞可是相当之大,差不多万物皆可蜜煎,比如水果类的金桔、桃子,药材类的地黄、桔梗,甚至连蔬菜也不放过。元代的生活小百科《居家必用事类全集》里,就记载了这么一道"蜜煎藕":初秋藕新嫩者。沸汤焯过五分熟去皮。切作条子或片子。每一斤用白梅四两。汤浸汁一大椀候冷浸一时许。漉绌控干。用蜜六两去卤水。别蜜十两慢火煎令琥珀色。放冷入罐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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