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et with Nightch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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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其實不過是在無數風景片段的組合中奔走穿梭而過的吧。” ——森山大道
南方的秋意逐漸明顯，攝影師沿街行走，日復一日，追逐光線。
有時候光影很完美，但對象缺乏趣味；有時候故事就在那裡，但短短一瞬間，錯過了精髓。直到看過一千遍的日常，頓悟成不可複製的畫面，街頭攝影以一種純粹的方式捕捉了人性，讓人突然想起，這才是我們拿起相機的初衷～
photo by jonny sharp
Vivian Maier
我的街拍啟蒙不是「祖師爺」佈列松，也不是傳奇的馬格南圖片社，而是這個帶著法國口音的芝加哥保姆——Vivian Maier。
這個身型高大如納粹，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的惡女人，一生行走街頭，用她的祿來雙反相機，拍攝超過了15萬張照片。而這些在她有生之年沒有公開的照片，卻在死後被人從舊物拍賣中「挖出來」，使她被追封為美國當代最重要的街頭攝影師之一。
我依然記得那個週六的清晨，我癱在出租屋小小的房間裡，用我的可樂罐投影儀，一張一張地翻看Vivian的照片。被她野生捕捉的行人——油膩的建築工人，或胸有成竹的「華爾街之狼」，紛紛露出驚慌憤怒的表情，太有趣了，他們被這個流竄街頭的古怪女人嚇著，彷彿下一秒就要揮拳而出。
比起黑白照片，我更喜歡Vivian彩色膠捲下的怪誕，沉默寡言的她用鏡頭對著男人、女人、垃圾、鏡子和小孩，世界彷彿成為她的玩具箱。
Vivian拍攝一切縈繞在她身邊的生活瞬間，有時候她還會化身「記者」，穿梭於動亂的街頭，深入貧民窟和暴亂現場，真實地記錄了五六十年代美國街頭的眾生相。
作為保姆，Vivian Maier一直在富人區工作。但對整個世界，她總是處於理性的觀察角度。在她的作品中，我分明看見這個自尊自傲的女人，敏銳而又直率地捕捉到街頭最精髓的情感——生無可戀的貴婦、被「爆頭」的紳士，充滿泡沫的中產生活。
很可惜，在《尋找薇薇安邁爾》的紀錄片中我們知道，Vivian Maier的結局並不美好。她一生都不在主流價值的認可之中，晚年更是無依無靠流離失所。她所鍾愛的街頭攝影，成為她的樹洞，是豐沛感情的唯一出口。而她遺漏下來的那些照片，許多年後最終構成了這個孤獨女人的城市存在感。
Alex Webb
ins：webb_norriswebb
“街頭攝影的失敗率是99%”，Alex Webb說。隔了幾年，他改口：“街頭攝影的失敗率是99.9%”。
作為馬格南圖片社成員，Alex Webb以街頭攝影的複雜構圖和瑰麗色彩獨步天下。早兩年，老爺子還來了一趟上海，為某手機拍攝了一輯宣傳照片，但他更為人樂道的是在墨西哥邊境拍攝的照片。
與主張「腦袋空空」、像「野狗」一樣遊走拍攝的日本攝影大師「森山大道」不同，Alex Webb更像一位人文導演，他喜歡拿著相機走上街頭，尋找合適的背景和前景，然後靜候人物登場，等一個故事發生。
豆瓣有個熱門話題叫「成年後如何重塑審美」，我的回答是——去看Alex Webb的照片。每次看Alex Webb的街拍，我都感嘆拉丁美洲真是人文攝影的天堂。而他快門下強烈的色彩與畫面和諧性，讓人懷疑Alex Webb同樣是個天賦極高的繪畫大師。
複雜的顏色和光線、毫不相干的人物，在Alex Webb的鏡頭下，融合成了一個神秘又似乎飽含邏輯的世界。他說：“作為一個街頭攝影師，我要做的就是走去每一個地方，安靜地觀察，和人們聊天，做好準備，堅信下一個街角一定有某個瞬間等待著我。”
Alex Webb經常拍攝波士頓和紐約等地的美國社會景觀，但他也常常覺得這些地方沒有靈魂，冷漠無情。後來他前往海地、加勒比海國家等地，最後去到了墨西哥，並且迷上了墨西哥和美國之間巨大的文化差異。
對於Alex Webb來說，街頭攝影是探索世界並最終理解的方式，“令我興奮的是我每當我走出去，總能遇見比我想象中更夢幻的事。”直到如今，老爺子依然活躍，他的團隊還時不時在ins上更新作品。那些饒有趣味的複雜構圖，似乎每一天都有新鮮事在發生。
Valerie Jardin
ins：valeriejardin
幾個月前，我在ins上發現了Valerie Jardin。向來喜歡濃烈色彩的我，那一刻被她的黑白照片吸引。「愛因斯坦」般的白髮老人與「神色凝重」的亂毛小狗，神來一筆的詼諧有趣。
Valerie Jardin自小生活在法國西北部的諾曼底，儘管她從小就有幾臺110mm相機和全自動相機當玩具，但她的老師在學校時並不鼓勵他們往任何藝術方向發展。
看過她簡單的採訪後，我發現Valerie 的成功幾乎靠自學——通過簡單的提問，研讀大師們留下的攝影書籍以及不斷地拍攝，她逐漸開始瞭解了光圈，快門速度，ISO，構圖以及其它與攝影有關的內容。
Valerie Jardin將街頭攝影視為一種坦率或社會紀實攝影，雖然狗子經常出現在她的鏡頭之中，但Valerie 認為街頭攝影的內涵是人，以及人的想法、情緒和故事。而「街頭」也不僅僅代表馬路街道，只要是有大量人類出沒的公共區域，如海灘或商場，都在街頭攝影的範疇內。
作為一個典型的法國人， Valerie Jardin對條紋和海軍風的興趣也是無法掩飾，我喜歡這些街拍中坦率自然的氣氛，充滿了愛、浪漫與愉悅。不知道，當年Coco Chanel 女士是不是也在度假時「發明」了經典的海魂衫？夏日的馬賽海邊，應該是明淨碧藍的天堂吧。
Valerie Jardin工作時會自動忽略自拍的人，她認為他們太普通，幾乎成為街頭最討厭的人。反而那些行色匆匆、面目模糊的都市上班族，孤獨又有趣，似乎總趕著去做什麼......
街道是活力的舞臺，社會的窗口。而街道的瞬息萬變，正是攝影師追逐的始終沸騰、一刻也不能停止的生活。在Valerie Jardin的照片中我看見了街道的「真實性」，成千上萬個不做作的真實瞬間。
Jonny Sharp
ins：jmpsharp
每個攝影師都有自己的街頭哲學，倫敦攝影師Jonny Sharp切割畫面的方式，給了攝影剛入門的我很多啟發。好比當年畢加索受到馬蒂斯的刺激，畫出了突破性的「亞維農少女」，但凡同行中出現了大膽的突破，所有人都跟著沾光。
城市居民作為一個群體，偶爾會露出相似的神色。有時候，我感覺到巨大的孤寂感充斥著畫面，同時也在悄悄充斥著我的內心，不知不覺中，Jonny拍下了一整個倫敦的寂寞。
Jonny很擅長運用玻璃、煙霧、光影來描繪孤獨，而這些孤獨時刻也常常被安排在公交車、地鐵、咖啡館裡。照片中主人公的眼神、舉止都為觀者提供了無限的想象空間，我們在觀賞時會在心中幻想這些人的情緒、經歷了什麼事，這是一個很微妙、很曖昧的過程。
藝術、尤其是現代藝術，完全取決於創作者的本能。按下快門，攝影師無法判斷自己是對還是不對。硃紅、橙黃、灰白、靛青，通過自然簡單的色彩，把無聊的事情拍出了趣味，我猜Jonny應該是個內心戲很足的人吧。
Ian Howorth
ins：ihoworth
“如果真有一段可以稱之為青春的歲月，我想，那指的並非某段期間的一般狀態，而是一段通過青澀內在，在陽光照射下輕飄搖晃、接近透明而無為的時間吧。”在看Ian Howorth的照片時，我想起了森山大道這句話。如果青春歲月有一個具體的形象，那麼它一定是：粉嫩、靈性、俏皮，洋溢著清透的脂粉氣。
來自英國小鎮的攝影師Ian Howorth，在15歲之前已經在3個不同的國家生活過。父親是英國人、母親是秘魯人，對「身份認同」的困惑，成為他主要的創作母題。30歲之後，他將自己在拍電影和編輯視頻時學到的經驗，運用在靜態拍攝之中，造就了美且空靈的電影級照片。
馬卡龍配色的抱枕與車廂、泳池邊的甜甜圈求生圈，一下子把我拉到了60年代的美國電影。馥郁芬芳，像是一直浸潤在羊水中那般全無涉事的純美無辜。Ian Howorth說，“我很少去想太偉大的東西，我追求的是我身邊每天都存在的東西，而我卻以某種方式忽略了它們。”
通過不斷變化的調色板，建築物，傢俱和招牌去探索英國小鎮，Ian Howorth試圖回到過去——那時他不過13歲，英國不過是個度假勝地，他跟隨父親四處拜訪朋友，然後回到秘魯安分生活。
相比其他街頭攝影師專注於人與人當下的行為，Ian Howorth更關注人留下的生活痕跡，一片狼藉的早餐碗碟、被隨意擺放的胡椒瓶......我們對已經離開的人完全無知，但也彷彿相識一場。
光線總是溫和，如同小女孩手中的畫筆，當人人都在呈現街頭的深刻和戲劇性，Ian Howorth 則寫了一首閒散的小詩。“對我而言，攝影是技術上和美學上的探索。” 跟著這位英國攝影師的鏡頭，我們參與了一段美學的時光倒流，裡面沒有主角，又或許，我們就是主角。
加入「夜市」以來，我一直思考如何發掘與記錄都市生活的微小日常，街頭攝影成為我冒險與表達的其中一個出口。
那一天，是11月的某個寒冷早晨，我在廣場上等待布達拉宮開門，一個老藏民在低頭喂鴿子，她身後是用牛奶刷白的宮牆，嬉鬧的遊客與她的自在形成鮮明的對比，讓我瞬間忘掉寒冷和高原反應，按下了快門。
它不算一張完美的照片，卻記錄了一個完美的瞬間。直到今天，我依然被畫面中的「平和」感動。走上街頭，在人潮中等待一個故事發生，很像一種原始的「迷信」，迷信小概率事件以及它背後的含義。同時，那也是一種有別於都市獵奇和網紅打卡的新奇覺知，彷彿和生命中的美好擊掌相笑。
✎本期撰文 矮福
圖片來源 Instagr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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