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客栈奇事

寒冬十二月,大雪铺天盖地下了整整半月,丝毫不见停歇的迹象。

奚城是个小城,乃西北边境入京城的必经之地。

不过就是这么斗大的地方,却发生了一件怪事,百姓口耳相传,一时间满城皆知,人心惶惶。

前几日,城西头的福来客栈半夜无端起了一场大火,整个客栈无论是投宿客人还是老板店小二,无一幸免于难,官府调查数日,一无所获,只得草草结案。

故事:客栈奇事


1

十年后,奚城,十二月寒冬。

桑木到达福来客栈的时候,已经是大半夜,寒风吹动店招,发出呼呼的响声。

桑木缩了缩脖子,摸了摸手腕上的一串老旧的佛珠,弯腰进了客栈大门。这串佛珠桑木从小就带在身上,阿娘说,这是阿爹生前去寺庙为他求来的。

此时夜深人静,大堂还有几桌客人在喝夜酒,一位服饰华丽,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独自临窗而坐,看不清面目,但浑身散发着一股冷飕飕的气息,和这天气相得益彰。

故事:客栈奇事

见店小二撑着脑袋在打盹,桑木敲了敲柜台,拱了拱手:“小二哥,还有空房间否?”

话音刚落,喝酒的众人纷纷投来冰冷的视线,临窗男子立马站了起来,拉过桑木低声道:“已经没房间了,我屋子大,兄台不介意,可和我挤一夜,不收你银子。”

桑木诧异片刻,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哐当一声被踢开,寒风裹挟着雪花灌了进来。

好似更冷了,众人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老板,快给爷安排一间上房。”来人是个大汉,膀大腰圆,横眉冷目。

店小二兴许是被对方气势所震慑,立马站起来道:“客官,您看着天寒地冻的,来投宿的客人忒多,这不,早没空房间了,不如您去对面客栈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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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二话不说,脸上肥肉颤动,踢翻身旁最近的一张桌子:“大爷的,你家老板亲戚说了,给我留了一间上房!你爷爷我赶路数日,你这小杂碎莫要再磨磨唧唧,不然当心爷爷拧掉你脑袋!”

最后还是老板出来调解,把自家住的房间让了出来。

桑木一直转过身,背对柜台,似乎在躲避什么。大汉走后,桑木也同意和男子同挤一屋,眼下实在累极,从外地前往京城赶考,已连续走了数月,又碰上这风雪天气,少不得要在此地耽搁数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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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大雪终于停了,阳光透过窗缝挤了进来,暖洋洋的。

桑木天刚亮就起来温书,发现昨日认识的男子李深,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寂静,桑木立马披上长衫,打开大门,只见众人纷纷挤在店老板房间门口,脸色怪异苍白。

昨夜的大汉一动不动躺在地上,双目圆瞪,口流鲜血,显然是临死之前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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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介书生,桑木未见过如此惊惧的一幕,李深以为他害怕,脸色冷静地安慰了一句:“桑小兄弟,不必担心,你专心念你的书,晚上尽量不要出门便可平安无恙。”

不仅李深,客栈里的其他人一如往常般吃吃喝喝,老板笑眯眯地招呼客人,仿佛早已经忘记了早上那血腥的一幕。

更奇怪的事,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久久也不见有衙门的人前来处理。

故事:客栈奇事


3

一晃三天过去了,半月来奚城连续下大雪,通往京城的唯一官道被堵,桑木只得侯在福来客栈,等待路通的消息。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为人很是和蔼,见谁都笑眯眯的,很少发脾气,听说有一儿子,在乡下老家和娘亲住在一起。

这几日,见桑木在客栈打听消息,他便一脸慈祥地安慰:“客官,您就安心在小店住着,实在不行,咱们来年再进京赶考得了,小店有吃有住,您就把这里当做家里,随您住多久都行。”

桑木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不知如何作答。家中父亲早逝,母亲把他养大,他从未感受过父辈般的关怀。

李深刚从外面回来,不知忙活什么去了,听见老板的话,向来沉默寡言的他竟然也点了点头:“不错,多住几天罢。”

就这样,桑木在福来客栈住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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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日子如流水一般,平静地流过,转眼间,桑木已在福来客栈住了小半月有余。

说来也奇怪,这么段时间过去了,也没再见有人到客栈投宿,住的还是初始那几个人。

老板时不时做些美食邀请桑木品尝,偶尔还找他话话家常,问问桑木这几年读书情况,家中还有何人。

当听到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抚养桑木长大,老板还满脸心疼,叹息道:“你母亲将你养大也实在不易,往后你定要好好孝敬她才是。”

桑木目光闪了闪,随即意识到什么似的,认真盯着老板点了点头:“我会好好孝敬阿娘,也会年年去阿爹坟头祭拜。”

老板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后厨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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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最近杂七杂八的东西吃的太多,桑木感到吃坏了肚子,赶忙去城西头的咏春药铺抓药。

大夫见他脸色苍白,浑身阴气环绕便好心问了一句:“公子,近日家中可是有亲人去世?”

桑木摇了摇头,解释道:“小生前往京城赶考,途径贵地,在前头福来客栈落脚,这几日偶感风寒,脸色是差了些。”

“福来客栈?”大夫手中正在过秤的草药洒了一地,医馆的其他病人刹时也投来诧异又惊恐的目光,有的老者甚至连连倒退好几步,好像桑木染上了什么怪病一般。

“公子确定是住在福来客栈?”有人状着胆子,颤颤巍巍地开口询问。

桑木淡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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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知,这福来客栈十年前就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如今只省剩一片废墟,还常年闹鬼,没人敢靠近。”

桑木笑了笑,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是道:“小生囊中羞涩,住不起客栈,便在福来客栈附近找了个栖身之地。”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似乎也不欲多做打听:“那公子还是尽快离开吧,这几日大雪彻底停了,官府连夜修路,这两日奚城到京都的路便可通了。”

桑木点了点头,拿了药付了几个铜板就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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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李深自从死了之后,很少再想起起十年前那件事了。

如果不是今日桑木抓药回来随口问了一句,他觉得自己再也不愿意去回忆。

“李叔,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日就要离开了,兴许再也不会回来,犹豫了很久,桑木还是选择了问李深。

这孩子就这样自自然然地问了,初时李深惊得差点一口饭喷出来,再仔细想想,这孩子兴许一早就什么也明白。

十年前,李深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仗着家里富贵在奚城横行霸道,无人敢惹。后来看上福来客栈的老板娘,硬是把人抢了回去。在他看来,福来客栈那个整日一脸笑容,憨厚老实的老板实在配不上这样的美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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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来客栈老板还不容易熬了小半辈子才开了个规模不大的客栈,成了亲,有个四岁的儿子,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怕被人抢占了妻子,碍于对方身份,只能如缩头乌龟不敢反抗。

即使如此,稳定的日子也是奢望。

左邻右舍冷嘲热讽的话语就像毒药一般钻入耳中,浸入心里:“一堂堂七尺男儿,妻子都被人抢了还无动于衷,真是活得窝囊啊!”

每当听到客人如是说,老板总是沉默攥紧手心,一言不发。

当他终于不再沉默的时候,是那年寒冬,十二月,大雪铺天盖地下了整整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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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那日傍晚,李深耀武扬威地踏进福来客栈,也许是抱着炫耀的心态,也许是纯粹夜晚无聊出来找点乐子。

李深一脚踩在凳子上故意拉大嗓门:“老板,上一盘酱牛肉!”喊完,还朝老板挑衅一笑。

老板气得发抖,这道菜是妻子最爱吃的,也是他最穷得那几年他们吃过的唯一一道好菜。

头一次,对客人的话他选择了无视。

李深也是暴躁的性格,起身跃起把老板一脚踢翻在地,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似乎失去理智一般,如同踢球一般暴虐地踢着老板的脑袋。

暴虐的情绪,难解的仇恨可以让很多人变得不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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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所有在大堂吃饭喝酒的人醉得不省人事,老板把自己六岁的儿子从睡梦中叫醒,给孩子披上棉衣又往衣裳口袋里塞了一大包银子,叮嘱道:“阿木,你娘在前面咏春药铺门口等你,你去找她!”

“爹爹,你不和我一起去吗?”这几日阿爹都会抱着他去咏春药铺门口见阿娘,但是今日却只叫他一个人去。

“好孩子,你先去,爹爹待会就来!”老板摸了摸孩子手腕上的佛珠,狠下心,轻轻把他往门口推了推:“去吧!”

佛家曰: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不久福来客栈就燃起了一场熊熊大火。

后来街头巷尾经常能听到一些神神秘秘的传说:附近的居民常在半夜听到有男子又哭又笑的凄厉声音。

若有死前深刻的执念,不入轮回之道,死后化为鬼魂飘荡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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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这日天放晴了,路终于通了。

这是个少见的晴朗天气,奚城人一大早就开始出门扫雪,谁家儿童走上街头玩起了打雪仗。

桑木收拾好行李,和老板告别。昨日李深告诉他十年前的往事后,后半夜便一直没有回来。

“老板,我走了,多谢您这几日的招待。”桑木朝老板深深地鞠了一躬。

“去吧!”老板眨了眨眼睛,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和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模一样,说着同样的话—去吧。

桑木走了一段路,停顿,回过头,福来客栈荡然无存,身后一片废墟,杂草长到丈把高。

走了几步,踢到一根白骨,兴许是被哪里的野狗叼出来的,他捡起来把玩两下,又面无表情地扔入杂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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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大汉,尸首该是被野狗啃食殆尽了吧。

初入奚城的那日,他便碰到一膀大腰圆,横眉冷目的大汉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欺负一位年青女子,桑木认识他,两人都往京城去,一路上碰到过几次。

那日大汉见认识的人,很是兴奋:“兄弟,今晚在哪落脚,我和你一道。”

“听说城西头有间福来客栈,是我家亲戚开的,你来,住宿可以给你免费。”桑木一脸真诚地给大汉说。

而在大汉开开心心转身后,一抹冷笑迅速划过桑木瘦削的面颊。

桑木摇了摇头,不再多想,告别了前尘旧事,专心上京赶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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