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孩子說看到同學吃鹹鴨蛋，有點饞了，讓我買幾個嚐嚐。上網搜索，買了二十個鹹鴨蛋，性價比很合適怕店家沒什麼賺頭，就又在那個網店裡買了一箱江西米粉。估計再過幾天收到快遞，就能吃著熱乎乎的江西煮米粉，就著流油的鹹鴨蛋，想想，那滋味兒肯定很美。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吃鹹鴨蛋的。村西頭大媽家毗鄰一個大池塘，她們家常常養上一群鴨。那鴨子們天天下池塘洗澡捉魚吃，個個乾乾淨淨、精精神神，下蛋也勤。她們家經常有鴨蛋吃，吃不了大媽就用粗鹽醃起來，偶爾大媽會給我家送幾個鹹鴨蛋吃。家裡人多，分到每個人也就一個半個的，吃起來很金貴。那時年小，不知道怎麼吃，就跟著姐姐學，拿著鹹鴨蛋敲破了蛋殼一頭兒，用筷子將蛋清和蛋黃攪合在一起，拌得勻勻的，一口鴨蛋就一口熱米飯或是熱饅頭，真是鮮香無比，和在大米粥中也很美味。
小時候家裡很少買菜，大多自給自足，母親會養一群雞，就不愁吃雞蛋了。可是那時候家裡院子不臨池塘，就沒有養鴨子的機會。終於有一年大媽送給我家一對兒小鴨子，我們就把它們和一群小雞混在一起養。盛夏，母親找到一個廢棄的大木盆，放了水讓兩隻鴨子喝水游泳。看著鴨子只能轉圈遊、一伸腿就立在盆中很好笑。那一大群雞還經常來盆中喝水踐踏，沒半天水就變混變少了。看著糊一身雞食和泥湯兒的鴨子，覺得它們活得真不自在！
可是這兩隻雞群中艱難生存的鴨子，在媽媽的粗放餵養下，還是下了蛋，媽媽就攢起來用粗鹽醃了起來。記得那一年冬天菜蔬特別匱乏，除了白菜，幾乎沒有什麼下飯的菜。媽媽偶爾煮一次鹹鴨蛋，我和姐姐都不捨得一頓吃完，剩半個下頓吃。結果下頓一上桌，分不清哪個是我的，哪個是姐姐的了。我就挑了一個蛋黃多的搶到手，姐姐雖然生氣但是也沒跟我深計較。當時佔了姐姐便宜還理直氣壯，現在想想真是羞愧不已。可是現在即使送給姐姐一箱鴨蛋，恐怕也彌補不了她當時的缺憾吧？興許姐姐已經不記得小時候的事了，但是我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霸道和無賴，不知道現在多給姐姐買點好吃的，她會不會多開心一點。心想著，等這次快遞到家，看看鹹鴨蛋的質量，好的話，也給姐姐買一大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時候物質匱乏的緣故，凡是與食物有關的記憶總是很深刻，那米粉也是。離家上大學前之前，在家吃飯是以米麵為主，初次吃米粉是在千里之外的大學裡。大學食堂外有賣小面和米線的小攤子，吃膩了食堂裡簡單飯食的同學們常去小攤子上換換口味兒。守攤子的通常是位中年大姐，中午飯時間排隊的人很多，但是她煮麵和煮米線手勢十分純熟，拿過同學們的飯缸子，一上手就四五隻，熟練地將各種調料依次放入飯缸兒，有鹽、糖、味精、大油、醋、醬油、蒜水、辣椒油、炒黃豆、鹹菜粒、酸菜段兒等，放下飯缸兒，再抄起勺子，每缸兒加一大勺骨湯，煮麵大姐將麵條或米線一份份兒依次放到帶長把兒和掛鉤的小竹簍中，掛在沸騰的不鏽鋼大桶璧上燙煮，又回身從旁邊的大筐中抓一把空心菜扔到沸騰的煮麵桶中，用長筷子撥動幾下，將燙好的空心菜整顆依次放到一隻只飯缸兒裡，這煮麵的大桶下是燃得很旺的灶火兒，放在小竹簍中的面或米線很快就熟透了，那大姐將小竹簍拿起，掂幾下再，將面或米線依次放入排好的飯缸兒裡，她記性極好，誰要小面、誰要米線幾乎不會放錯飯缸兒。有嘴刁的同學還會吆喝一聲多辣、多菜、不要蔥花之類的，她也隨手就能調理清楚，真佩服她！
等面或米線熟的功夫，大家交錢或刷卡。等面或米線煮好了，就各自把滿滿一飯缸兒面或米線帶回宿舍或食堂吃，有嘴急的同學就一手端著飯缸兒，一手持筷子回宿舍的路上就開吃了。我們上大學時常常自帶餐具，有帶飯盒的，但類似大茶缸的帶把手的搪瓷大缸兒被我們稱呼為“飯缸兒”的最為常見好用。現在的學生很少自帶餐具了，那時我們自帶餐具並不覺得很麻煩，飯後還自己刷碗，很衛生。我常常是要一份麻辣鮮香的小面走到就近的二食堂，坐下慢慢享用。偶爾吃米線，並不覺得多驚豔，少了小面的柔韌和配料，多了一份淡淡的滑爽和酸菜的鮮鹹。同宿舍的上海同學戲稱米線是“塑料繩子”，可是還是抑制不住食堂的寡淡，偶爾吃一次，並不覺得珍貴。大學畢業回到北方老家，那時米線米粉在北方還不是很普及，時間久了還會想念大學時代的小面和米線。自己在家依樣子配了材料煮麵線，卻吃不出上學時的味道。
後來因為工作赴江西出差近一年。每天早上喚醒自己的是單位宿舍樓下小食店的一碗湯粉，午餐常常是吃盒飯，一般是米飯和各類蔬菜肉類的套餐。晚飯通常就是宿舍樓下小食店的一碟子炒米粉。那時剛到江西就入秋了，又是多雨的秋冬季，真心不喜歡又溼又潮的環境。可是任務在身，並不是想回北方總部就能回的。好容易熬到任務完成，可以回北方了，又被捲入複雜的人際糾紛。那不是我一個新畢業不久的職場新人所能應付的人事傾軋，不得已辭職回了老家。在家蟄伏了幾個月又找到新工作，慶幸自己及時退出並獲得了更好的機會。
新公司的人和事要簡單得多。午間休息，漫步在高層寫字樓間，偶然發現高層建築陰影裡小平房的間隙中隱藏著一家廣西桂林米粉店，進去一吃覺得桂林米粉也很好吃。聽老闆娘講，好多材料都是她從廣西那邊進的貨，尤其是別具一格的酸筍和酸豆角還有炸得脆香的花生米配著順滑的米粉，吃上一大碗很是滿足！這家店裡不僅有湯粉還有炒粉，但那桂林米粉與江西米粉不同。
江西人早上常常到小食店吃上一碗湯粉，那湯通常是骨頭湯，那粉就是粗粗的江西米粉。通常頭天晚上就泡好，第二天早上客人一來，店主就把泡好的米粉在滾沸的大鍋中燙一燙，放入大碗中，澆上一勺高湯和各種澆頭、調料，如肉絲、肉排、煎雞蛋、香菇肉絲等，再撒上點蘿蔔乾、鹹菜沫、蔥花、香菜就齊活兒了！愛吃辣子還可以自己加點辣油、醋等。初到江西，收入很低，不捨得加很多澆頭，通常是一碗素米粉，熱熱的湯和順滑柔韌的米粉滑下肚子，頓時就渾身暖了起來，又有精神對付難纏的項目和溼冷的天氣了。午餐也很簡單，天下的盒飯都長得像，但是有一餐卻給我很好的印象。在辦公室門外撿到一張名片大小的送餐廣告，一份米飯，一份水煮豬肉片組成的套餐和普通盒飯的價錢差不多。午間打電話訂了一份，等了半個小時送來一看，一盒米飯和一小桶菜，那桶類似桶裝方便麵，只是直徑要細一些，但比一次性杯子粗一圈。打開蓋子一看主菜是帶湯的瘦肉片，湯汁紅亮卻不油膩，拿筷子挑一點湯汁嚐嚐，很鮮！還微微帶點辣，就舉箸吃了起來。肉片很滑嫩，量也不少，比普通盒飯實惠得多，吃到一半，肉片底下還有一團黃豆芽，被湯汁浸過的豆芽菜竟然很入味！通常，晚餐就沒太多期待了，除了米飯炒菜就剩下炒米粉最經濟划算了。
初入職場的人，口袋癟癟的，哪捨得天天吃小炒！偶爾打牙祭罷了，倒是炒米粉天天見。那時江西臨街的樓房一層大多被闢為店面，那眾多店面裡肯定有賣米粉的小店。人們做什麼生意也離不開吃呀，一頓米粉解決了大多數人的口腹之慾，我的晚餐也不例外。單位宿舍樓下有一家小食店，是家夫妻店，買米粉也兼賣其他炒菜。在北方餐館廚房一般是放在店面後邊，客人輕易看不到後廚。而單位宿舍樓下這家店，門面大開，幾張桌子依次排列，凳子隨意地擺在桌子旁。靠牆一溜檯面上陳列著這家店的大部分食材，有各種新鮮菜蔬、豬蹄膀、活魚……看上哪樣就可以讓店老闆現做，紅燒、白灼任君選擇，菜量和價錢也可以和老闆娘商量。
因為天天光顧，也跟這家人聊聊天。炒米粉的時候，看見店老闆兼廚師熱油熗鍋，放入米粉和洋白菜翻炒，依次放入鹽、唐、醬油等調料，小店的灶火旺，一會兒就炒好裝盤了，滿滿一大碟子炒粉。這老闆人很實在，看我天天光盤，每次下粉都給很足的料。不過再好吃的東西，天天吃也會膩，偶爾也會去換換別的口味，但是兜裡的錢只是吃粉划算。時間久了，就懷念起北方冬天家常的燉土豆、熬白菜了，更別說煎餅果子、老豆腐和燙麵蒸餃了！哎，想想都是淚！當時想家更想念家鄉的飲食……沒想到，離開江西這麼多年，吃著桂林米粉竟然懷念起江西的米粉時代了！雖然那段日子因為人事傾軋，很是難捱，但是美味的江西米粉陪著我度過了一個溼冷的秋冬季。又想起，曾經江西同事們大早上5點起床帶我們去當地著名的公園爬山、觀景，真是心暖。歲月將不快的印記沖刷殆盡，留下的是食物的溫熱和美味，還有永記心間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溫情相待！
受困於工作和日常的生活，要不是出差、旅遊，很難再去江西那間小小的湯粉店了。哪天胃口欠佳就踱到公司附近那家桂林米粉店，坐下唏哩呼嚕地嗦一大碗熱辣辣的酸香米粉，吃得滿頭大汗，很是過癮。藉機憶苦思甜，自省人生，一切煩惱如露亦如電，一閃即逝……這家店成了我的秘密花園。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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