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吃大餐

朱权利

上高中时,早上放学后,我带着饭碗刚出教室门向着学生灶方向走去,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循声望去,是我的父亲正向我走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兜。顿时,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兜。看着他急急的样子,我笑着说:“爸,我这周没有回家,就知道你要来学校看我,还要给我送吃的。我带你到宿舍里休息一下,等我给咱买饭去。”我们到宿舍放下那个重重的兜后,他说:“兜里是饼子和菜。我不休息了,咱们到街上吃点好的!”父亲笑着对我说:“刚才就怕放学后一时找不见你人,才走的那么快!”。

其实这些年,在吃食上我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因为我们家经济条件不是那么富裕,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和父母亲享受一下“有滋有味”的生活待遇。那时,我们家大人多,生产队又是记工分制,到了年底才能根据那些工分的多少分红并领到大肉和蔬菜。为了让我们过个好年,母亲经常把分到家里的大肉想着法子去吃。她把大肉切成肉丁、肉块、肉片、再留点剁成肉馅,虽然看起来都很少,但母亲就是想让我们细水长流去品尝。她把这些肉做好后,放入不同的碗里,放在厨柜里慢慢地分类吃。更有意思的是,母亲把肉上的那些肥油脂用刀子取下后,先是放在热锅里炼出油,再把那些干油压成粉末状和在面粉里做成油面供包子馅用,或是炒菜时放一些也可提味。这不,上个周日,我回家说肚子不好,母亲就在饭碗里多放了一点,还真的效果很佳。

“听说镇上的那个大食堂味道很不错。”父亲边走着边指镇上唯一的大食堂,我们也就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等坐定后,父亲点了一碗红烧肉,两个饼。不大一会美食就上桌了,我正要起身给父亲取双筷子时,他伸手拦住了我,说:“来的时候,你妈已经做好饭了,还等着我回去吃,你赶快好好吃吧。”父亲执意不肯,坐在那里就是看着要我吃,还不停地叭嗒着那杆老烟袋。

我边吃边给父亲说着在学校学习的情况,他笑了,说:“你学习那么认真,不用给爸爸说了,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成功的。”我也笑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与父亲下了馆子,吃了顿大餐。

随着时间的不断推移,我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后,家里的经济条件也相应慢慢地好起来。每次回家看望老父亲老母亲时,都要买些他们喜欢吃的美食,也免不了一顿大餐。

有一年回家探亲时,我带着父母逛完大街,购买了一些他们生活所需品外,又领着他们走进了一家羊肉泡馍馆坐下来,每人点了一碗。等我掰完馍饼送到厨房里,不到几分钟,师傅精心烩制后热气腾腾的羊肉泡上桌了,外加上小菜、辣椒和糖蒜,味道真的很鲜。父亲慢慢的品尝着美味说:“味道就是香。”母亲说:“好好工作吧,今后我们都享你们的福了。”我笑了,说:“只要你们喜欢吃,高兴就行。你们也不容易,那么艰苦的年代把我们拉扯成人,,也该享福了。”

母亲边吃边讲着我们小时候在街道上逛时,就喜欢吃些甜食。买几个圆圆的米花糖既酥又甜,一个才花五分钱;吃几个油糕既甜又油既饱了肚子也馋了嘴;还喜欢吃碗热甑糕,然甜然甜的……还讲着我们小时候过年,为了防止冻脚,每个除夕之夜时,她都要用煮过萝卜的水让我们泡脚洗脚,或者已经冻了脚,就给我们用茄子杆煮水泡脚。我记起了那年为了一双皮鞋,硬是把叔父准备相亲的那双穿在脚上,由于号码有点小,半天时间脚上就打了血泡,当天就还给了叔父。……那一天,我看父母笑容满面,回到家里还给邻居们讲着在街道上的所见所闻和享受生活的情景。

那年冬天,父亲到我们部队时吃得最多的是火锅。因为我们所处的地区属于寒区,屋里都有火炉,家属来队后做菜做饭都很方便。一天晚上我和父亲一起吃火锅时,父亲有些惊讶,他说:“这一锅外加这么多的菜咱爷俩能吃完吗?”我笑着说:“爸爸,吃饱算数。”我把调好的汁子放到父亲跟前,给父亲边讲吃法,边给锅里下着菜。父亲像小学生一样认真地看着听着,又帮着我收拾起那些空盘子。因为父亲曾患过脑梗,我以茶代酒敬父亲。父亲高兴地说:“屋里暖和,再加上火锅的热气,心里头更是暖暖的。这样的饭还是吃头一次,很新鲜而且很有滋味,你看我吃得香吧。”父亲边说边给我做出个吃的样子看,他严格地按照先在锅里夹菜再放进汁子碗中搅搅感觉已经入味了再吃的顺序。我顿时觉得父子的情全都融进了这个滚烫的火锅里,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咸一下子变成了激动的泪水。我擦着泪水,父亲看到了说:“哭啥呢?”我笑着说:“我没哭,那是眼泪。”随后,我再端起茶杯敬父亲时,看到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但是满脸充满的是幸福的微笑……那一夜,我们爷俩拉着家长,聊天到深夜还没有睡意。

父亲喜欢吃肉食,母亲在世的时候,隔三差五地就换着花样改善生活。父亲特别喜欢母亲做的蒸肉,他经常夸母亲做的吃起来很酥香,我们每次回家时,他都要早点准备食材,让母亲拿出最好的手艺。可母亲因病抢救无效离开我们后,有一次我带着父亲到街道上一家蒸肉店进餐时,他难受地说:“看到这碗饭我就想起了你妈了。”我们慢慢地吃着,父亲讲着母亲的故事,犹如发生在昨天,母亲似乎就坐眼前,让我无法忍受住内心的情感,感悟着父亲在感情的旋涡中不能自拔的心理困境。

时间一天天过去,光阴在父亲的额头上留下了道道皱纹,同样用生活的奔波和艰辛染就了一头白发。我和父亲在一起吃大餐的时间里,浓缩着我们父子之情,讲着我们相聚时和离别后的心情。

现在,每次回家看望父亲时,他都坐在门前的那块石头上朝着我回家的方向望着。我都想多与父亲坐一会,听他讲讲过去的事;多希望有时间我们再去一起享受大餐,分享幸福的时刻;多想让自己成为父亲的一根拐杖,守护在父亲身旁,陪着父亲过个幸福的晚年!



分享到:


相關文章: